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你回来了！”马振锋刚到村口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白花小袄的少女便冲了过来，但见他这幅摸样“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你怎么受伤了！”
　　“没啥，让人打的呗。”马振锋满不在乎的说道。
　　“谁啊？这么狠心，打的这么重。”
　　“小马村的那帮。”
　　“是不是又是马大刚，你等着我叫我哥去！”
　　“行了，小梅妹子。”马振锋一把拉住女孩的手，“没打过人家，找人群殴那不叫本事。等俺养好了，找机会自己收拾他们。”
　　马振锋说完再不理小梅独自朝村西头的一家大宅走去。刚进院就喊道：“从仁，三叔回来了，快来看三叔给你买啥了？”
　　“三叔回来了！三叔回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叫着从屋里跑了出来。
　　“嘿嘿，你看。”马振锋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把木刀。
　　孩子一把抢过木刀欢天喜地的蹦着，“刀！太好了！我有刀了！娘你快来看，三叔给我买的！”
　　“从仁有没有先谢谢你三叔？他三叔，你说你怎么总是惯着这孩子。”说话间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晃着健硕的腰身从后厨里走了出来，一见马振锋也是一声惊叫：“老三你这是咋弄得？”
　　“他能怎地，肯定是又灌了黄汤，喝醉了跟人打架打的呗。”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粉白的面皮，外穿锦缎内衬薄纱，一双凤目似睁似闭的撇着马振锋。
　　“我说老三你怎么又惹事，你就不能改改啊。”妇人一边埋怨一边走过来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从仁别玩了，赶紧去屋里吧药匣子拿来。”
　　“大嫂，不用，俺没事。”
　　“就是，大姐你急什么，看他这皮糙肉厚跟牛犊子似的，打两下又能怎地。”少妇说着白了马振锋一眼，“老三，我让你置办的东西呢？”
　　“俺忘了。”
　　“那给你的银子呢？”
　　“俺请朋友吃酒了。对了还欠了些酒钱，你记得明天给俺，俺不爱欠账。”
　　“你还有脸要酒钱？大姐你听见没有，东西一样没买倒欠了一屁股债。让咱们下半个月喝西飞风去啊？”
　　马振锋倒觉委屈强辩道：“谁说俺一样都没买，这不给从仁买了把刀嘛。”
　　一听这话少妇可急了叉着腰叫道：“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大姐你管不管？再不管我可找爹去了，要这么由着三叔胡来我、我回娘家！”
　　“行了，老二家的，瞧你把孩子都吓哭了！”大嫂说着抱起大哭的儿子，“老三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说给他治伤还跟那嚼舌头，你有个当嫂子的样吗？要回娘家赶紧的，正好我少做一个人的饭。”
　　少妇被大嫂抢了白赌气往柱子上一靠冷哼了一声，“那他也得有个当小叔子的样，你就惯着他吧，早晚出大事。”
　　“老三还是个孩子，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大嫂说着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马振锋，“走跟大嫂回屋，给你治伤。”
　　“治伤，治伤，要我说就该不给他治，疼着他他才长记性。”
　　“前面瞎吵吵什么？”伴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就见一位老者从后院走了出来，但若细看这人也不过五十上下的年纪，只是两鬓却以如霜，本就不高的身量也有些佝偻，“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吗，咱家缺这点钱吗？老大家的你也别给他治了，死不了。饭好了没，好了就都进屋吃饭。”
　　马振锋家虽然居于村落，但家规却是甚严，每到晚饭全家人都必须到，饭桌上老人不开口，其他人决不许说话，就连五岁的从仁也不例外。许是因为儿子又在外惹事，今天老头的心情并不甚佳，上桌后一句话也没说，全家也只能跟着低头吃饭。老人仅进了半碗饭便撂了筷，大嫂赶忙放下手中的饭碗，起身为老人收拾碗筷，端上热茶。
　　正这时大门口突听有人轻轻叩打门环，大嫂又赶忙迎了出去。不多时就见小梅捧着一坛酒走进正房。
　　“小梅子，这大晚上的有啥事吗？”
　　小梅笑着将酒坛放下先向马老爹轻轻一福后才说道：“马伯伯，我爹听说三哥哥受了伤，特意让我送一坛药酒给三哥哥疗伤。”
　　“这怎么好意思，你爹的心我领了，东西我真不能收。这个混小子见天的打架，你家就是开药铺的也不够他祸害的。”
　　“您太客气了，都是一个村的谁家没点大事小情，要是我哥受伤了您能当没看见不管吗？再说这么重的一坛子酒我大老远都抱来了，您还真让我再抱回去啊。”
　　“好，那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你爹。吃饭了没，没吃就在伯伯家将就一口。”
　　“不了，天晚了我不回去了爹会担心的。”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马老爹说着一顿看了眼马振锋说道：“这大晚上的也不太平，三子，你替我把小梅送回家吧。”
　　“送啥，就隔着一户人家有啥好送的。”
　　马老爹气得一瞪眼刚要喝骂，小梅赶忙劝道：“三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好意思让他送我。让三哥哥好好养伤吧，我告辞了。”小梅说着朝马振锋嫣然一笑转身离了马宅。
　　马老爹望着小梅的背影点头赞道：“多好的闺女啊。三子你有福啊。我琢磨着等秋收以后爹就去孙家下聘礼，让你把小梅迎娶过门。”
　　“不，俺不想娶！”马老爹刚刚还在憧憬美好的将来，谁知儿子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到他的头上。“你傻啊！这么好的媳妇你不要你想要什么？这事也由不得你！就今年秋收，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俺就是不娶！”
　　“你说什么？”
　　“俺说俺就是不娶！”
　　马老爹听儿子说的斩钉截铁不由的怒从中来骂道：“你个逆子！你想气死你老子吗？你们是从小定的娃娃亲，悔婚的事是咱家能干的吗！”
　　“爹您消消气。”大嫂怕老爷子动了肝火，见老二家的又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忙亲自过来解劝道：“老三天生就是一副倔脾气，又不会说话。兴许他有什么想法，您问清楚了再责骂他也不迟啊。”
　　“有什么想法也不能悔婚背约！三子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振锋撅着嘴闷了半天才说道：“俺不想这么早娶媳妇，俺想出去闯闯！所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好男儿志在四方。男人当精忠报国，马革……”
　　“我呸！”马振锋现学现卖说的正来劲就见父亲猛地站起身，抡起拐杖将桌上的碗盘砸的粉碎，气得浑身栗抖指着儿子骂道：“你跟哪学的这些酸词！你忘了你大哥二哥是怎么死的了！你也要马革裹尸！你是要我这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吗？现在咱马家可就你这么一根顶梁柱了，你要吃酒你要打架爹都依你，可你要是也走了咱这家……”
　　马老爹声音渐渐带了哭咽，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上，这下可不得了了，全家人赶紧都围上来掐人中捶后背，马振锋也吓得不轻哭着叫道：“爹你醒醒，俺不走了，不走了！”
　　老人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听儿子说不走叹了口气喃喃的说着，“不走，好。不走就好……”
　　一弯新月悄悄爬上了树梢，以农耕为生的马家村入夜后便寂若无人，马宅的大院中更是安静，二嫂睡得最早，大嫂也已哄着从仁睡下，马老爹的房中除了时不时传出两声咳嗽声也再无动静。
　　刚上夜时马振锋就回了前院，没擦药酒便赤条条的躺在炕上，像往常一样挥着蒲扇驱赶着烦人的蚊子。炕上只铺了张竹席子，正值盛夏屋里热的像个蒸笼，他每次翻身上面还是会留下一个人印，躺了足有一个时辰却依旧辗转难以入眠。
　　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时不时的隐隐作痛，脑袋中更是在翻江倒海，王中孚的话音犹在耳，尤其是那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每每想起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的都会一阵热血澎湃，但随即父亲两鬓的白发便又会出现在眼前……
　　又过了不知多久忽然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跟着就听吱呀一声轻响屋门被推开一道小缝，一条人影从门缝中一闪而人，蹑手蹑脚的来到马振锋的床前。
　　人影站在床头打量着赤身裸体的马振锋，可马振锋却像没看见似的依旧躺在床上，突然那人影猛地扑到马振锋身上，柔滑的锦缎摩擦着他隆起的肌肉，青葱般的纤指轻抚着他肩头的一块乌青，“疼吗？”
　　“疼。”
　　“那你还行吗？”
　　“你说呢？”
　　女人借着月光眼睛偷偷的往下瞄了一眼顿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马振锋粗重的鼻息抚动着女人的长发，汗水从坚实的胸肌上滚落到女人的指尖，那股浓重的男人的味道混杂着胭脂的芳香紧紧包裹着二人，许久，许久。
　　“二嫂……”
　　“不别扭吗？叫人家闺名。”
　　“稚雅。”
　　“这样就好。”稚雅轻轻在他胸口一吻，“今天我那么骂你，你不生气吧。别怪我，只有这样哪天要真的出事了，他们才不会怀疑你。”
　　马振锋点点头，又过了许久突然说道：“稚雅为啥你每次都穿着衣服？俺想看看你身子。”
　　“小色鬼，身子有啥好看的。这是我最漂亮的衣裳，不好看吗？”
　　“好看。可俺就想看看，今天你能不能……”
　　“不能。”稚雅的声音很坚决，但抬头看着失望的马振锋又柔声道：“不是我不想让你看，我是不敢，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你想看女人的身子还不容易，等你娶小梅过门，她能不让你看？”
　　“俺不想娶小梅。”
　　“小梅有什么不好？你看你今天把老头子气得，你不是真想出去吧？”
　　“想。可俺舍不得你，俺想娶你。”
　　“小声点！”稚雅赶紧捂住马振锋的嘴，“你疯了！小叔子娶嫂子？让村民知道还不把你下猪笼！”
　　“俺不管，俺就是喜欢你。俺等着，不行就这么一辈子！”
　　“傻孩子，啥叫喜欢，我嫁给你二哥前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这种事哪有咱们自己说了算的。听我的，好好的把小梅娶过门，安安生生的过小日子。”
　　“那俺娶了她，你咋办？”
　　稚雅轻轻叹了口气，“我能咋办，还做你嫂子呗。”
　　马振锋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久才沉沉的问道：“稚雅是不是打第一天起你就没打算跟俺在一块？”
　　“是。”
　　“哪你还跟俺……”
　　“我也不想这样。”稚雅幽怨的坐起身淡淡的说道：“我从县城嫁到这里，婚宴的酒味都还未散去，你二哥就撇下我……他倒是落的干净，可我呢？大嫂好歹还有从仁，我有什么？只有一袋豆子。爹不许我改嫁，娘家也不要我……振锋我不是就想跟你玩玩，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率性，我喜欢你耿直，我知道不该跟你干这苟且之事，可我忍不住，我害怕，可我就是忍不住，我……”稚雅越说越激动，一颗泪珠从脸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