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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曾经想成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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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木屋,两扇窗,一男一女分别坐窗前,望着窗外,无言。
  气氛犹如上晚间自习课的高三教室那般沉闷,以至于二人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窗外海风带起树叶“沙沙”作响,海浪正来来回回的敲击着沙滩,偶有鸟儿飞离树梢探出头来,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发生点什么事,可是这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五米却如同隔着星河,感觉颇有些难,而无言的氛围也不知会持续多久。
  木乐趁着这段时间回忆了一下自己与夏云的所有对话,于是他意识到在夏云眼中,自己似乎是个危险对象,也就是夏云所说的魔。于是为了避免产生更多的怀疑,他一直待在窗边的凳子上,没有轻举妄动。
  夏云则每隔一段时间会进去里屋查看一下父母的情况,出来的时候瞥一眼木乐所在的位置,见木乐兀自在那望着窗外便不再理会,然后也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直到下一次进去里屋查看情况。
  从这方面看,两人还是颇有些相似的。
  不过不知是否因为对木乐抱有戒心,夏云每次在里屋内呆的时间都有所不同,时长时短,没有规律。当然也有可能是木乐想的有点多。
  这的确是木乐想多了,而且还想偏了。
  夏云现在对他抱有的戒心已不足先前的十分之一,因为到现在为止,木乐若是真有害人之心,已然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动手,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动手,这足以说明问题。于是现在的夏云其实并不认为木乐是什么魔或者非法之徒,只是从心里很单纯的看不起他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之间存在着代沟,用更现代的话来说,他们俩的三观不同。
  而代沟这种东西想要消除的话,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两个词,四个字,“理解”“沟通”。
  然而这两个人,一个是曾经大陆前十家族的小姐,一个只是普通的市井小民,欲消除代沟,怕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
  于是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很久,久到太阳都换了方向,久到二人的身体相继发起了抗议。
  与可爱的女生相处在安静自然的氛围中,若是肚子忽然饿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真是一件比五体投地还要让人觉得羞愧的事情。木乐如此觉得。
  所幸的是,在吾之肚子刚响完的瞬间,对方的肚子也响了,虽然吾差一点便以为是吾之肚子又响了一次,但总之,气氛在这之后变得微妙起来。
  然而木乐觉得这种微妙的气氛不能持续太久,因为双方依旧在沉默,而沉默亦不能持续太久,因为他记得了鲁迅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这话用在此处,不无恰当。
  爆发,夏云爆发,木乐灭亡;灭亡,木乐灭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推论,结果似乎都会是他遭殃。更何况夏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名字的人,是他现如今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途径,甚至可以说是无依无靠的他的救命稻草。
  木乐本是一个不善于与陌生人主动交流的人,然而此时他不得不尝试去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氛围,这是他对自己的生命、对接下来的人生表示的妥协。
  但是要怎样说才能消除她对我的错误印象呢?木乐陷入了纠结,考虑再三,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单刀直入。
  “如果我说……我说如果。”木乐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你会信吗?”
  这是木乐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他的想法是首先提出一个让对方感兴趣而自己熟悉的话题,然后从解释缘由入手趁机掌握对话的主动权,掌握住话语权之后,事情才有可能出现转机。
  木乐觉得夏云应该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而他正好刚弄清楚这个问题。而他问这话的目的自然不是想从夏云那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只要夏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不管她信与不信,木乐都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话音刚落,木乐便感觉夏云的视线笔直的向他射了过来。然而因为夏云所在的窗户逆着光,木乐从他那里并不能知道夏云此时确切的表情,不过只要能够看到夏云将头转向了这边,也差不多能说明问题。
  有戏。木乐心想。
  而夏云此时的确正在看着木乐,并且看的很认真,她在观察木乐的神情,想以此来判断木乐说这话是为何意。自从她记事以来,除了她的父母以外,她还是第一次从其他人类的口中听到另一个世界这种说法。因为对这个世界中的人来说,另一个世界这种说法属于禁忌,而她亦从不会在外提起。
  至于原因,只因这个说法关系到一个人,一个被万人唾骂的人,而那些骂他的人称之他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于是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指的就是这个人,名为夏,亦为魔。很久以前还有人会站出来反驳这个说法,说他是被冤枉的,但现在这种说法早已根植人心、深入骨髓,因为已没有人再为他反驳。
  不过夏云不同,无论外人如何诽谤污蔑,夏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因为她知晓历史的真相。这个人以自身性命拯救了世界却最终被万人唾骂并称之为魔,这个人是她崇拜的对象,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所以像木乐这般胆小怕死且没尊严的人,怎么可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英雄!夏云感觉怒火中烧,却被其压制在了内心深处。
  而木乐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夏云其实并未觉得他很危险,只是单纯的讨厌他罢了。而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曾经,不知道曾经的真相,所以他亦不可能知道,他这句话会让夏云如此的愤怒。而他更不可能知道夏云崇拜的大英雄是一个被万人唾骂的人,事态早已悄然转向。
  气氛再次变得沉闷且凝滞,因为看不真切,于是木乐只能靠大致的感觉来判断什么时候说下一句话。
  然而就在木乐觉得时机成熟,正准备开口之时,夏云却陡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木乐的身边,坐在了木乐对面的椅子上,木乐这才看清夏云脸上的表情。
  夏云十分认真的看着木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是不苟言笑,亦不是冷若冰霜,而是犹如无波古井,显得极为平静。
  然而既然平静,她为何要刻意来到我身边?既然她内心并未因我所言有所动摇,又为何要坐在我对面?木乐心想:不对。
  于是夏云的这份平静在木乐看来,便如同风雨欲来、云淡风轻的天空;暴雨前夕、风平浪静的大海。
  随后,夏云倏地轻抬起了两边的嘴角,勾出一道迷人的弧度,好似清澈的池塘水面上忽然便盛开了满池荷花。
  是的,夏云笑了,她微笑的看着木乐,用极为温和的语气问道:“你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然而在木乐的感受中,却完全不是这样。在夏云笑的那一瞬间,木乐只感觉有一柄由万年寒铁炼成的剑陡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道彻骨的寒意倏然间涌上心头,遍布全身毛孔,身体禁不住发出一阵哆嗦,待夏云一说话,那把剑便直接从他的后背洞穿了他的胸口。
  木乐恍然明白了笑里藏刀是何意味,瞪大个眼睛看着夏云,心中慌乱异常,紧张的不知作何言语动作,一时间竟怔住了。
  夏云见状,脸色骤然变得严肃,问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木乐一时语塞,心想:你这表情是想要我回答什么?
  夏云再问:“你以为你是夏?”
  木乐不知道夏是谁,只得摇了摇头。
  夏云上半身逼近木乐,提高音量,又问“你能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世界于水火?”
  木乐觉得他不能。
  “你能除尽天下魔?”
  木乐觉得他不能。
  夏云再想到自己的父母今日更因魔物落得不省人事,生死未卜的下场,心中的愤怒便不断涌上心头。
  “说他是魔的你们与魔又有何不同?如今魔物横行霸道,你们又有何话好说?”
  不知道往事的木乐完全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那样的一句话竟然引发夏云发如此大的怒火,亦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并且夏云说出的话逻辑越来越不通,让人越来越听不懂。
  但道歉总归不会错吧。木乐心想。
  于是为了暂缓夏云的怒火,木乐弯腰致歉道:“对不起!”
  然而木乐不知道,夏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的这种行为,这种明明觉得自己没错但却道歉的行为。因为就是这样行为,让夏一直以来蒙受千古之冤,让世间承受魔物之祸。
  夏云不明白,如此的你又凭什么敢与夏相提并论。她双手握拳,蓦地站起身,双眼狠狠的盯着木乐,指着木乐的鼻子大声斥责道:“懦弱胆小、贪生怕死,毫无尊严,你又哪配成为英雄?”
  “我都先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你疯了吗?”木乐终于受不了夏云的强盗逻辑,忍不住吼道:“我只是饿了,想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没想成为英雄。”
  “你……”夏云顿时语塞,无比震惊,因为木乐竟然大声反驳了,更因为她从未想过,在这个人民因魔物而受尽苦难的世界里,会有人不想成为英雄,不想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她想骂人,但良好的修养却让其将脏话硬吞入了腹中,然而心中的愤怒却难以消融,复而抬手指着木乐的鼻子怒骂道:“你算什么男人!”
  说完便甩手而走,进入里屋中。
  木乐站在原地,心都糟了个透,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难受,沉思许久缘由,或许因为被夏云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心中愤懑难休,或许因为自己曾经的确也想成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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