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说鬼煞墓的事，玄冥子将他们从高台引下，看着四周的器物道：“天黑前，选出一件适合你们的法器，我先去坤阴殿，你们自己慢慢挑。”
　　“啊？……噢，好，兮月谢过真人。”兮月有些惊讶，随后行礼谢过。
　　百里长辞也抱拳道：“谢过真人。”
　　玄冥子淡淡道：“客气了。”转身走出乾阳殿。
　　兮月目送玄冥子离开后，转身打量着四周，开始挑选法器。
　　天黑的时候两个人才出来，手上带着各自的法器，在三清殿找到了正在打坐的玄冥子。一只脚刚迈过门，玄冥子便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他从神案上拿起两本书，分别给了两人，百里长辞低头看了看，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天衍术》，兮月看了下她的《清瑶仙法》感激的看着玄冥子。
　　玄冥子又抱着他的拂尘，望着窗外的雪，幽幽道：“待你们事成之后，还望多照料我的徒儿。”
　　兮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也没见过玄冥真人有徒弟啊。
　　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玄冥子又道：“以后会有的，我怕是在这人间待不了多久了……”
　　兮月本想再问，一旁的百里长辞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摇头示意她别再问了，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之后的每天玄冥子都会指导他们修行，直到三年后兮月下山，百里长辞照之前说好的留在苍云山。
　　之后的事情兮月婆婆没再细说，怎么遇到的清玄和子曦，还有子曦八岁前的记忆又为何会消失，她都只字未提。
　　往事说到这里，杯中青梅酒已尽，窗外的雨仍未停，淅淅沥沥，润泽万物却流出有些人的断肠泪。
　　子曦只知当年兮月婆婆下山后云游了一段时间，之后定居江南，开了一家香料铺子，起的这个店名玉生烟，不像是卖香料，反倒像个卖珠宝玉石的。只是这门口不知名的清香甚是引人。
　　婆婆这儿的香大致两种，一种就是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能用的香，各式各样的，名贵抑或普遍。还有一种，不是普通的香，这种香都是婆婆自己调的，每种都有不同的作用，用婆婆的话来说，能被门口的清香引进来的都是有缘人，他们绝大多数会买特殊的香，因为他们心存执念，或善或恶。
　　后来才知道，婆婆门口的清香并非谁都能闻得见，大概是给有缘人引个方向吧。
　　兮月今天随便绾了一个清雅的发髻，几根玉簪固定，衣裙随了玉簪的颜色，青中透白，不似昨日妖娆。
　　“婆婆，你们到底是在忙什么事啊？”子曦问到。
　　兮月点燃寒琼香，漫不经心道：“为了白狐东山再起啊。”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你们都在干什么？”
　　“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噫……”子曦撇了撇嘴，他最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了。
　　清玄瞅了一眼子曦，打趣道：“你那么想知道怕不是想给婆婆打下手吧？”
　　子曦冲清玄扑闪几下眼睛，故作惊讶道：“你咋知道？”
　　清玄别过眼，没说什么，倒是兮月笑了，调侃道：“子曦，这可是你说的。”
　　闻言，子曦挠头略显尴尬，笑道：“婆婆这说的什么话，要真有事，子曦定当万死不辞。”
　　“你这话我可记下来，万死不辞就算了，哪还敢让你有事。”
　　子曦打着哈哈，“婆婆说的那位百里长辞我怎么没见过啊？”
　　兮月看了他一眼道：“见过，只是你不记得罢了，你说呢？清玄。”
　　“嗯。”清玄的眸子暗了暗，淡淡应了一声。
　　子曦一脸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到底怎么回事啊？师兄？”
　　清玄叹了口气，“你不是没有八岁前的记忆吗？那时候师尊还没有闭关，长辞前辈也还在，师尊闭关时也就是你八岁那年，前辈带着幽狐令去鬼煞墓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噢……这样啊。”子曦没再多问，师兄什么都会告诉他，唯独他八岁前的记忆，却一直都绝口不提。他知道，问别人是没什么指望了，有些答案，得自己去找，他已经想好了，就算那份记忆与他而言是痛苦，他也愿意承受，不然，总觉得生命好像少了些什么……
　　雨停了，当第一缕阳光阳光落在地上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走进时，才看见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顶多刚过及笄之年。
　　兮月站在柜台前，看着来人微笑道：“姑娘想要些什么？”
　　女子衣着朴素，虽然看起来有些旧，却也很干净，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比较廉价的银簪子绾起。
　　她怯生生的看着兮月，声音孱弱道：“我……我买悲遗香。”
　　“哦？悲遗香？姑娘怎么知道我这儿有悲遗香，你可知这悲遗香是做什么的？”兮月用她深不见底的眼神打量着女子。
　　这姑娘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更加微弱，怯懦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悲遗香，是娘亲让我来买的，她让我拿这个来换。”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泥人放到柜台上。
　　兮月看了一眼，明了了什么，语气和善的问道：“小姑娘，你娘呢？她怎么不来？”
　　一听见有人问她娘亲，小姑娘的眼眶微红，声音哽咽道：“娘亲前两天还能走动，昨天早上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下午醒后就连床也下不了，今天中午她让我从柜子里拿这个来这买悲遗香。”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子曦忽然问道：“怎么不请大夫？”
　　姑娘闻言眼泪就掉了下来，“母亲这是老毛病了，她一直舍不得看，怕花钱，几月钱爹出意外没了，给爹办后事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已经没钱再请大夫了。”
　　子曦皱眉宽慰道：“姑娘别哭，这些银两你拿去给你娘亲看病。”说着便取下钱袋走到小姑娘跟前塞到她手里。
　　“这……这怎么行。”小姑娘推辞着要把银子还给子曦。
　　子曦替她擦了擦眼泪宽慰道：“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娘亲已经病成这样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小姑娘本想再推辞，可是听子曦这么说，又想到卧床不起的娘亲，摸了一把眼泪收下了钱袋，声音微颤却带着坚定道：“谢谢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现在无以为报，但日后要是有能帮到忙的地方，哪怕是做牛做马也绝不推辞！”
　　子曦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接话。
　　兮月看着没说什么，将小泥人收在柜台的抽屉里，从物架上拿起一盒黑色的盘香递给小姑娘，道：“小姑娘，东西我收下了，这悲遗香你拿着，快去给你娘亲吧。”
　　她郑重的点点头，接过悲遗香冲他们感激的笑笑，跑出了门。
　　兮月看着子曦轻笑道：“世道如此，穷人不敢生病，不然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子曦心有不甘道：“难道就没人帮他们吗？”
　　“帮他们？大伙儿都是穷人，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再去帮别人，也曾有一个游历至此的年轻大夫，可怜这对孤儿寡母，给她母亲瞧病，可她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这大夫没办法，只留下自己身上仅剩的几两银子便离开了。”
　　清玄又问道：“婆婆可知这小姑娘的父亲为何离世？”
　　“她爹啊？前年去山里砍柴时遇到山窝子的土匪给杀了，还有就今年给她母亲瞧病的年轻大夫，留下钱走后也遇到了那帮土匪，不幸丧命，而那帮土匪如今还在逍遥法外，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闻言两人皆叹了口气。
　　兮月看了他们一眼，道：“所以世人总在说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清玄幽幽道：“许是命吧，还债的同时又在欠债……”
　　兮月看了一眼门外明媚的阳光，似是叹息道：“可起码这辈子是无辜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