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魔性贪婪
　　天符城内，女娲庙的一个高塔中，夏冬痴痴地凭栏眺望，眉目间忧伤而优雅，自然是因为表白桃泠受了挫的缘故。
　　我有什么好失落的呢？她与我本就相识不久，对我没有感觉也是理所应当，或许，我还需要再等待。
　　突然，他看见一只长着翅膀的白色老虎渐渐地朝自己飞来。白色老虎从他身边降落，变作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不到十岁的样子，水灵灵的一对黑色大眼睛灵气十足，头上扎着双马尾小发辫，显得非常的呆萌可爱。
　　“琳琅水晶屋可可之神仆，灵能体天赋拥有者夏冬，我从迷梦中苏醒，继承巫神神能，承载可可之命，我将唤你为仆，你可愿尊我为主？受虚天混沌之荣耀。”
　　夏冬有些吃惊，低语道：“预知者契约！竟然是这么小的小姑娘，比可可阿婆的萝莉身段还要小。”
　　小姑娘对着夏冬，忽然气冲冲的，几乎要哭起来。
　　“小妹妹，你没事吧？”
　　“不准欺负我小！”小姑娘满脸通红地朝他吼道。
　　夏冬假咳两声：“抱歉，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云。”
　　“小海云几岁啦？”夏冬笑着，温柔地问。
　　海云崛起小嘴：“你不知道问女孩子岁数是不礼貌的吗？哼，木鱼脑袋！”
　　夏冬哭笑不得，又赔礼道歉地说：“是我的错，小海云说的对！”
　　“不许说‘小’！”
　　“好好好，那就叫你海云好了。海云你是在找我陪你办家家吧？”
　　“什么办家家，你真是不正经！”
　　夏冬真的是要笑到肚子疼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别人说不正经呢？
　　夏冬笑着问：“那你跟我说的那个契约，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啊，我就是知道意思才说的啊，它就回荡在我的脑海，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
　　“难不成你真是和可可阿婆一样的预言者？”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找上你，可可阿婆的契约者。还有，是可可阿婆让我来找你的。”
　　“可可阿婆，她不是……”
　　“是梦哦！她在梦里和我说的。”
　　“那么，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天符城东二十里，点亮一座高塔，迎接一个人，一个迷雾中挣扎的哀伤者。”海云抬起右手，从手中变出一颗黑色的水晶球。
　　夏冬问：“迷雾中挣扎的哀伤者？谁啊？”
　　海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一只悲伤的绒魔。”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杀戮，逃亡，杀戮，逃亡，重复又重复，幸而现在君舞不是那么孤单无助，有妮娜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好像妮娜认定了自己是属于他的一样。
　　妮娜本可以呆在她自己那小小的却安全的领地里，不用担心奇怪的妖魔鬼怪的各种袭击，可是她却选择了跟随君舞，选择了和君舞一起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
　　君舞找到几株他熟悉的荆棘草，他扒开泥土，刨出来一个好大的山药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天符城外种植的那种植物。
　　君舞找来一堆枯枝，聚起灵气，张口一喷，大火将枯枝点燃。那忽然燃起的大火把妮娜吓了一跳，她不小心吸进了柴火的烟，被呛了一下，她不喜欢这烟，更不喜欢这火，她用后腿刨着土，想要将君舞的火堆灭掉。
　　君舞赶紧在她后面挡住，然后慢慢将她推开，嘴巴里吃进了好多土。君舞甩甩舌头，往旁边吐了吐口水，然后指指火堆，对妮娜摇摇头，示意不要熄灭它。
　　君舞把那从地下刨出来的大东西推进火里，然后坐在火堆旁，看着火焰发呆，妮娜也坐在他身旁，陪着他安静地发呆。
　　不一会，一股香喷喷的气味浮在气息里，君舞刨土将火堆灭掉，把那山药似的东西剥开，轻轻咬上一小口，真是太美味了。
　　君舞把妮娜推过来，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示范着怎么吃这个东西。妮娜对那没有一丝血腥味的食物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她还是按照君舞教给她的样子，在君舞面前，一点一点地吃掉了好多。
　　君舞美美地吃完了“魔界大山药”，躺在地上懒懒地看着昏暗的天空，那么静谧，妮娜卧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睡着了。
　　旁边的荆棘树是在梦里的时候，可可抱着君舞飞过的枝桠，他记得可可往这个方向飞了不久，有块刻着字的石头，那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舞醒来，发现妮娜已经不见了。明明在君舞睡着之前还躺在身边的，难道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么？还是她发现了什么好奇的东西，独自跟着去了。
　　她跟着我走了好久，也许她厌倦了吧。
　　她都没和我道别，可是她是恶魔，又怎么会道别呢？我真傻。
　　任谁都会厌倦的吧，这样狼狈的，无止境的旅途。更何况，我已经阻止她吞食恶魔那么多次了，她对我肯定是厌恶了。
　　君舞对妮娜的离去想了很多，但是他知道那都没有用了，他现在只能去寻找可可在梦中指引他的地点。
　　君舞四处转了好几圈，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而且，他感觉他好像迷路了，他想离开这里，可是却在这个地方转来转去，结果都是回到了原点。
　　四周是浓浓的迷雾，阴森森的荆棘林，这阴暗的天气，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周围那么寂静，君舞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雾气越来越浓，润湿了他轻柔的绒毛。
　　那块梦中的石头到底在哪呢？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吧，那一切都只是梦幻，可可远在天符城，怎么可能会来指引我呢？我已经偏离了原来行走的路线，已经绕了很多远路，这全都怪我，怪我傻乎乎地竟然相信神明的指引。
　　我还是原路返回吧，趁现在还不迟。
　　无奈，君舞转身，却看见一只幽幽的女鬼站在他的面前，将他吓得直接炸了毛，蹦出去了老远。那女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睛周围是浓浓的黑眼圈，左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右脸上缺掉了一大块血肉，铮铮白骨露了出来。血液还在伤口上一滴一滴地渗出，看起来这伤口像是刚刚造成的一样。她穿着一身破烂的白衣服，破口处依稀可以看见血肉模糊的伤口，貌似她是被魔兽袭击而死去的。
　　那鬼死死盯着君舞，用一种苍老腐朽的声音发出低沉的呻&吟，然后渐渐隐去。
　　君舞可算是哭笑不得，自己在地球上的时候天天期盼着见到鬼，而现在终于见到，却被鬼吓成这副摸样。
　　君舞警觉地观察着四周，防止那鬼会对他发动突然袭击，可是等了好久，却没了她的动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当君舞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刚一抬头，那鬼又呼地一下闪出来，还伴随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次君舞并没有被吓到，他后退了几步，躲在荆棘丛后面。
　　他鄙视地看着那鬼魂，心说这鬼真是幼稚。
　　“竟然没有被吓到，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那鬼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尊严。
　　“什么？你说我幼稚？”那鬼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君舞吃了一惊，她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她甚至都没对我用读心术。
　　“哈哈哈，我附身在你身上，现在，你在我的精神世界里。这里的一切都是由我做主，你的一切都要任我摆布，我，是你唯一的神。”
　　难怪怎么走都是在原地打转，原来是她捣的鬼。
　　恶鬼已经读到了他的想法：“你不是普通的恶魔，你是谁？”
　　君舞才不管她问什么问题呢，心说长得这么丑，心又毒辣，还想让我跟你好好说话？
　　“好吧，管你是谁，只要在我的控制之下，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哈哈哈……”
　　君舞在荆棘中窜来窜去，突然，在一颗荆棘大树后面，没有任何预兆地，君舞瞬间消失了。
　　君舞在妮娜身边这几天，自然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那些绒魔天性的技能君舞都已经学会，现在，在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消失在别人的视线。
　　“哈哈哈，躲？你能躲到哪里去呢？”那恶鬼一挥手，迷雾荆棘林消失了，地面塌陷，变成了黑色的水，无边无际，无数的漩涡在旋转着，想要吞噬一切。
　　然而就算世界变成了汪洋大海，就算漩涡疯狂席卷一切，那恶鬼绝对想不到君舞可以飞上天。
　　“竟然消失了？难道被卷到水下面去了么？”
　　那女鬼探头从水中找君舞，君舞却已经悄悄飞到那女鬼面前，然后他从隐身状态突然现身，并发出一声怪叫，对着那女鬼张牙舞爪，吓得那女鬼尖叫不已。
　　君舞不等她恢复过来，张口大火一喷，那女鬼瞬间被大火吞噬，在恐惧中被烧灼殆尽。其实在她的精神世界，君舞的火焰根本伤害不了她，只是因为她吓得失去了镇定，所以无意识地把君舞的火焰判定为真实伤害，她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君舞醒过来，他发现妮娜正舔着他的脸。
　　君舞看见她的微笑，看见她浑身是血，看见恶魔的尸体铺满了他们周围。
　　君舞站起来，他身上一股黑烟散去，钻出一个幽幽的魂魄，是个挺漂亮的女人。
　　那女鬼的声音很小，仿佛在窃窃私语，她说：“谢谢你！我终于解脱了。”说完，发光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为几点亮光飘零散去。
　　“妮娜！”妮娜高兴地唤着君舞。
　　原来她不曾离开我，在我被恶鬼附身的时候，她一直守护在我的身旁，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已经被这些恶魔撕成碎片。而我，然君舞啊然君舞，你真是清浊不辨，是非不分，真是活该恶魔把你吃的渣都不剩。
　　君舞查看了一下妮娜的伤势，发现她浑身都被抓伤，而且还中毒了。
　　妮娜又向君舞抛了一个媚眼，把尾巴缠在他的尾巴上，然后缓缓地，她闭上了眼睛，晕过去了。
　　这个傻瓜，都这样了还想着繁衍后代，真是病得不轻。君舞把爪子抚在她的额头，汹涌的灵气从妮娜头顶灌输进去，灵气在他体内运转，为她排除毒素，调节身体，愈合伤口。君舞发现，他晕倒了之后，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妮娜清醒着，却浑身都是伤。
　　为我挡掉了这么多伤害，这小家伙到底是多傻啊？
　　她是真的爱他的，他从心底里清晰地感觉到了。
　　君舞再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一具尸体被撕开过，也就是说，妮娜真的改变了，她不再只是为了吞食别的恶魔而存在。她变得好美，我也会爱上她么？就算她是一只恶魔。
　　不一会，妮娜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妮娜也清醒过来。
　　妮娜身体虚弱，不补补身体的话会支撑不住的，君舞把魔兽剖开，衔出内脏，生起一堆柴火，将内脏烧熟了递给妮娜。
　　君舞发现，妮娜吃掉了那些内脏之后，很快就变得精神许多了，灵气也变强了一些。君舞开始思考恶魔之间相互吞噬的意义，那只是因为嗜杀吗，只是因为邪恶的贪婪而已吗？也许，还有其他的意义。
　　君舞领着妮娜继续前行，不久，他远远瞧见荆棘大树之间，一个刻着文字的巨石稳稳地卧在荆棘丛里。他才醒悟，可可的指引是真实的。
　　君舞看见那石头上有红色的文字，因为风化严重，所以字迹有点模糊了，君舞如此犀利的眼睛也看不清楚。他兴奋地朝那里跑去，
　　突然，一道闪电唰地一下袭来，君舞还来不及撑起结界，已经被闪电击中，他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
　　本来遇到危险，妮娜可以伪装在环境里，对手怎么都找不到她，但是现在，妮娜却决定挡在君舞的身前。
　　一道闪电在他们周围闪来闪去，那闪电每闪一次停顿一下，妮娜看见它的样子，这恶魔浑身红色，只有一只脚，双手呈钳状，面目狰狞的脸上长着四颗獠牙。
　　妮娜将自己的尾巴变成一把镰刀，静待这只恶魔再次发起进攻。
　　君舞此刻还有一点模糊的意识，他看见妮娜守护他的样子，突然泪眼朦胧。
　　结果，我竟然变成了妮娜的累赘了吗？
　　君舞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他恨自己，恨自己那么地无能，在桃泠的身边的时候是这样，在妮娜的身边也是这样。
　　我谁都保护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我的世界里受伤，我的心在滴血，为什么我那么无力？
　　妮娜与那闪电魔交手，在妮娜拖住它的这段时间，君舞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君舞能自由行动之后，他立即闪到那恶魔面前，一呼气，猛地喷出一股烈焰，谁料那恶魔又一下闪到他身后，放出闪电轰地击中君舞，幸好君舞及时张开了结界，将伤害隔绝在外。
　　那恶魔在君舞身边闪来闪去，转了好多圈，君舞眼睛都要看花了。
　　忽然，那恶魔从君舞身后，像一支利箭一般穿梭而来。君舞反应了过来，却来不及闪躲。
　　千钧一发，妮娜忽然跳起来，挡在君舞身后，她将尾巴变成一块石板，挡在身前。
　　一瞬间，那恶魔头上的尖角刺破了石板，刺穿了妮娜的身体，再刺破了君舞的结界，刺穿了君舞的身体。
　　君舞心中哀叹：妮娜这个笨蛋，有机会干嘛不跑？你是一只恶魔，为什么要为爱这样地无私。对啊，是我，是我让你失掉了魔性的贪婪，这是我的罪。
　　妮娜或许很笨，但是她心中那么地坚定，她是他的，她会守在他的身旁。
　　闪电大角魔往天上冲击出一股电光，把妮娜和君舞一起冲飞上天。那一瞬间，君舞和妮娜在抛洒的鲜血中，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闪电大角魔一声咆哮，张着大口迎了上去，想要把妮娜和君舞一起吞进大口。
　　君舞怒啸着，奋起最后的余力，抱住妮娜冲飞了出去，坠落在漆黑的森林。
　　妮娜的鲜血还在流淌，她就像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公主，而现在鲜血无情地沾染了她美丽的衣裳。
　　君舞忍受着剧痛，把灵气一点点输送到妮娜的身体。他感觉到她的虚弱，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流失，他流泪，他知道他已经留不住她了。
　　“妮娜！”尽管妮娜很虚弱，可是她还是这样轻柔地呼唤着君舞。这一瞬间，君舞好像明白了‘妮娜’的含义，那是她对他的深爱。（‘妮娜’是绒魔语言中配偶间的互称。）君舞含着热泪，终于发出了声音：“妮娜！”
　　突然，妮娜用爪子划开了自己的胸膛，她微笑着，呼唤着：“妮娜！”那眼神好像在告诉君舞：请吃掉我吧！
　　世界一下子变得如此安静，只有君舞的泪水在流淌，还有爱与恨在激荡，君舞红宝石般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幽深晦暗，仿佛灵魂一下子堕入了深渊。
　　妮娜微笑着，这一刻，君舞是她的。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流出了最后一滴泪水，她再也不能用这双迷人的眼睛勾引君舞了，这漫长又黑暗的旅途，她再也无法陪伴在君舞的身旁。
　　君舞让妮娜从一个恶魔变成了天使，而现在，他自己却要堕落为真正的恶魔，他吃掉了妮娜。
　　隐藏在君舞身体里那深渊中的仇恨似乎被瞬间释放了出来，他的周围遍布着血红色的魔气，眼睛里也释放出血红色的光芒。他变成了一只恶魔，沉沦在魔道的深渊里。
　　君舞飞跃上天，此时天地间都是漆黑一片，那闪电大角怪找到了这个位置，很快就要发现君舞，可是没想到君舞竟然自己飞了出来。君舞的灵气转化为了魔气，他将魔气全都抑制在体内，尾巴一挥，化为一把血红色的双刃战斧。
　　闪电大角魔在黑暗天空，犹如一道有生命的紫电，它围绕着君舞飞窜，时不时停顿一下，对君舞发出雷电攻击。君舞知道他在天上的速度跟不上这只恶魔，躲是躲不过的，于是他用魔气强化了身体，硬扛住雷电攻击。
　　电流击中君舞越多，君舞的模样越变得狰狞，他的恨意加上伤痛，使他近乎暴走。
　　过了一会，闪电大角魔用闪电击不垮君舞，它的魔气也耗费了许多，只好旧计重施，他绕着君舞转了几圈，然后突然一下，像利箭一般飞梭而来。君舞只是在等待这一刻，等那尖锐的犄角再次给予他强烈的刺痛。
　　鲜血再次从君舞的身体里飞溅出来，他狂暴的眼中是罪恶深渊的血红，还不等闪电大角魔利用闪电把君舞从尖角中冲出，君舞的爪子凝起血红色的晶体，然后狠狠抓进了它的脑袋，撕裂，破碎，鲜血淋漓，最后，君舞大尾巴一甩，血红色的战斧在空中一旋，闪电大角魔的身体与脑袋分割开来，喷涌着鲜血从天空坠落。
　　当然，君舞找到那血淋淋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贪婪又凶猛地啃食着它，像发了疯的野兽，或者说，那就是真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