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房里。
　　曹井又变了个脸色。
　　刚才的失态被忘了个干净，现在很舒坦的缩在狭小的座位上，一脸自得的笑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脸上，王三给了他很大的惊喜，此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分享。
　　视线扫过孟昶的脸，他的好心情立即消失一半，那张脸太平静，平静到几乎勾起他的怒火，却又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没必要为一个将死的人发火，不是么？
　　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他看到孟昶居然笑了。
　　他恼火的问：“你还能笑得出来？”
　　孟昶想了想，回答道：“要不，我哭给你看？”
　　曹井说道：“希望过一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
　　孟昶笑着说：“希望最后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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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者吗？
　　苏元静静看着，王三身体表面的那道光晕在决斗场的灯光下同样很明显，却和之前雨夜里遇到了那个人完全不同，此时他再一次痛恨于掌握的信息太少，那种未知的感觉总是让人忧伤，他对入学的事再一次产生迫切的渴求。
　　王三的拳头再一次出现在面前，苏元手腕微屈架住了他的拳头，身体向前肘尖顺势戳在王三的胸口，却如同撞到一堵墙，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王三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在他拳头下压的时候，苏元立即抽身而出，退到几步之外。
　　摸了摸胸口，有点疼，王三遗憾的看着苏元，“有用吗？”
　　有用吗？
　　“当然有用。”苏元回了一句，身形变化出现在王三的背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拳重重的轰在他的腰椎。
　　王三的脸色立即变了。
　　疑惑、不解和恐慌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本能的反应着，粗壮的右臂横着扫出，苏元立即矮身避开他的手臂，起身时又一拳击打在王三的腋窝。
　　紧随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随着每一拳击出，鲜血像水一样从王三的身体里喷洒出来，在空中绽放成一朵朵璀璨的血花，随后又化为一片片迷蒙的血雾，落地上染红了擂台，也染红了所有观战人的眼睛。
　　眼睛被血水迷糊，他们看不到。
　　耳朵被血水堵住，他们听不到。
　　鼻腔里闻到的全部是血的味道，心里被血水沾满，开始感觉到死亡的阴影。
　　王三似乎感觉死亡的枯骨已经插住他半边脖子，他开始畏惧，开始恐慌。
　　他是半步修行者，只要再进一步，就是真正跨进修行者的行列。
　　这一生中，王三也像是别的男孩一样，也做过无数的梦。
　　只不过，就算在他最荒唐离奇的梦中，也不会梦想到这种事发生。
　　在最美好的梦境里，他幻想过暴露实力时外人热情的欢呼，朋友难以言表的惊诧，敌人不可抑制的恐惧，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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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可能！”曹井的身体几乎要探了出去。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只有孟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有变化过。
　　“王三要输了。”青年人叹息一声，“真没想到。”
　　中年人没有说话，眼神死死地盯着苏元的每一个动作，当苏元的拳头接触到王三的身体时，他的眼神才会出现些许变化。
　　“怎么了？”青年人问。
　　中年人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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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三的恐慌变成了恐惧，手上的动作变得凌乱。
　　再没有反击，只有慌张的躲闪，手上的动作乱七八糟，就像小孩子一样。
　　苏元敏锐感觉到这一点，左脚突进，右脚跟上半步，连续三记崩拳击溃了王三的防御，同时左拳齐额，用肘部格开了王三慌乱中的反击，右拳再次握紧，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轰出全力的一拳。
　　王三仿佛听到了北疆城墙上炮台的轰鸣，慌乱之中，他双拳交叉护在胸前。
　　苏元的拳头击中王三两支手臂交叉的那点，在砸断他两根臂骨后，撞在王三的胸膛上。
　　王三的身体有如破布袋一般飞起，一路鲜血飞洒，摔倒在擂台下，翻滚两圈后，一动不动昏死过去。
　　苏元站在擂台上，沸腾的气血慢慢平息，丹田也慢慢归于平静。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沉寂片刻后，砰然暴发出震天怒吼，随后惊呼声此起彼伏。
　　“救人！”包厢里的中年人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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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昶站了起来，走到曹井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曹井像受惊小鸡一样立即缩到一边，惊恐的看着他。
　　孟昶淡淡语气说道：“你输了。”
　　“我……我……”曹井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们来做个游戏怎么样。”孟昶微笑着，笑容里充满诱惑，“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曹井强忍的紧张问。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去找个地方躲着，随便你躲到哪里只要不出城北就行。”
　　孟昶慢慢说道：“等下我们会回去吃个夜宵，顺便再洗个热水澡，然后开始找你。只要的天亮前你不被我们找到，你就能活，否则我会在旧河沟里给你找一个不错的位置。”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也可以逃出城北，但那时我就不敢保证你的一家老小的命，包括偷偷在外面生下的三岁的小男孩。你要知道，我手下有不少兄弟还是光棍，想必他们不介意在你那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死之前好好享受一次。”
　　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平静，但在曹井的耳朵里，却更像是魔鬼的低语，他慌慌张张的冲了出去。
　　孟昶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他整理好衣服慢慢走出去，在出口的地方看到了苏元。
　　“干得不错。”他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苏元微微点头。
　　两个人并排，在黑衣人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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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传回小院，十几个人立马就疯了，没过多久，酒香就弥漫出来，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沸腾的水里翻滚着刚宰好的肉。
　　苏元简单吃了几口就回到了房间，接下来的事就和他无关了。
　　没过多久，孟昶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他把袋子扔到苏元的面前，“给你的。”
　　“是什么？”苏元问。
　　“还能是什么。”孟昶笑着说：“当然是钱！”
　　二十个金币安静的躺在袋子里，如此的赏心悦目，就像青楼的头牌，哪怕没有任何动作，也足够诱惑。
　　“谢了。”苏元收好放在一边。
　　他没有问多出来的是怎么回事，孟昶也没有解释的想法。
　　“各取所需。”孟昶摆摆手，坐下来。
　　外面很安静，没有人声，苏元问道：“他们都出去了？”
　　孟昶点着头，“给他们找了点乐子。”
　　过了一会儿，苏元说道：“朱昌，还差了一点。”
　　他没有说太多，但已经足够孟昶理解他的意思。
　　“难免的。毕竟步子跨得太大了。”孟昶说道：“接下来我会好好教他。”
　　“要花很长时间。”
　　“没关系。”孟昶说：“只要有你在，就不会出岔子，再长也无所谓。”
　　苏元惊讶地抬起头，“我？”
　　“当然是你。”
　　孟昶理所当然的看着他，“难道你认为干完这票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人，我到底再去找第二个。”
　　苏元慢慢地打量着他。
　　一个人拥有的越多，底气就越足，至少和第一次见面比起来，孟昶已经变化的太多，可是在根本，他还是那个人，从来没变化。
　　那么他从一开始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呢，苏元不明白，于是就问了。
　　无关过去，无关未来，只是问现在，这种问题应该很好回答，可是孟昶在考虑了半天之后，却摇起头，“我不知道。”
　　随后他又反问，“你呢？”
　　在他的眼里，苏元同样是一团谜，无论是出身、来历、性情、目的，都是模糊不清的，如同一团墨汁的边缘。
　　苏元同样也给不出答案。
　　回忆是简单的，就是一条直线，来到这里却非常复杂，复杂到无论他有什么办法都找不到丝毫的线索，也许以后会明白，但绝不是现在能回答的。
　　他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动声色的遮掩了眼里的迷茫，又抬起了头，“明天我就走了。”
　　“明天！”孟昶立即摇头否定，“明天不行。”
　　“为什么？”苏元等着他的解释。
　　“明天冯开奇和陈青会来拜访你。”
　　“我能不能不见。”
　　孟昶摇着头，“不能。”
　　苏元问：“为什么？”
　　孟昶笑着说：“因为我也有个问题很想问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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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壮的体魄同样给了他超出寻常的恢复力，经过认真的救治，在天亮之前，王三就已经醒了。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光影，可是随后光影就消失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就听到了声音。
　　“将军，他醒了。”
　　将军？
　　王三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他不顾身体的疼痛，强行从床上爬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大声的吼道：“将军。”
　　中年人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失望，“王三，你真让我失望。”
　　王三低下了头，“对不起，将军。”
　　中年人看着他，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跪了一点时间，额头就已经出汗，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摆了摆手，走到一边坐下。
　　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个，将王三搀扶着坐到床上。
　　中年人没有开口说话，王三也不敢多嘴，他低下头，就着昏沉的灯光，认真数着脚下木质地板有多少道纹理。
　　天微微亮。
　　从窗户外可以看到东边天空发白的云彩。
　　中年人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之后，背着身问道：“你在擂台上有什么感觉？”
　　感觉？
　　擂台？
　　王三浑然不知道将军想问题的究竟是什么，一直以来对他的畏惧也不敢开口相问，只能在心里自己琢磨，想了很久之后，他才犹豫着开口，“疼？”
　　“疼？”
　　“嗯，很疼！”
　　“除了疼之外呢？”
　　王三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蒙对了，随后他又为新的问题发愁。
　　除了疼之外，还有什么？
　　他努力回忆，闪光之前想到了苏元从他背后打在腰椎上的一拳，那一拳除了疼之外，还有……
　　“烫！”
　　“烫？”中年人忽然转身。
　　“对，是烫。”留在身体里的记忆苏复了，王三像是再一次经历了痛若，变化的脸色落在中年人的眼里。
　　中年人眉头紧凑，像是在努力思考，过了一会儿，他的眉松开，立即发问：“怎么个烫法？”
　　“像有火在我皮上烧。”王三想了想，准确的描述出来。
　　“果然如此。”中年人彻底松开了，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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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冯开奇和陈青就来到了小院外。
　　两个人没有拿身份施压，很客气的和下面的人寒喧几句，就等着通报。
　　下面的人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活着的传奇出现在面前时已经足够令他们激动，而那种亲近的语气听在耳朵里更有一种无以复加的感动，在听完冯开奇的要求之后，就急冲冲的跑了进去。
　　打晾着破旧的大门，却感受到完全不一样的生机，冯开奇感叹道：“气象大不同啊。”
　　没等多久，就有人带着他们走进去，坐在苏元面前。
　　孟昶亲自端着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
　　冯开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放下，伸手见礼，“首先，恭喜你们。”
　　“谢谢。”
　　孟昶回礼，而后说道：“冯老大清早赶过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
　　冯开奇点着头，而后看着苏元说道：“有人托我带一句话给你。”
　　他又忽然摇头苦笑，“这个人的身份我没法拒绝。”
　　孟昶说道：“连你都无法拒绝，看来这个人很重要。”
　　冯开奇又点头，“非常重要。”
　　孟昶想了想，却想不出任何结果，于是问苏元：“你能猜到是谁吗？”
　　苏元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孟昶放弃了这个无聊的游戏，看着冯开奇问道：“在你们说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
　　冯开奇说道：“请问。”
　　“如果我的消息不错的话，你们三家应该已经联合了。”
　　孟昶问道：“可是为什么后来又有变化？”
　　冯开奇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在回答之前，我们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孟帮主。”
　　“我不是帮主，朱昌才是。”孟昶说：“但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代为解答。”
　　冯开奇问：“你觉得城北的局势应该怎么样才好？”
　　孟昶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觉得不变就是最好的。”
　　“不错，不变就是最好的。”
　　冯开奇仔细回味着这句话，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停歇后，他苦笑着，“你说得也没错，之前我们三家是确定联合的，可是第二天晚上有一个人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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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之前，冯开奇吃了一碗小米粥，一个咸鸭蛋，粥熬香软，鸭蛋咸度适中，恰好符合他的味口，当他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的时候，老管家轻声轻脚地走过来，“老爷，外面有人找你。”
　　“这个时候？”冯开奇直接回绝，“不见。”
　　“老爷，恐怕这个人你不得不见。”
　　老管家说完这句话，就在冯开奇的眼前比划了一个手势，看到之后冯开奇的脸色就变了。
　　“你快去把他请进来。”
　　随后他又摇着头：“不，我亲自去请。”
　　走到门外，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院墙的阴影里，冯开奇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人就毫不客气的说道：“统领让我转答两句话给你，第一句，既然目标不是你们，就不要自己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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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开奇说道：“他虽然没有说清楚是什么事，不过已经足够我理解了。”
　　孟昶说道：“这就是你们后来没有参与进来的原因？”
　　“当然。”冯开奇说：“宣武卫已经发话了，给再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违逆。”
　　“第一句话是这个，那么第二句话肯定和苏元有关了？”
　　孟昶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元：“没想到你和宣武卫的关系很深哪。”
　　苏元没有理他，视线落到冯开奇的脸上，问道：“第二句是什么？”
　　“第二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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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句，曹井死了之后，你们去拜访苏元，告诉他有时间可以到听雨轩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