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观众们的打赏，我们下期再见！”
　　说完最后一句，李牧就关闭了显示屏，然后瘫倒在椅背上。
　　指尖在桌面上轻叩，发出有一搭没一搭的声音。
　　在电脑的左手，还放着那张已经过时的照片。
　　照片上记录了他人生最辉煌的一刻，李牧捧着A级选秀赛的MVP奖杯，迎着观众们如同海啸一般的欢呼和飘飞的烟火，腼腆微笑。
　　他的背后是一张《远征》游戏的巨大海报：一个蒙面刺客，身着一袭黑衣站在皎洁的月亮下，手中的匕首还滴落着鲜血。
　　那是他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角色，联赛A级选秀赛的最佳打野兼mvp————风行杀手。联赛官方还在海报的下面给自己的角色配了一句话：凛风过境，杀人无声。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自己会堕落成一个小主播，在这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套一里讨生活。
　　如果当时自己再坚持一点，现在会怎么样呢？
　　这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李牧轻出一口气，然后去开门。
　　门外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米八左右，络腮胡子，像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行为艺术家。
　　女的穿着ol套装，穿戴不菲，头发波浪卷，生得明丽动人。
　　“吃不吃？”黎漪云的向自己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和啤酒，声音冷硬刻薄，好像人人都欠了她两百万似的。
　　李牧点了点头，然后让两人进来。
　　一天前，李牧刚刚和自己相恋六年的女友刘彩雨分手。
　　他自己知道，这两个人是关心自己，才大半夜地找上门来。
　　其实，这件事儿已经酝酿了很久，所以刘彩雨提分手的时候，李牧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两人自大学开始就认识，一直是属于是模范夫妻的类型，距离结婚本来就差了一张结婚证，但是却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刘彩雨一样是电竞圈子里的人，最开始也是因为李牧的关系，才做了游戏主播的。
　　这年头的主博，美女总要比男人吃香。
　　凭借李牧教会刘彩雨的技术，她很快就爬了上去，并且人气爆红。
　　而李牧正好相反，随着他那点微薄的名气用尽，收入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钱挣得越多，刘彩雨就越觉得李牧没出息。
　　很快，刘茂就出现了。
　　刘茂是世界SS级的顶尖职业玩家，在《远征》爆红全球的今天，能够打到SS级，代表的不仅仅是高收入这么简单。无论是社会地位上还是公众认知上，都等于是NBA明星一样的待遇。
　　看了刘彩雨的直播之后，这人开始对刘彩雨发起了疯狂的追求。
　　每天夜里刘彩雨从演播厅出来，都会出现九十九不署名的朵玫瑰，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刘茂送的。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陈紫然看自己的目光开始出现了躲闪，经常不回自己的电话，然后在夜晚和他不知道的人出去吃饭。
　　李牧早就看到了结局，所以对刘彩雨提出的分手并不奇怪。
　　“别在意，为了这女人，不值得！那个游戏主播也别做了，挣不了几个钱，来我们公司吧！这几天刚好在招游戏运营助理，以你的经验肯定能够胜任。”酒过三巡，闫宝玉举着杯子，开始劝慰他。
　　李牧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要放弃《远征》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儿，毕竟，这个游戏上倾注了自己太多的心血。不过，这游戏主播再做下去，他连自己都快要养不活了。
　　“你们吃，我去上个厕所。”
　　他借故起身，去到洗漱台前洗脸，就听见闫宝玉在和黎漪云说话。
　　“黎漪云！你现在公司开得不错吧，听说你那公司现在都值几千万了。”闫宝玉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样。
　　“还好！今年下半年谈成了几张大单子。”看着闫宝玉羡慕的表情，黎漪云也不禁心中微喜。接着，她有向卫生间瞄了一眼，低头喝酒不言。
　　“我记得你大学不是倒追过木子？现在机会来了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再乱点鸳鸯小心我和你翻脸！”黎漪云声音都高了八度，这件事儿是她心中最不想被人提及的一根刺儿。
　　那会儿，李牧在学校很受欢迎。长得好看不说，家境也好，不像现在这么。
　　大学毕业之后又打进了A级联赛，可谓前途似锦。
　　那会儿，她也是李牧崇拜者中的一员，竟然做出了倒追的举动。不过当时木子的心思都放在刘彩云身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黎漪云是个很骄傲的女人，这事儿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不过想到李牧现在的样子，她心中又微微得意。
　　过去他不搭理自己，现在是自己看不上眼。
　　“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的确有这事儿……我记得很清楚！”闫宝玉还在争辩，要力证自己说的话确实发生过。这会儿他已经醉了，丝毫没注意到，黎漪云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已经有了怒容。
　　“你喝醉了，胡话最好少说点儿！”
　　“我真没胡说，是你自己忘了。”
　　这时候，李牧从卫生间里出来，两人的谈话都一字不差地落在他的耳中。从字里行间，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大美好的东西。
　　于是，他打断了闫宝玉的话。
　　“你是记错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我真记错了？”
　　“真记错了！”
　　“你喝多了，回家的路上小心点儿！”说着，李牧看向黎漪云，他的目光清澈如水，不带杂质。有包容，有谅解，但是没有和她一样的丑恶情绪。
　　“我送宝玉回去，这家伙醉得厉害！”黎漪云心中有些发慌，不敢和他对视，于是她立刻起身，扶着闫宝玉离开。
　　李牧叹了口气，然后关上门，一个人看向空荡荡的房间，心里边儿仿佛也跟着空空的。于是，他拿起没喝完的啤酒，然后重新坐到了电脑桌面前。
　　人就是这样，一旦，就会被人看不起。那就好像不吃饭就会饿死一样，是人间至理。
　　他给自己点了第四支香烟，然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刺客，冷漠孤高，就像是一月天里的风雪。那是李牧在游戏中的化身，是他倾注了无数汗水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