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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下午依旧那么热闹。
街道上充满了嘈杂的人声——叹息,愉悦,悲鸣,嬉笑。不一而全。
活动了一天的人们仿佛一点疲惫都没有。
特别是今天,警卫队在这里巡逻的频率异常的高,这让弱小的黑暗暂时收敛了爪牙,而普通人毫无所觉,聪明人则趁机行动。
战争将至,外有蛮夷,内有叛党。乱世中人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
当然,仅限聪明人。
躁动的环境,那个房间注定要成为下一个『战场』。
一道纤细身影静静地沿着旅店楼顶狭窄的边缘攀援爬行,行动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轻盈得就像一只猫科动物。
天还没黑,现在也还远远没到睡觉的时间——这个房间却安静得令人发指,安静得就像空的一样。
这可是非常异常的情况。
攀垣而上的神秘人没有停下从屋顶翻身而下的动作——这个动作并不难,但难得的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他感到了疑惑。
明明之前那几个恶劣卑鄙的家伙都进去了……他们难道在里面睡着了么。
(呵,怎么可能。)
蒙面黑布下的脸上露出无声的嗤笑。
(数钱数花了眼倒是有可能……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丝毫想不出来原因……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神秘人的衣袍抖了一抖。
本着谨慎行事的原则,这个爬上来的神秘家伙已经打算离开了。本来就是来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但这条大鱼已经被更大的怪物们盯上了……而且情况不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身为肮脏而又弱小的“下水道”老鼠,现在还是走为上策。而且今天本来就不适合到处乱逛,警备部的人还有点异常的多。
小命要紧。虽然这么说……既然都已经翻上来了……
在走之前,情报贩子(兼职)的自觉让这个人想向这间静谧的房间里瞄一眼。
(只是瞄一眼而已,没关系的吧……或许能得到什么有意思的情报呢?虽然不抱太大希望…)
心中浮现一句遗忘了很久的话语——『好奇心让人强大,好奇心使猫死亡』。
不管什么时候,危险总是与利益形影不离,对于靠好奇心吃饭的情报贩子兼冒险者来说,使危险降到最小或直接避开是最重要的生存手段。没有之一。
而为了生存,情报是最重要的东西。
就算被那几个可怕的家伙发现了,虽然打不过,但以自己的速度逃走是完全没问题的。
自己出道以来还从来没被抓住过呢!
当然被抓住人生就完了。
神秘人始终用余光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房间朝外有一个用来通风的方形大窗口,窗口正对的是帝都『角落』的脏乱贫民区。
在这个位置借着其他房屋的遮掩和巧妙的躲藏技术,外面的人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而且这里就是房屋的边缘,有什么异常情况只要轻轻一跳就能轻松地逃走。
风吹起额前修剪得无比整齐的黑色直发,露出一双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认真的清亮眸子。
准备万全。
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窗户缝隙往安静的室内望去。
咻——!
然后,
消失了。
……
……
(——差点真的睡着了…)
乔伊坐在床边,轻轻挠了挠头。
淡淡地扫了眼空中飘落的枯槁白发,他转而看向地面上躺着的几具强壮“尸体”。
(还真会有人上钩?)
他不禁对他们的遭遇感到同情。见饵就吃的鱼…真让人放心(食指大动)。
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衣裤,再次抬起头来的乔伊不由感到一阵头晕。
这是脑内那种无形能量即将消耗过多的征兆。
坐在床边的乔伊看向另一个仰躺在床上衣物凌乱的“乔伊”,暗红色的瞳孔一缩,“乔伊”就变成了一套贵族长衣,赫然是上午从胖瘦二人组身上捡来的其中一套。
将自己的状态完全投影到非生命体上,制造一个无法动弹拥有呼吸心跳的幻想分身,乔伊这也是头一次实战。很成功。但看这消耗量,这一技能被赐予『鸡肋』称号。
这也省得麻烦了。不过这么危险的事他不会做第二次了,毫无防备的躺着什么的,就算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殊性酒早就醒了,就算在周围潵满迷药,就算在床上放一个替身自己躲在床下也不保险啊!
在完成任务之前,自己——
(绝对不能死!)
「……?」
在乔伊反省自己的错误的时候,那种违和感,又悄悄出现了……
就是现在!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乔伊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骨头上、内脏壁上的咒文瞬间变成锁链——钻入脑髓——追溯着这股违和感的源头!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大脑开始激烈的疼痛,这是脑细胞以过快的速度死亡更新引起的,诅咒的触须试图把某种东西以大脑为媒介通过新陈代谢直接分离出来。
“呃……(啊)……!”
压抑着的惨叫从乔伊口中传出,剥离脑组织的疼痛,就像尖刀在头颅中搅拌!
大脑上也有痛觉神经的么。
这种直击神经的疼痛,甚至超过了他剥开自己肌肉在骨头上刻字时感受到的痛苦!
据说,痛苦在达到某种限度后,会触发人体的保护机制,使当事人进入深度昏迷。
但这种时候可没有安全到可以毫无防备的深度昏迷。当然以后也没有。
还好这种疼痛没有持续多久,主观上他感觉过了几个小时,但实际上只有几秒钟。
「剥离」被打断了。
以被替换下的脑细胞为载体,诅咒追溯到的源头——「它」在脑内形成了结石一样的东西。
组成它的东西——那些脑细胞——包裹着的某种东西,在剥离排除的过程中突然崩坏了。
毫无征兆,就像拥有生命的机器一样,它自爆了。
并非物理上的爆炸,暴走的意识卷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思维风暴。
产生的震荡让乔伊想吐,眼中的景象仿佛颠倒,忽明忽暗。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暂时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他想要站起来,但脑袋上就像压着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一样,无论怎么用力,它都纹丝不动。
他感到有什么不对了。
两秒之后,乔伊恢复了知觉。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是因为——他是倒着的,从床上摔下来了……压着脑袋的沉重物品其实是地板。
(有点湿……?)
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看到的东西几重成像,就好像自己多了几只眼睛一样……
低头,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蓝色的带着爪子的「手」。表面有细细小小的鳞片一样的东西,看起来还不错,挺奇怪的。等等——
这根本不是人的手。
(嗯?……眼睛真的多了几只……)
被汗水染成深色的衣服变成一条一条的披在身上,乔伊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大了。
还有在应该是嘴的位置上,一条条蓝色的物体随意屈曲,是胡子吗?
(不,这是触手)
“呼……”
几个『感觉增幅』诅咒加持在身上,爪尖用力戳入鳞片间的皮肤,放大了几十倍的疼痛让他全身战栗,冷汗直流。
乔伊(强行)冷静地思考着现在的状况——
自己拥有的唯一一种特殊力量,与生俱来的“诅咒”的力量是最让人信赖的。然后顺着轨迹延伸过去的诅咒之线引发了『那个东西』——或许是什么精神系的生物,或许是什么人在自己脑袋里留下的意识团——的爆炸,然后自己就变成了一副怪物的模样……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来如此)
还是诅咒的原因。
握紧拳头,虽然外形变了,力量却没变,就像套上了一个异形壳子的人。只是外表的变化——
心念一动,乔伊右手手心慢慢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图案,歪歪扭扭的就像是顽皮小孩的涂鸦。
凌乱的线条之间,有着更加渺小的咒文浮现。
这就是乔伊骨骼上刻下的诅咒与那些脑细胞携带的东西碰撞而成的,新的咒图!
也是导致他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了解了一下这个神奇的东西。
乔伊把它姑且称之为「恐惧容颜」咒图。
毕竟它的作用就是让使用者变成可怕的外表。某种特定的外表。
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
这也是乔伊第一次创造的咒图。
铭刻在骨骼上的咒印是出生自带的知识。严格上来讲,这是一个伟大的意识交给自己的力量。自半年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一直在提升自己的全部。这就是他诞生的全部使命。
而这个,才是他自己制造的——新咒图。
可以,运气不错,碰撞出来一个新咒图……
(呃,一开始我是想干什么来着?)
旁边的窗户飘来一股人类的味道。很近!
咻——!
变成这幅姿态嗅觉会加强么……
思考着新咒图改变的身体的种种数据,乔伊用一种奇异的眼光——
看着这个从窗外拽进来的人类,
看着这个被触手五花大绑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
看着这个有着纤细身材,蒙面黑衣,泪眼朦胧,看到他后尿了一地的人类,
看着这个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的人类……
乔伊若有所思。
然后,
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