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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雨将夏末的余热又带走了几分,天空密布的乌云似乎伸手就能摸到般低垂,不时有闪电划过。欧阳菲站在窗边,无视被风吹来的雨水沾湿华贵的宫装,心里想着他离开时给自己的三句话,当时路白的的确确是一言未发,但这三句话却透过路白的眼睛完整无误地传达给了她。
照顾好他们。
照顾好自己。
相信我。
“骗子。”欧阳菲对着绵绵雨势轻咬嘴唇,带着嗔怒的两个字也不知道在给谁说,她所在的院长室已完全不复最初的干净整洁,名贵的地毯沾满了灰尘被卷起仍在角落,沙发上、壁炉旁、书桌前堆满了随手放置的书籍,逐渐形成高高的书山,窗边的柜子落满了灰尘,上面的玻璃门都已模糊不清,柜内存放的精美的成套茶具也成为蜘蛛结网的完美桥梁。
敲门声响起,身穿紫袍的杜克推门而入,欧阳菲随手指了指桌边的茶杯架道:“自己倒。”说完便直接坐在已显得老旧的椅子上。杜克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混乱的情况,抬起脚小心翼翼地选取落脚点走到桌前道:“还是关于一年级丙班战斗教员的人选,明青昨天又找到我说她没办法教下去了。”欧阳菲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在杜克脸上,杜克明白她的疑问,继续道。“丙班现在除了实战力量以外一年级的内容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可教的地方了,全班在李玲和杨环二人的带领下训练课一节都没落下,根本不需要明青做什么,全班学员都很自觉。”
欧阳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全然不顾淑女形象道:“让明青挂个名就好,总要有人对班级负责。”
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老师出面的,杜克明白这个道理,点头示意后看着自己的院长,原本美丽动人的欧阳公主现在充满颓废的感觉,长发乱蓬蓬的毫不梳理,白色的院长服虽然依旧洁白,但也失去了最初的光彩,毫无神采可言的双眸里充斥着血丝和憔悴,甚至眼袋开始肿了起来,十分消瘦。
杜克不忍再看下去,他甚至都没向以前一样对欧阳菲行礼直接转身离开。无精打采的女人看着杜克关门而去,双手抱头缓缓地趴在桌子上,两眼一酸却流不出一滴泪水,她抓着头发喃喃道:“阿白……别扔下我啊……你这是报复啊……”
皇宫中,一身白色便服的欧阳广晟看报告的同时用力揉了揉自己深深皱起的眉头,似乎只要用力就能消除忧愁,大帝前方,孙平海和古兰并肩而立,二人奉命来向法斯特大帝当面递交城东骚乱的详细情况报告并亲口陈述,两个人也并没有隐瞒什么,尤其孙平海,当大帝问到他为什么帮助银月击杀路白时孙平海坦言三剑圣之间本就有交情,路白杀了莫艾,银月要去报仇,那一剑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出的,若不然无法正心,心中有愧他就再也不是剑圣了。
欧阳广晟身为一国大帝却很低调,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直接出手干预具体事务,但这不代表他是傻子,法斯特帝国和天术帝国素来不和,互相派遣间谍进行渗透他也不觉得奇怪,所以他才组建皇家骑士团,作为整个帝国最难以渗透的高强度作战集团,皇家骑士团绝对称得上帝国的最后一面盾牌和一把利剑,然而此次的事件,在帝都阿尔贡内拥有军事层面最高优先权的皇家骑士团却处处后知后觉,似乎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将骑士团这支利剑引向错误的方向。另外在打斗开始时郑卞发了疯似的攻击同班同学,郑魁拄着拐杖堵了欧阳菲的门,治安队居然拦住了骑士团的副团长,据说路白的几个身手不凡的伙伴都遭了毒手,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现在欧阳广晟可以肯定这次城东骚乱的最终目的很可能是路白和他身上的那把黑色长剑,而且策划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手段极其高明,它不按常理出牌,丝毫没有试探路白的实力就想要以远超对手的强大力量剪除后患,的确打了路白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没有正确评估黑色长剑的威力,直接导致了整个计划的破产。
至于郑魁和治安队的所作所为,说他们叛变欧阳广晟那是第一个不信,作为法斯特帝国首都阿尔贡的元老级政客和一线治安组织,帝国的命运和他们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如果他们将帝国出卖给天术或其他国家,等到法斯特帝国彻底灭亡后他们将是第一批遭到清算的人。不过出了事也不能没有惩罚,欧阳广晟想了想后对古兰道:“古兰,给你三天时间将治安队彻底打乱重组,该开的开该杀的杀,另外再派人去郑家一趟,让他们交两千万金币的罚款,郑卞十年内不再为帝国任何组织录用。”
“谨遵御意。”古兰单膝跪地行抚胸礼后退出房间。欧阳广晟起身看着孙平海道:“随朕出去走走吧。”孙平海行礼,跟上大帝的脚步,与大帝向后错开半个身位。
二人在城堡广场的回廊上缓缓走动,四周的仆人们都在适当的时机和位置向两人鞠躬行礼,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四周反而更显寂静。欧阳广晟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路白是菲儿的玩伴,也是菲儿的心头肉,以你的眼光,这个路白怎么样?”
孙平海反问道:“陛下说的是哪方面?”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爱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欧阳广晟看似有些不悦道。孙平海行礼告了个罪,开口道:“臣下和路白对过剑,臣下以为他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想连累公主殿下。”
二人沉默片刻后,欧阳广晟伸手抚着下颌上不多的胡须道:“在胡林那些年,是朕对不起她们母女。在位置上这么多年,朕也有些累了,平海,朕想让菲儿继承帝位,你觉得如何?”孙平海心里咯噔一声,他是法斯特帝国的剑圣,现在更是整个大陆最后一位剑圣,代表人类肉身极限的同时也有“镇国”这一层政治意义存在,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更要低调行事,他之所以深居简出就是因为不愿卷入政治斗争,他效忠的是这个国家不是皇室,守护的是国家的民众不是贵族,可他没想到这位在帝国历史上并不出彩的皇帝居然以如此突然的把自己强行扯了进来,简直避无可避。
安静的空气愈发的凝重,欧阳广晟似乎很有耐心。孙平海这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剑圣就算失去了宝剑涂山也能轻易至普通人于死地,而现在他却被眼前这个普通皇帝的气势所摄,别说动手了,保持行礼的姿势连腰都不敢直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帝国在这位皇帝手上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也不似他的祖辈般功勋卓著,但这么多年帝国的发展是确确实实的。欧阳广晟在位近三十年,帝国的税赋收入翻了三倍,国库充盈粮草充足,甚至有余力给帝国军队整体换装。孙平海很奇怪,欧阳广晟父亲在位时帝国和天术帝国还很友好,因此他裁撤了部分军队缩减了军备费用,又减轻赋税想要恢复国力,可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不说,偶尔发生天灾帝国甚至需要削减本就少的可怜的皇室用度,军备废弛国力衰弱,而且只要一提到提高税收比例不论官民异口同声的怨声载道,称得上是艰难度日;而欧阳广晟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当时因为修筑近卫要塞而关系紧张的天术帝国进行挑衅并成功点燃了边境的战火,双方一边在近卫要塞内进行双边正常贸易一边在边境不停制造摩擦,双方互有伤亡,少则几百多则数千,但这么一打阻力重重的加税政策居然顺利推行,扩充军队制造军备的同时帝国财政居然还能扭亏为盈!税收不停地提高,全国上下居然没有丝毫反弹,尤其是各地百姓反而极其拥戴皇帝和帝国皇室,现在的税收更是高达七成,这让孙平海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这位帝王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立万世不拔之基业,比起开疆拓土的轰轰烈烈,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法更令人叫绝!
那么,自己就相信这位大帝一次吧。
“陛下,臣想问最后一个问题。”下定决心的孙平海不再躬身,而是与欧阳广晟平视,对着他的眼睛问道,见皇帝点头,他开口道。“陛下为何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推举菲公主殿下担任帝国第一位女皇帝?”
本以为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至少这位大帝需要一个极为正当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孙平海却见到欧阳广晟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容道:“那你说朕该推举哪位子嗣呢?”
没有人选!
欧阳广晟育有两男两女,大皇女已经和林裕民成婚,二皇子勇武过人但智商感人,四皇子明谋善断但情商捉急,在孙平海看来他们或许在能在其他方面有所发展,但绝对不是当皇帝的料,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三皇女欧阳菲了。好在这三皇女在帝国学院派内很有威望,本身能力也是皇家子女中最出众的,心怀大局。
孙平海苦笑一声道:“还是陛下看得透,臣愿效犬马之劳。”
……………………
第一士官学院的一年级魔剑士迎来了第一个假期,虽然只有两周却足够给渴望自由的年轻的心带来足够慰藉。无人居住的宿舍内,正在养伤的柯东看着赛兰迪雅活动着缠绕绷带的四肢,摇头道:“你这样追上去会死的。”
赛兰迪雅惨笑一下,道:“这条命本就是大人给的,我一直想报答大人,但这身体已是残花败柳,所以至少在大人孤身一人之时我能够陪在他身边。”
“所以你才更不能去送死。”门被推开,欧阳菲和明青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仇天天戚阳阳二女进来,二女如今已经摆脱了心理阴影,在赛兰迪雅的熏陶下对路白已经是满怀崇敬之心。欧阳菲轻柔地抱起仇天天将她放在柔软的床铺上,盖好被子道:“阿白是不愿连累我,可我又何尝怨过他,倒不如说我甘愿被他连累,可我是皇女,而赛兰迪雅,你不同。”说着欧阳菲解开了腰间的长刀塞入赛兰迪雅的怀里。“这把‘萦霜’就送给你,既然阿白希望单独行动,我就要给他搞好后勤工作,你如此想要报答阿白,就要想办法让阿白最大限度的利用你的生命,否则你就没有价值可言。”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和其她女人一起分享所爱的男子,但对于欧阳菲而言路白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又一次成为当年那个孤身一人在荒野摸爬滚打的小男孩,她真的不愿他再孤单下去,但自己无法陪伴在身边,所以至少有个人能够带着自己的思念去陪伴他,同时带给他助力,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赛兰迪雅接过萦霜后,向欧阳菲点了点头,拄着长长的宝刀慢慢走出大门,消失在拐角。
一个月后,天术帝国东部小镇粟洋。
秋季的味道更加浓厚,除了温度彻底凉快下来还有成片成片的火粟像海洋一般随风翻浪,发出哗哗的声音。路白坐在粟洋镇唯一酒楼的二楼窗边,他披着灰褐色的麻布长袍,看上去不是那么干净,内里也是随意穿着棕色的上衣黑色裤子和短靴,他的面颊上已泛起黑黑的胡须,长发也已剪到齐耳,不修边幅,腰部左侧隐约可见两把长剑,上面的带有红色剑穗,下面的剑柄蓝的晶莹剔透。
带剑穗的是宝剑涂山,蓝色剑柄的是细剑冰弦。涂山剑与其说是夺的不如说是孙平海送给他的,冰弦剑则是随六芒勋章授予的佩剑,在用料上和宝刀萦霜一样,胜在结实耐用。
如果说魔剑是国之重器,那么普通的兵器长剑就是人自我保护的工具。
噔噔噔噔噔……
杂乱中透着顺序的脚步声从楼梯处响起,只见一个络腮胡大汉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一马当先冲上二楼,他就像一头狮子,毛茸茸的脑袋被盖在天术帝国的制式头盔里面,看上去如同快要爆炸的包裹一样。跟在络腮胡大汉身后的是数十位同样身着铠甲的士兵,大汉看见路白后抽出腰间刻着天术帝国徽记的长剑径直走去,边走边道:“巡查办案,清场!”
法斯特帝国的治安队在没有正式调令时就是普通人,而天术帝国的暴力机关则更具权威性,这个国家与其说是尚武不如说国民本性残暴,优胜劣汰的制度肆无忌惮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一个奴隶凭借一己之力干掉了奴隶主那么他就是所有奴隶的主人,一个奴隶主将女奴凌虐至死是合理合法的,这样的事例在天术帝国不胜枚举,出人头地的机会很多,只要你足够的强大,与之相对的你需要时刻保护好你自己。所以本就没几个的顾客一时间跑个精光,只剩下最靠近楼体的那一桌两男一女还在淡定的用餐喝酒,两个男子一左一右坐在少女身旁保护着她,而中间金发碧眼的清秀少女皱了皱鼻子,脸上可爱的雀斑也跟着动了动,丝毫没有将络腮胡大汉和他的部下放在眼里。
敢这么做的,一般都不是一般人。
“还要老子亲自动手!”络腮胡显然没有这个常识,示意手下看好路白后他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一剑挥下。坐在正位的少女没有动作,她左侧的黑袍男子用一道从袍中划出的银光点中了剑身,自上而下的长剑立刻停在了空中。
络腮胡看了眼自己的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只见一把细长的银色圆锥形刺剑在长剑的剑身上开了个洞,挑住了下落的剑身。
路白稍显诧异,竟然在小小的粟洋镇碰到了高手。络腮胡抽了抽手中的长剑,那细细的刺剑居然纹丝不动,这让他放弃了最后的希望,乖乖地将被捅穿的长剑横移出来笑道:“各位武功高强,我苗水自愧不如,不过我是粟洋镇的巡查,正在办案,还望各位行个方便。”说着从腰间撤下一块小小的腰牌恭敬地递了过去。少女让苗水举了一会儿后随手拿过腰牌看了看便扔在桌上的汤盆里,笑道:“天术帝国不亏是大国,小小巡查办案都要清场了,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这个……小的有眼不识泰……”
苗水的最后一个“山”字在喉咙里变成了“赫赫”的声音,一截薄如蝉翼的剑尖从他的喉咙透了出来,路白一把抓住苗水的铠甲将他放倒在地。少女樱口微张,看着苗水壮硕的身躯倒下后露出的画面:跟着苗水上来的十三个帝国士兵已全部倒下,苗水是最后一个,不要说声音了,她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察觉。少女身旁的二位长袍男子在苗水死时便已起身警戒,左侧的男子右手握着那把锥刺,左手缩进袍子里,右侧的男子则从袖子里摸出一杆三节棍哗啦一声摆出准备姿势。
路白无视了两位黑衣男子,只是深深看了雀斑少女一眼,判断出这三人似乎没有敌意,于是转身像一阵风跃窗而出从二楼直接落在地上,惊呆了下方正准备冲进酒楼查看情况的残雨士兵——大概二十几号人。
雀斑少女推开保护她的两位男子跑到窗边看去,只见路白右手涂山左手冰弦如同一个舞者行云流水般穿梭在这群士兵当中,动作简练轻柔,所过之处剑刃都会轻抚敌人的颈部,动作之快往往过了三四个人第一位被切开的喉咙才开始迸溅出鲜血。不到片刻时间一共二十七人已尽数倒下,血液侵染着酒楼前的土地,而路白已然如同一叶扁舟闯入了苍茫一片的红色火粟海,融入粟洋镇边的林海暗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