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清冷的月光下，一辆桑塔纳疾驰在高速公路上。车速飞快，却丝毫不让人感到担心。
　　“对了，怎么称呼你啊？”女人问。
　　“我姓潘，你呢？”他看向后视镜。
　　“我姓宋。”说着，女人笑起来。
　　潘启明看着她的笑脸，有些不好意思，便转移目光，却发现女人把自己的脚抬得老高，小腿上系着衣服的碎条被染红了。
　　“你的腿还在流血啊。”
　　女人无奈一笑：“是啊，水蛭这个死东西啊，咬了人之后就让人一直流血。好像是叫‘水蛭素’的东西作祟吧，真是气死了。”
　　“这个你都知道？”潘启明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
　　“在我妈的书上看到过。”女人拿袖子擦血，转过头来道，“你家住在哪边啊？我现在听你口音怎么觉得不像我们那边的啊。”
　　“我听你口音才不像S市呢。我住在轩辕那边，你呢。”
　　“我住在北河。”女人顿了顿，“离得不远啊，我们口音差这么多吗？”
　　潘启明看着女人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笑了起来。“有可能是因为我离家太久了吧。我在T市工作年了，不经常回来。”
　　“……哦，是这样。”女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连带着头也埋了下去。
　　“怎么了？”
　　“没，没什么。”声音却分明透露出有什么。
　　“对了，你怎么会大晚上跑到高速公路上来？很危险的。”潘启明转移话题。
　　“我不是……为了搭便车嘛。”女人说着有些扭捏，手遮着嘴巴说，“给你添麻烦了。”
　　“……”潘启明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虽然一身狼狈，穿着一身诡异的孝服，头发也乱七八糟。可是那双桃花眼，真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本来个多小时的漫长路程，在结束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潘启明将车停下后，转过头去，却见女人已经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宋小姐，到了。宋小姐。”
　　女人一动不动。
　　潘启明连忙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宋小姐。”他推了推女人，却见女人满头大汗。他抬手一摸女人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下五除二将女人抱下车。
　　“这位病人是怎么了？”护士一边查看体征一边询问。
　　“她被卡车撞到了，把小腿给挂了。其他应该没什么。”
　　“没什么她会失去意识？”护士没好气，“你刚刚那样抱她很容易让她二度受伤的你知道吗？”
　　“我又没碰到她腿。”潘启明撇嘴。
　　护士安排完人员之后，转过头来：“一般来说，出车祸如果没有什么外伤，那么受内伤的几率很大，很有可能危及生命的！你刚刚说她受伤有个小时了？”
　　“呃，对。”
　　“……”护士一副嫌弃的表情，“希望你爱人运气好吧。”说着进了手术室。
　　“哎……她不是……”潘启明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不是我爱人”这几个字最后也没说出口。
　　潘启明坐在手术室外枯等。被护士骂了一顿，他很憋闷。他也知道应该及时就医啊，可是……
　　“前面有个县城，我把你送到那里的医院去吧。”在看到灯火的时候，潘启明曾经提议道。
　　“你在这个县城待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很快找到医院。就算找到医院，你能确定医疗条件吗？”
　　“……不能。”
　　“那我们还是赶紧回S市吧。”女人的声音里透着坚定。
　　“但是……”
　　“怎么？”
　　“你的腿还在流血啊。”
　　“没关系。”她的声音和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这点血没事的。对了，你有纸和笔吗？”
　　“在我椅背后面。”
　　女人立马找了出来。“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的话，还请联系我的家人。”她一面说一面飞快地写着。
　　“你的手机呢？”
　　“手机？”
　　“对啊，你给你爸妈打电话呀……你没手机啊？”
　　“嗯。”
　　“拿我的打吧。”说着掏出了自己的爱立信。
　　女人迟疑地接过去：“这个怎么打？”
　　“没玩儿过啊？”潘启明有些得意，“号码告诉我。”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就开始拨打电话了。
　　“给。”
　　女人接过去以后，却半天没有动静。
　　“怎么了？”
　　“没人接。”女人把手机还给他。“可能在睡觉，没听到。”
　　“哎呀，我怎么忘了！怪我怪我。”潘启明懊恼，随即又道，“没事，反正有通话记录了，你明天联系也行。”
　　……
　　手术还在进行。潘启明抽出放在自己衬衣口袋纸条。
　　上面写着：
　　轩辕区十四区五帝苑一座604宋岩
　　电话0**-20*****
　　宋京墨字
　　宋京墨说如果她家人不相信，就把这个字条给她家人看。
　　潘启明看着纸条，又抬头看了看依旧亮着的灯。
　　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宋京墨生死未卜。
　　潘启明望着地板愣神。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启明，你快回来吧。你爸突然倒下了，现在在二医院呢！”
　　“什么！”潘启明从长椅上蹦了起来，“妈，你别急。我现在已经在S市了，我等下就到。”
　　急匆匆挂了电话，潘启明看着手里的纸条，咬咬牙，往护士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