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抵触
　　君舞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如果他没有刻意去改变妮娜，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妮娜也许就不会死。
　　他到达了可可指引他来到的地方，可是这里一片天昏地暗，天符城在哪呢？君舞还不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杀戮中迷失，成为恶魔渴望着鲜血。
　　天符城东，连九霄级学员都禁止涉足的密林里，夏冬快速地在丛林中行走着，他身边跟着一只白色的有翅膀的小老虎。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漂浮的光球，这是为了检测混沌之镜而变出来的，如果前面这个光球突然不见，那么他们就要马上停下，因为光球已经陷入了混沌之镜，他们必须绕开这里。
　　“海云，还有多远？”夏冬快速地在密林中穿行着。
　　那只白虎飞在他前面，疑问道：“吾仆夏冬，你是害怕了么？”
　　夏冬安定地承认道：“大概是吧，我可能没有那么强大。”
　　海云在夏冬面前停下，她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夏冬的眼睛，好像触摸到了夏冬的灵魂，她说：“我就在这里，需要你的保护，你会害怕，但是你不会退缩的，对吗？”
　　夏冬听了这话后，他怔了一下，然后他微笑，真是服了这小姑娘。
　　“好了，就是这里。”白色的小老虎化为人形，站在眼前开阔的平地上。
　　“你说，要建一座塔是吧？”夏冬右手挥舞施展，在汹涌灵气之中，地面的枯叶、石块和尘埃在震动，它们从四面八方聚集拢来，在灵气的作用下变成碎末，然后相互挤压在一起，最后凝成坚硬的石头，不一会，一座圆柱形的塔楼便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海云绕着塔楼转了一圈，说道：“嗯，还不错！夏冬，你不是在斩魔军团么?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法术？”
　　夏冬脸红，有些羞于启齿：“这个……呵呵，怎么说呢？”
　　“偷学就偷学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大校长柳圣老巴不得有人偷学呢！”
　　夏冬听了这话略显抚慰，他道：“谢谢！”
　　“夏冬，这塔造的是不错，但是啊，是不行的哟！”海云摆动着右手的食指。
　　“啊？”夏冬心中犹如晴天霹雳，这座塔几乎耗费了他一半的灵气。
　　“要像这样的。”海云一挥手，一个巨大的白色石阵塔虚影出现在眼前。
　　夏冬已经傻了眼，这比刚才的还要高，而且全是石质的，结构复杂，造完这塔，自己也该歇菜了……
　　夏冬咽了咽口水：“海云，你没开玩笑吧？什么塔不一样啊？”
　　海云很天真地回答道：“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难道是我表达得不够准确么？这塔，必须要这样的才能起作用。”
　　“好吧……”夏冬很无奈。
　　夏冬摇身一变，化为灵体，说道：“你先在这座塔上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你要去小便吗？小心点！”
　　夏冬一脸黑线：“不是小便，是去吸收点灵气，你给我乖乖呆着！”
　　海云噘着小嘴：“你怎么能这么跟主人说话？还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岭。”
　　夏冬叹道：“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不会让您老人家久等的。”
　　“不行，我也要去。”
　　夏冬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小孩子真是难对付……”
　　两人刚走出几步，几只魔兽唰地一下从他们旁边追逐着窜过去，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
　　夏冬对海云说道：“海云，接下来有点少儿不宜，你得把眼睛闭上。”
　　海云萌萌地捂上自己的眼睛，然后偷偷在指缝间看着正在发生的事。
　　只见灵体夏冬猛地扑上去，张着大口，变得奇丑无比，他像窃灵魔一样蹿过那些恶魔，把它们的魔气全都吸了个精光。夏冬的灵体状态可以将吸收的魔气转化为灵气，所以他吸收了很多魔气也不会迷失心智，如果是常人的话，大概早就已经堕魔了。
　　夏冬一回头，发现一只落单的窃灵魔正打算偷袭海云，不及那窃灵魔出手，夏冬幻化为一个巨大的狮头，朝海云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声狂啸，声浪把海云的头发吹起，海云身后的窃灵魔立刻被冲散为暗蓝色的烟雾，混杂在黑雾里，然后遁入了地下。海云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看着夏冬幻化的模样，惊叹道：“酷！”
　　夏冬化为人形：“你这小姑娘是有多大胆？”
　　海云抱着双手，神气地说：“小小一只窃灵魔而已，本姑娘只是懒得动，反正有你在。夏冬，你变成那个丑八怪，唰一下就把它们的魔气全吸光了，哈哈哈，好厉害！还说什么少儿不宜，原来是怕我看见你的丑脸，哈哈哈。”
　　夏冬一脸失落，说好了不看的……
　　回到造塔的地点，夏冬按那个虚影造出了石阵塔，结果还是用完了灵气虚脱了，倒在地上，翻着白眼。
　　海云装着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踩在夏冬头上，跺了两脚，说道：“真没用！造个小塔就变这样了。”
　　海云化身白虎，飞上石阵塔塔顶，从虎嘴前变出一颗黑色的水晶球，把它放置在塔顶的位置，那黑色的水晶球接触到石阵，马上放出灿烂的圣光，将周围的黑雾驱散，照亮了黑暗，来不及逃脱的窃灵魔瞬间化为灰飞。
　　事情办完，海云变回人形，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夏冬，然后用看似无力的小手抓住夏冬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拖着他往回走。
　　夏冬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们不等桃泠的绒魔了吗？”
　　“等什么啊？你现在不会想遇到他的。”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除非你愿意当他的大餐，被他吃掉。”
　　夏冬惊讶地咽了一下口水：“绒魔，绒魔能有多厉害？”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绒魔了。”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和可可阿婆都这么在意桃泠的绒魔呢？”
　　“我也不知道。”海云继续走着。
　　“啊？那你还要我跟你来造个石阵塔？”
　　“我只是执行了可可阿婆的意愿，她让我这么做的，她可以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我能明了的，就是许许多多的灵气都在让我帮助这只绒魔。”
　　“灵气会告诉你这些？”
　　“自从我梦见巫神可可之后，我就能感受到周围气息里的灵气，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舞蹈，低语。”
　　“好吧，反正我是感觉不到。”夏冬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桃泠，想起了桃泠拒绝他的那一瞬，自己的心脏都停掉了。
　　海云将夏冬朝旁边一扔，说道：“好了，这个距离的话，传送就稳定了。”说罢，地面上已经出现一个发光的法阵，白色的灵气在法阵里涌动。
　　夏冬可不会相信一个小女孩能做出什么顺利的事来，以往温文尔雅处事不惊的他也惊叫道：“啊喂，你要干什么？”
　　“传送回去啊！”
　　夏冬道：“传送？你确定你会？如果你会的话，你一开始用传送法术传送到这里，我们不是就不用走这么多路了？”
　　海云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她噘着嘴说道：“哼！你这个卑贱的仆人竟然怀疑主人的判断。要不是这个地方不确定，我能用这个法术当然会用啊！再说了，如果不小心掉进了混沌之镜怎么办？”
　　夏冬还是很怀疑：“好吧！你真的确定你能行？不会把我的头传送过去了，身体没传送过去吧？”
　　海云一拳揍在他脸上，用萌萌的声音骂道：“都说了不要怀疑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法阵光芒四射，转眼间，两人已经身在去天符山的曲折小道上，往天符山方向沿小道再走一会，就会出天符城的巨大结界。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水晶灯下的树影在风中轻轻地晃动。夏冬心里两股热泪哗啦啦地流着，心说这小丫头好凶悍。
　　突然，两人听见树影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夏冬和海云赶紧躲在了一个废弃的砖石围墙后面，隐蔽了自己的气息。
　　不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冬和海云从砖墙的裂缝中偷偷看去，只见两个人缓缓走来，一人手中拿着一面奇怪的镜子，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夏冬心道，这两人鬼鬼祟祟，大晚上出天符城，明显不是干什么好事。他再细看那两人，原来是扶御沙和古一从，他想，这两人都是天符城比较有威望的人，怎么会大晚上偷偷摸摸跑这里来，到底背地里干什么勾当?
　　另一边，在黑暗的迷雾森林，眼前又是一地的鲜血，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君舞啃食着那些还未冷却的尸体，在魔道里迷失，越陷越深。
　　君舞身上本来蓝色的绒毛很蓬松，很柔滑，那个胸前的血红色纹路也十分鲜艳清晰，而现在，君舞满身都是肮脏的血污。他本来红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珠子，现在却变得黯淡失神。
　　君舞正埋头啃食，突然，他看到昏暗的大地上有光芒闪了一下，他以为是打雷，但是许久没有听见雷声，他才知道这不是打雷。君舞回身飞旋，化作一道血光飞升上天，昏暗的天空中，他看见有一颗孤星在闪。
　　这是君舞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星星，在这样黑暗的天空中，显得如此微弱而渺小，那就是所谓的希望么？呵呵，我要去吃掉它，君舞的口水从尖牙上一滴滴流淌下来……
　　夜幕下，不为战争所扰的天符城如此宁静，发光的水晶和发光的荆棘树照亮了街道，偶尔会有人身上带着彩色的灵气从天空的一角飞过，像美丽的流星。
　　在九霄学院的结界包围之外，天符山巨大的山体巍然耸立。山顶的木屋内，静坐的江去远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察觉到有人正在走上天符山，向着禁地的方向走来。他闭上眼，用灵气向来者警告道：“天符山禁地，除天网圣老之外，所有人不准靠近，来者速回！”警告了两遍，可是那人的灵气还是在不断接近禁地。江去远从窗口飘飞出来，飞上房顶，从身后取出玉笛。
　　随着微风，江去远的身形和音韵散落整个天符山，千百个江去远同时吹响曲笛。
　　江去远的幻音发出的不只是声音，还有灵气，就算是没有耳朵的人也能听见他的音乐，所以就算塞住了耳朵，破坏了听力也能被迷惑。
　　在幻音之中，那闯入天符山的人被音韵迷惑，缓缓走下山来，忽然，一道闪光飞到天符山顶，一个太极八卦阵的阵型浮现在空中，原来那闪光是八卦琉璃镜。
　　山下一人对着八卦琉璃镜暗中输送灵气，默念口诀，忽然之间，千百个江去远同时被一股强大的气息吸进那八卦琉璃镜中，江去远最强大的幻术被解除了，这是除了西西圣老之外，第一次有人可以做到，当然，主要的原因在于八卦琉璃镜。
　　那走上天符山的人，正是蓄谋已久的扶御沙，山下使用八卦琉璃镜的，正是他的同伙古一从。
　　古一从哈哈大笑，施法收回八卦琉璃镜，他得意地说道：“什么天网圣老，根本不堪一击，哈哈哈！”话刚说完，琉璃镜快要回到手中的那一刹那，一条翡翠神龙冲破琉璃镜的束缚，腾飞而出，把刚才还在得意的古一从吓了一大跳，古一从一阵腿软，险些跪倒。
　　“你们是谁?准备做什么？”神龙在天上问道，声音威严，气势如山。
　　在他的面前，扶御沙和古一从仿佛只是最普通的凡人一般。
　　扶御沙没有回话，手握鬼爪金刀，在山林间疾速飞行。古一从回过神来，假装镇定地对天上的神龙笑道：“哈哈哈，不要着急，很快，整个天符城都会知道我们。”
　　江去远察觉到山上的那人还在靠近禁地，龙身飞腾，顷刻间便已到达扶御沙面前。
　　扶御沙面临江去远如此神力强大的人物，却是十分镇定，他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江去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你是谁？为什么擅闯禁地？”神龙之音在天地间回响。
　　“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但是你当年在天符山下的一巴掌，我可永远都不会忘。就是你那一巴掌，害得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害得我这么多年都低声下气抬不起头，我变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
　　“你是……扶御沙。”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织香死去时的惨样，哈哈哈。”
　　“你怎么可能会懂时织香？你怎么会明白她多想成为一个战士保护天符城。你这种临阵退缩还只会抱怨的懦夫，你怎么会懂？”江去远暴怒，龙体汹涌缠绕着大量白色的灵气，看起来凶悍无匹，与他人形时候的优雅气质完全不同。
　　“你若是对她那么深爱，你就该和你那无能的婊子一起去死！”
　　江去远一声震撼天地的龙吼，一个波动从他的口中激荡开来，山中野兽在波动的威压下全都昏迷过去，扶御沙的耳朵渗出了鲜血。
　　扶御沙哈哈大笑着，大声说道：“游家三兄弟，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言罢，有三条神龙自三个方向腾飞上天，凶猛袭来，缠绕着江去远向天空飞去。
　　扶御沙趁此机会，立即飞到禁地的封印石之前。禁地封印石又高又大，加之封印石被施加了固化封印，很难移动或者摧毁，而解除封印的办法只有移动封印石或者摧毁它。
　　扶御沙看了看地形，他挥手，甩出一个灵气团，飞到半空，灵气团化作一个巨大的冰球，从山坡上轰隆隆地滚下来，撞向那块巨大的封印石。
　　江去远发现事情不妙，不顾游瑾，游纪和游吉的纠缠，承受着他们的水箭伤害，从天空飞坠落下，盘曲在封印石的周围，这时冰球迫近，势不可挡，江去远用龙尾在它侧面轻轻一拨，使它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轰隆隆碾压着沿途的荆棘，伴随着碎石滚下山去。
　　“不要冥顽不灵，马上让开的话，我可以饶你不死。”扶御沙对江去远说道。
　　“我自愿守护在天符山，每天都在过去的回忆和思念中生不如死，难道现在还会怕死吗？”
　　“只有傻的人才这么不怕死。”
　　“你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若是继续固执，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啊哈哈哈，死路一条？整个天符城都是死路一条，你都是知道的吧，我们都知道，天符城每被攻击一次，我们就更虚弱几分，而且，我们只是被修妄控制的魔兽攻击而已，修妄都没有派出真正的军队，天符城是守不住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几十年前你面对魔兽退缩了，而现在，你面对修妄的魔兽，你又要逃么？”
　　“呵呵，逃？我是要投靠十大元魔之主，众神之王修妄，只要被他封神，我就可以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何乐而不为呢？而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说什么为了荣耀和尊严，命都没了，荣耀和尊严何在？”
　　“你愿以自由之身战死，还是以奴仆之身苟活，这是你的选择，但是你为什么想破坏禁地封印，为生你育你的故土带来灾难？”
　　“呵呵，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直说吧！我只是想要你的人头，作为献礼，献给神王修妄。”
　　“只要你答应不破坏封印，我江去远的人头可以拱手送上。”
　　“老东西，我现在才发现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都只能怪你，你的人头和封印，我都一起要了。古兄弟，还等什么？”
　　扶御沙说罢，古一从忽然从一颗大树后面出来，他手上施法，一个有特殊波动的结界笼罩封印石，以封印石为中心不断扩大，盘在封印石周围的江去远也无法阻止，他无法使自己的灵气与这个结界同化，他的龙身被渐渐扩大的结界撑开。
　　江去远见形势不妙，他说道：“年轻人，我现在请求你，帮助我！”
　　“什么？谁？”扶御沙左顾右盼，有些惊慌。
　　“啊？我们被发现了！”海云低声对夏冬说。夏冬和海云悄声跟随了扶御沙，目睹了整个过程，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
　　夏冬赶紧蒙住她的小嘴：“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能帮得上什么忙？”
　　海云挣开夏冬的手，喃喃地道：“吾仆夏冬，现在是展现你力量的时候了，承载着虚天混沌之荣耀，去战斗吧！”
　　夏冬还是有些犹豫和不安，他想，如果他的力量展现出来，他现在的生活将会被完全改变，他不想改变，但是，如果再继续沉默下去，江圣老会陷入危险。
　　扶御沙看向游家三兄弟，他命令道：“游瑾，游纪，游吉，无论见到谁，杀无赦！”
　　夏冬心里慌乱成一团乱麻，他一咬牙，决定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天上雷云滚滚，黑压压的笼罩在天符山的天空。轰隆，巨大的一声雷鸣，一个身影从闪电中出现，雷电在他的身上像蜈蚣一般钻来钻去。
　　“抱歉啊，江圣老，刚才有点犹豫了！”齐幕说道。
　　夏冬惊讶，齐幕怎么也在这？原来刚才江圣老说的不是我，太好了，夏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海云生气了，气冲冲地说道：“夏冬，我看明白你了，你不是手上无能，是心里无能。”
　　夏冬红着脸，埋着头保持沉默，羞于面对海云。
　　这时候整个天空都是齐幕的，轰隆隆地一片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