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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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爱情语爱诗语,
  只希望彼此唱和。
  ——
  看到郁兰尽捐前嫌,我的自信心开始渐渐膨胀,想向郁兰表白可是又怕时机不成熟,冒失地向她示爱会招致相反的结果。思来想去,我决定先写一首小诗探探虚实,毕竟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单独地深入交流过,我希望能采取一个稳妥的办法。于是,花了整整一个晚自习的时间,我绞尽脑汁,拼凑出了一首《鹊桥仙》:
  眉烟澹淡,唇朱凝素,两朵飞霞红透。似娇似怨总关情,更难忘幽香盈袖。
  静如处子,言犹吐玉,动若清风扶柳。含情脉脉一回眸,竟使得龙郎消瘦。
  我把这首词工工整整地写好,看过好几遍,发现自己并不是填词的料。最后略做修改,把“竟使得龙郎消瘦”的“使”字,改为“思”字,才装入信封里。
  第二天上完课后,我让乐玲帮我把信转交给郁兰。乐玲接过信件,把玩着封好口的信,笑着问我:“里面写的是什么呀?”
  “没什么,自己瞎填的一首词。”
  “不会吧,我拿到手上就觉得发烫,该不是一封火热的情书吧?”
  “你怎么也这么逗啊?里面真没什么,第一次给郁兰写信,那样写恐怕不合适吧?”
  “你也知道啊?为什么封得那么严呢?”
  我不明白乐玲话中的意思,一个劲地辩解道:“真的没什么,你帮我把信交给郁兰,拜托了。”
  乐玲满不在乎地把信放在桌面上,继续收拾着书本,没说送也没说不送。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喂,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送到呀,回头我好好谢你。”
  乐玲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本,最后悠悠地说道:“郁兰和他男朋友刚分手不久,你知道吗?”
  “是吗?我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她现在心情不好,你现在去找她,恐怕不太好吧?”
  “唉,大姐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挠挠脑袋,有些不知所措,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唉,那家伙迟不分手,早不分手,偏偏这个时候分手。唉,时不利兮奈若何?”
  乐玲听了我的牢骚话,笑着说:“你自己迟不写,早不写,偏偏这个时候给她写信,还怪起别人来了,好没道理。再说了,这对你来说不正是个好消息吗?”
  “瞎说,我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吗?郁兰不开心,我哪里高兴得起来?”我也开始有违心之言了。
  “哟,好恶心,你还没追人家到手呢。”乐玲看着我,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等你追到手了你再跟她说吧,我听了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听她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作多情了。我呐呐地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乐玲看到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故意卖个关子笑着对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如果有谁现在给郁兰写信,郁兰一定不会理他的。”说罢,乐玲停顿了一下,瞄了我一眼,加重语气又说道:“但是——如果是我们系的大才子龙江你的话,说不定她会有点兴趣。”
  “哦,真的吗?”我有些不相信,但心里却是比喝了蜜还甜。我抑制住得意的心情,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乐玲大概觉得已经把我折腾够了,最后一字一句地说:“不过,以后你要是再把信这样封上的话,我可就不会帮你送了。”
  “为什么呀?”我不解地问。
  “你把信封得这么严就表示你对我不信任,郁兰男朋友这一点就做得比你好,他以前让我传信从来不封口的。”
  “对不起,我真不懂这规矩,下次决不会了。”我连忙道歉,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又说道:“不过你也别再郁兰男朋友长男朋友短的,是前男友对不?人家是情场高手,今天追这个,明天泡那个,后天又不知和谁眉来眼去,当然经验丰富啦。好了,我把信拆开,你帮我送去行了吧?”
  “算了,算了,你这一拆,人家还以为是我拆的呢。说清楚了就OK,没必要再拆了,郁兰是我的死党,她一定会给我看的。”
  信终于送到了郁兰手中,没过几天,她回了封信过来,也是托乐玲转交我的。乐玲把信递给我,说道:
  “还说里面没写什么,我看了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竟思得龙郎消瘦,’这么露骨的话你也写得出来,好不好意思啊你?”
  我难为情地笑了笑,但心里却寻思着郁兰会不会拒绝我,所以没顾得上搭理乐玲,赶紧打开信来看。只见里面也是一首《鹊桥仙》:
  困眼忪惺,意懒情惰,倦容更无光泽。心绪散乱形枯槁,不过是寻常颜色。
  思也悠悠,恨也蹉跎,青春烂漫如歌。不爱情语爱诗语,只希望彼此唱和。
  我看完郁兰的词作后,觉得好笑,没想到她还有些才情。她虽然说不爱情语,但并没有明确拒绝我,我不安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心想自己还有希望。于是,我马上给她写回信道:
  看了你的词作,真的非常高兴,没想到你文采这么好,想必你写回信的时候,心情一定很好吧?乐玲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叫我千万别打扰你,上次给你的信实在有些冒昧,不过现在见你心情愉快,我也就放心了。
  你的词文采和意境都非常好,绝对是一流水准的。只是没有按照声律来写,略有缺憾。下面是《鹊桥仙》的词谱,我现抄给你,你对照秦观的词看看: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上面这首词是很有名的,想必你以前也看过,右边是该词的词谱。这里“+”号表示这个字可平可仄,“—”号表示要用平声字,“︱”号表示须用仄声字,最后一个字下面加一横表示该字要押韵。如“︱”表示押仄声韵,如果是“—”,自然表示押平声韵了。
  注意该词上下阕的最后一句,前面三个字一个停顿。不可以像言诗那样,前面两个字两个字一个声步,而且最好多用虚词和动词。再看清朝许缵曾的《鹊桥仙?夕》:
  云疏月淡,乌慵鹊倦,望里双星飘渺。人间夜夜共罗纬,只可惜年华易老。
  经秋别恨,霎时欢会,应怯金鸡催晓。算来若不隔银河,怎见得相逢更好。
  这首其实也不错,每个词牌都有词谱的,有兴趣可以上网找。有名的如《钦定词谱》和《白香词谱》,不过这些老词谱平仄规定都很严,现在也可以找到一些平仄规定稍微宽松些的词谱,你可以DOWN下来作参考。
  对于新手来说,填词仅仅有词谱还是不够的,你还要了解一些常用字的平仄。比如许缵曾的词,“只可惜”的“惜”字,“隔银河”的“隔”字,“怎见得”的“得”字,似乎都读平声,怎么与词谱上的声律不对呢?其实这些字都是入声字,也是仄声。所以,光有词谱你还填不了词,还要下载韵书做参考,现在用得最普遍的是《平水韵》,下载下来你就可以依照它填词了。
  看到这里,我想,你心中应该有谱了吧?我并不是有意在你面前摆谱。你看现在有些人,写诗作文就一点也不靠谱,我认为做人作文都不能太离谱的。没谱的事,我是绝对不做的。
  好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热烈地祝贺一个女词人即将诞生了?
  龙江
  12.14
  由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郁兰才显得亲切而又自然,所以我在信的开头没有写称呼。信中最后一段,我借题发挥,抱着“谱”字满地打滚,折腾了个够。逐字逐句地检查了数遍之后,才装入信封交给了乐玲,让她代为转交,当然,这次我没再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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