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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歌舞已经散去,只剩月色清明。
夜风卷起军旗猎猎,又压着银盔上的束束樱羽向一边倒去,如同灞河边上那顷招摇着的连天芦苇。
他们的两只战靴碰撞在一起,轰然一声,如若雷鸣!他们挺胸抬头,右拳猛击在胸前厚重的胸甲之上,接着,才落手拔出腰间佩剑,高举起来,齐齐山呼道:
“万胜!万胜!龙鳞万胜!”
张定远只眯着眼睛看了如林的长剑枪戟起落了三次便决然转身,然而台下的龙鳞见他剑不归鞘,便也纷纷将刀枪剑戟立于胸前,引而不发。
而张定远,他左手抚着剑鞘,右手一样的横剑胸前。他一甩披风,大踏步的走近至那各家家主面前。像是受到那三千龙鳞铁甲的杀意加持,浑身正散发着一股股可怕的气息。
“将军!张将军!你......你......你要干什么?”
那宋家家主被他的气势慑服,浑身打着颤,惊惧地问。
张定远那仍旧眯着的锐利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像是在审视着他的灵魂,良久,他又俯着身,把目光从哪些个仍然保持着向常京方向叩拜的家主们身上扫过,见他们尽皆双股战战恰如鹌鹑。
他忽然开怀朗声一笑,笑着直起身来,右手中剑锋一转,把佩剑归于鞘中,就对着他们的说道:
“哈哈哈哈!定远区区武夫,怎受得如此滔天之功,怎当得各位大人如此夸赞?定远粗鄙,却也知我华胥能有今日局面,尽乃君上,乃诸位贤达之力也!”
说着,他取过侍者捧上的酒樽,再次走到点星阁最前,举起酒樽,向着台下所有人高声倡议到。
“来,诸君!此一杯,为我华胥,为我君上贺,贺我华胥有此砥柱,定当国祚万年。贺我君上有此贤达,必将御宇四海!此一杯,当为诸位大人贺,贺诸位大人螽斯衍庆,万古长青!”
他这么一开口,真真是一呼百应,张骁果同他那都尉老表两个起头,三千龙鳞铁甲尽皆如同举起酒杯一样举起系在腰间的血淋淋的头颅,一同贺到。
“贺各位大人千秋万代,万古长青!”
那世家家主眼见他们拿着自家手下爪牙的头颅向自己示威,心知这是在杀鸡儆猴哩,他们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还千秋万代,香火万年哩,分明是反话!
想到这里,一个个气得花白胡子抖做一团,但这时候,只是碍于其势大,就都敢怒不敢言。
张定远在一旁只把冷眼旁观,估摸着他们都领会到了自己深意了,也都畏惧了,才伸手虚按了几下,把声音按了下来。待士兵都沉寂如同石雕之后,他再侧回身,郑重地对下面的数百位上人说道:
“此一杯,也为诸位英才贺,贺诸位前程似锦,凭风直上!”
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凭栏而立,呼道:
“诸君啊!此日楼台鼎鼐,来年剑履山河!”
再坐的大多数上人们,得知今年入学宫再无品级门槛之说,又得知了龙庭之上君上对自己等人的殷切期望,各个欢喜无极,眼前已是自己大展宏图的愿景,于是尽皆热血昂扬的回应到。
“任重致远,砥砺山河!”
随着他们齐齐举杯,今年的点星之宴终于难得的在一片热烈的氛围中宣告结束。
而各家的那些个家主们,看着台下那些个上人们一片的激昂慷慨,恨不得为君王庶民抛却一腔热血的样子。
再回想起今夜死去的自家的大手们,这个时候才真正的肉痛起来。
往日里,上人们还没出点星院就已被各家瓜分了,饶是那样,最终分到各家手里,一年又能有几多?
现在上人院算是被死死攥在常京的手心了了,现在天下上人尽归学宫,上人们算是被死死攥在君上手心里了。
这样的情况下,我世家要积蓄起那么多力量,可得要多久啊!
这样的情况下,我世家谈何壮大?何以传承百代,何以享华胥万年血食?君上,高祖可是承诺的与我世家共治天下的呀。
各位家主们看了看常京的方向,黯然离场,只是,抱怨着抱怨着,心中却不由得滋生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疯狂的想法来。
看着他们渐渐离去,凌语川他们几人相视一眼,就都苦笑起来。
莫君山当先走了出来,对着两人以微不可查的语音惆怅的说道:
“我看到的他们眼里的,分明全是怨毒啊!治大国如烹小鲜,现在就有人骂君上锐意图治,刻薄寡恩,我们,会不会真的是太急了些?”
说完,他又才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毕竟殷鉴不远,他们握着的,可是这华胥十之八九的的土地与人脉啊!贸然动了他们的蛋糕,就是强如大隋,不也……”
这时候,反而是一向谦和的凌语川抓住了他的手,坚定地说道:
“正是这样,才要果断出手,对其加以管治。世族豪强,从来是乱世根源,今日不作为,眼睁睁看其做大,只怕会渐渐病入骨髓,最终只引得我华胥倾覆罢了。”
“虽是这样说……”
张定远沉吟着,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这宁静的夜空,只悠悠地说道:
“今夜凌云城有你,有我,有学宫,有龙鳞军,都还出现了这样惨痛的流血,只怕这政令真正出常京,四处施行开来时,我华胥,会怎么样呢?”
莫君山道:
“怎么?怯战了?”
“怯战?怎么会?你不见麾下那群崽子天天惦记着人头,军功惦记得跳脚?何来怯战之说?再者,为苍生计,为君王计我等武夫夙愿,百死何妨,怎会怯战?”
说着说着,他声音却渐渐矮了下来,道:
“只是,想到那时节,这华胥十三府尽起狼烟!想到那沙场上流出来的是同样的鲜血,作为军人,只是心意难平!”
想到他所说的那副景象,两人就都沉默了。
这时候,张骁果见几人有些沉闷,又见点星阁之上除了各家忠仆之外也无他人,于是上前说道:
“嗨!父亲,两位叔伯,依骁果看来,君上还是深得人心的,骁果看得分明,那些个上人们,大多数可都向着君上呐,只不过是那些地方世家阻碍了他们的进去之道而已。所以说,就算有些烽烟,也不过是他们临死前的苦苦挣扎罢了,还不劳叔伯们放在心上!”
他往前进了两步,卖着关子。
“且不想那么多了,我今儿见着一个人,保管你们都吓一跳!”
而这时候,姜远却看着张骁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以前就以头脑简单不会想事儿出名,没想到几年军旅,头脑更加简单了,从自己小时候玩儿剩下的小把戏现在还能整到他这件事上也充分反应了这一点嘛。
他没有张骁果那么乐观,反而,脸色也如张定远他们一眼沉重。
毕竟,现在的世家的创立者们,曾经也只是上人嘛。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张骁果正用手势招呼自己过去。
姜远仔细整理了衣裳,才走了几步,就看张定远连同莫君山也定定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只张嘴惊讶道:
“远……远哥儿?”
他几步赶了上去,执晚辈礼,深深拜道:
“齐国公府姜远,见过莫院长,见过张世叔!”
见礼完毕,他又才向着凌语川另行了一礼,道:
“见过凌城主”
张定远和莫君山两人正要扶起他好好厮认,却只见他读读撇下凌语川,就都有些惊异起来,都暗暗地叹道:这不应该啊,反而是那凌语川,眼见姜远对自己毫无印象,也只是轻轻地一笑。
“你在认认?”
几番打量,在看看他的从容气度,张定远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敢相信,在和莫君上细细验看了他腰眼处的胎记之后,这时候却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了,于是再次不甘地指着姜远问。
这时候,反而是张骁果在一旁说道。
“嗨!别说凌叔叔了,他可是连凌雪也不认识了呢。”
听到这里,凌雪从他身后闪了出来,照例地不满的对姜远又冷哼了一声。
然而这次,她很快便惊醒了,因为她看到自己父亲,惊惧之下,一下子就没了神气,一步一步往着张定远身后挪着,恨不得用他的大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藏起来。
张定远这时候到没注意这些,只是对着姜远说道:
“你这孩子,可知我们有多担心你?怎么也不来寻我们?”
姜远着时候,眼见凌语川和莫君山都在场,只把应付张骁果的话拿出来对着众人解释道:
我那时自灞河而下,被就醒时,已经有许多事记不清了……
“那你也……”
莫君山正要开口说话,却连凌语川正拿眼神制止自己,于是便停了下来。
只见他恶狠狠走到了凌雪面前,伸出巴掌就要拍下,一副严父的样子,那莫君山是个人精,立马就领会了,急忙赶上前去,拖住了他,很快,两人就已拖着不明所以的凌雪向着城主府走出去好远了。
这时候,张定远看了看离去的三人的背影,才转身说道:
心眼子够实,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吧!说吧?
姜远见自己肠子里的小九九都被人摸了个清楚,就有些尴尬,但毕竟在座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可以百分百相信的,他实在不敢马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