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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星将落,晚霞一片,万千光华映照着下方的一条溪流,沿着溪流向上游望去,却原是一条有滔滔之势的大江,端的是波澜壮阔、惊涛拍岸,这大江远望而去,不知源头所在,但见有从两处山峰中倾泻出来的,化而成涧,有遇土石而开的,遂成支流,正是山排巨浪,水接遥天,豪迈而不失灵秀之气。
还说下游的这条溪,因年年岸边桃花盛开,逢花落之时,满溪的桃花,故被当地人称作桃花溪。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桃花初绽,尚未落下,溪水清澈见底,游鱼穿于溪石之间,从水面上便可清晰看见。
“唿”的一声,从水中钻出一个人来,腰间挎着一个鱼篓,手握木头的鱼叉,一弓腰,鱼叉飞射而出,扎在溪底,再看这个人,却是一个少年,十五六模样,也不算多么俊朗,反而因每日在外捕鱼、行猎而把皮肤晒得略黑。然而……
然而少年说的话却令这一片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失去了颜色:“我去,都说了我是个读书人,林老头非让我干这么没形象的事,哎,我是读书人,我真的是读书人呐。”边说边拔下鱼叉,上面一条约么三四斤的鲤鱼还在扑棱棱的挣扎,然后,就看到少年撇了撇嘴,满是嫌弃的样子……
少年一抓鲤鱼,扔到鱼篓里,把鱼叉别回腰间,理了理衣衫,口里念咒语一般:“读书人的形象,读书人的形象……”
少年理好衣服之后,打了一个呼哨,只见从不远山脚下的树林里缓缓地转出一头黄牛来,再然后,又缓缓地走到少年的身边,舔了舔少年的手。只是少年好像蛮不满的:“我说老黄啊,我说你多少次了,一定要像头……啊不,像匹千里马一样,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就在少年还在YY的时候,“哞”地一声,老牛低着头往不远的村子走回去,这边的少年被牛叫声惊醒,四下一望,一边跑一边喊:“诶,老黄你不厚道啊。”“哞”“不厚道”“哞”……
这一句人话一句牛语,一直重复到村口,村口一块大石头上,“桃源村”几个字十分飘逸,倒给这个古朴的村子添了几分仙气。
少年把牛牵到自己家里,栓在牛棚里的栏杆上。然后少年也不进屋,直接拎着鱼篓到了邻家,张口便喊:“林伯,我回来了。”再便是从屋里传来一声:“哦,进来吧。”
少年拎着鱼跑到屋里,把鱼递给正刷锅的妇人:“林婶,好几条呢。”林婶儿一笑:“去吧,你大伯在里屋呢。”“诶.”
转过灶台,撩开门帘走到里屋,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正摆弄一堆木头,听到响动往门口一看,正看到少年:“杨家小子,又去抓鱼啦?”
“啊,抓了好几条,你老晚上有口福了。“
“行,你先给我搭把手,把那边那个木头拿过来……”
老头还没说完,这边少年就嚷嚷起来了:“不行不行,我是读书人,读书人懂吗。”
然后也没等杨铮说完,老头一抬手就是一棒子:“杨小子,你拿不拿?”
“威武不能屈。”……“啊”
“屈不屈?”
“不……啊……屈,屈了……”
“这还差不多。”
说完,老头就开始了对杨铮的指挥工作,不出一个时辰,一架书篓就出现在了杨铮面前。
林伯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行了,杨小子,这书篓归你了。”
还没等杨铮说啥,柴房里就听林婶儿一声“熟了”,屋里俩人马上没了大小,撒腿就往外跑。
终于在一番争抢之后,俩人才坐上了桌子,杨铮这才一边吐着鱼刺一边问:“林伯,你怎么想起来给我做书篓来了?”
没等林伯说,倒是林婶儿开口了:“嗨,你大伯听说你要往京都去赶考,就从旁边山上砍了棵树,忙活了这一下午,做了这个书篓。”
“哦,那我就谢谢林伯了。”
“没事,我还等着做状元的大伯嘞。”
“额……这状元不状元的,好象不是咱们说了算吧。”
“没事,我看好你,读书人,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杨铮饭量小,吃完了就在一边坐着,等着林伯,当林婶儿吃完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催促林伯,反而看着杨铮,又拉了拉林伯。
只见林伯缓缓放下饭碗,转过身子叹了口气。对着杨铮说道:“杨小子,大伯求你件事。”
杨铮被这凝重的气氛搞得一愣:“有啥事您说就行了,我能帮到的一定帮。”
林伯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事啊,还是等你考完回来再说,若考中了,没准儿就能帮上我和你婶子。”
杨铮又是一愣:“……那行吧……我争取考上……”
和林婶儿唠了一会家常,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对林婶儿说:“婶子,我先去睡觉了,明一早就得去县城,晚了怕就赶不上去京城的马车了。”
“行,那你就早点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和你林伯一起去送送你。”
“那婶子我先走了。”
被俩人送到门口,杨铮看着天上的圆月,默默的想:终于要走出去了,去看一个更大的世界……
一直到躺倒土炕上,杨铮的思维依旧很活跃,自己婴儿时莫名出现在这个村子里,林伯夫妇抚养自己长大,可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自己去了京城将遇到什么,都是未知数……
昏昏沉沉的,杨铮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杨铮穿好衣服,一番洗漱之后,拉过书篓,把几本经史子集装进书篓,又收拾一些要用的东西,统统装好,把书篓背在背上,推开房门的瞬间被吓了一跳:“我去,这么多人……”
院子里站着林伯林婶儿、书塾的先生,还有街坊四邻,貌似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给自己送行,搞得杨铮心里一阵感动……心里默叹:“哎,再整几个鼓来敲敲就更好了……可惜可惜……”
正在杨铮臭不要脸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人,叽叽喳喳把杨铮的耳朵几乎震聋。
“停……”
就在杨铮快要崩溃的时候,杨铮实在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然后满是心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说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我就是去赶个考,用不着整的这么兴师动众吧?”
然后又是一声爆炸般的巨鸣,杨铮捂着自己的耳朵说:“拜托大家派个代表行不行啊?”
再然后,又是一次爆炸,杨铮只能用手捂着耳朵,趁着众人选代表的时候钻出了包围圈。
杨铮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直跑到村口才转过身来,对着还在争论不休的人群喊了一嗓子:“那个我知道大家舍不得我,不过有啥话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好了……那个……再见……再见……”
再等到人们追到村口的时候,杨铮已经钻进了树林,村民还在议论:“哎,杨铮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脸皮太薄……”“对对对,脸皮太薄……”
只是这些话不知要是被杨铮听到,他那张“太薄”的脸皮上会是何等精彩……
这些话杨铮自然是听不见了,这时他正沿着山路往京都走去,没错,就是走。
从桃源村到京都,先要翻过长右、尧光两座山,这才能到淮江郡的郡治淮江,再坐马车经三天才能到商国国都契阳,想到这些,杨铮不由皱了皱眉头,光是着两座大山,估计就要爬上个十几天,不过幸好早出发了一个多月,不怕赶不上科场。
“今天肯定是要睡在山里了,看看能不能找个山洞,我这读书人瘦弱的身子骨,只怕是受不起这餐风露宿啊……”
杨铮一边感叹,一边不时的往四周看着哪里有山洞。
天色越发的昏沉,眼见阳星就要落下,可是杨铮这里却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
杨铮只能舍弃了本就没有的脸面,把衣襟掖进腰里,大步沿着山路往前跑,跑的时候还没忘了感叹一声:“怎么能让我一个读书人干这种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脚底下非但不慢,反而越来越快。
就在太阳还有一点光辉的时候,终于,杨铮发现了一处崖底洞穴,虽然不太干净,但终归是不至于露宿野外,趁着天尚未黑透,杨铮跑到洞外,匆匆捡了些干树枝回来,架在一起,又取出火石,引燃了树枝。
杨铮心里不由默默地感谢起林伯来:幸亏以前和林伯进山打猎,看过林伯怎么鼓捣,要不小爷我还真没办法……
想罢就靠在一边的书篓上,摸摸肚子,又从篓里掏出林婶儿给的干粮,从熏肉上割下一小块放在预备好的碟子里,再小心翼翼的包好剩下的。
就这么一边走思,一边就着熏肉吃着馒头,偶尔拿过腰间的葫芦喝口水,不一小会儿,面前的饭碟就已经干干净净,舔得连油花都没有。
一阵回味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收起饭碟,把书篓靠在一边的岩壁上,自己走出洞外,看着尚未圆满的月亮,心里感慨万千:“林婶儿做的熏肉真好吃……”
杨铮心中无限的激情豪迈,刚想大喊一声,就听见悬崖上边“吼”的一声,有虎啸传来,再然后就是“咚”的一声,一个黑影落了下来,杨铮“哇”的一声,撒腿就往洞里面跑,也没想到里面根本就是死路。
“我完了,我英年早逝了,啊,我还没娶媳妇儿啊,我不想死啊……”
正在大喊大叫的杨铮忽然发现自己身前的地上有一片黑影,赶忙大声哭喊:“虎爷爷,虎祖宗,你饶了我吧,我皮糙肉厚不好吃啊……”
“喂,小子,把头抬起来……”
“妈呀,老虎成精啦……”
“你再叫一个试试。”
杨铮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赶忙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俊朗的男人,一袭紧身长袍,把这人衬得格外飘逸,后面是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书生扮相的男孩,再往洞口外瞥了一眼,只见一具血肉模糊的虎尸几乎堵住整个洞口……
这时,穿紧身长袍的男子才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