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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士的世界里,生存的法则都是一样的,但生活的方式却又都是不一样的,凡界和人间界如是,人间界和魔界如是,三界也如是。
生存往往比生活要艰难许多,只有获得了生存的权利,才资格去选择如何生活。但实际是,许多人获得了生存,却忘记了生活的样子,也学不会生活的样子了。
江家是一个会让自己的族人学会去生活的家族,这一点是从江焕和江纤纤身上能感觉到的,他们身上有着生活所赋予的平和。见到灵浦纱时依旧会露出该有的痴迷,却不会因为它的拥有者仅仅只有元婴期的修为就会露出凶相。
光轮繁华的程度,天仙城并不输天剑城,但天仙城没有天剑城这种锋芒凌厉的感觉,仿佛整座城都散发着剑气。这里是一个剑修的世界,不止出于剑谷的剑修,整个人间界的剑修有很多都聚集在这里,交流心得,领悟修为。
不得不说,天剑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往常城中最常见的,除了身负长剑的剑修,就是浑身散发着剑意的超级剑修。反正除了剑就是剑,就连设立在天剑城的兵楼,出售的灵器都只有剑和剑有关的。
江焕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天仙城,但看的出来这是他最兴奋的一次。
入城,江焕就提出了去喝酒的提议,并且强烈向寒冰推荐了两个极好的去处,保证了质量和人流量,但都被拒绝了。
“寒兄你想怎么样?”江焕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展示自己提前很久的准备,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寒冰并不能理解没有道侣对于别人来说到底是怎样一种严重的问题和伤害,单身狗在他的印象里其实是开心自由的代表,比如一天只能喝一杯酒这样的待遇单身狗是不可能享受得到的。而且江焕这种毫无目的的努力在他看来还没有云流去追求秦倚天来得靠谱。这又不是打猎……
“我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你要是酒瘾犯了可以先去,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想要的材料。”
追寻幸福的人,寒冰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
江焕两片眉毛微微扬了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要是说去喝茶会不会这家伙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毕竟一天一杯酒的忧伤他没有体会过,想来是不怎么好受的。
江焕走了,带着理解的同情,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向往的生活啊!
……
敢上街头卖艺的,不是身上多少带点本事,就是对自己忽悠的功力有相当的自信,无所谓真实或不真实。
当生存的法则重新回归到丛林法则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真实了!
能在市间找到的材料,自然不需让寒冰动用妄图以不劳而获的心思来获取,支付足够的费用比体力活来得简单也更容易让别人接受。
事实证明,无论是何种体系结构的社会,拉动经济增长的最直接手段,消费。而多方面因素下促成的单一消费,往往比突然爆发的集体盲目消费要逊色得多。
比如说寒冰,比如说突然涌入这么多的人带来的市场,再比如说马上就会被兵楼痛宰一番但又不得不乖乖伸长脖子且满怀期待的各个宗门。
仿佛已经嗅到了灵石散发出来的芬芳!
……
陌生的地方,曾经熟悉的地方,游起来是不一样的感觉的。
前者让人不停地踏步以寻求新的心跳,后者则让人忍不住想要驻足着感受让心跳安静下来的回忆。
寒冰确信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这座城市,唯一能回忆一下的,就只有在天仙城的时候,兵楼执事刘印和白钼给出的那件信物了。好像是贵宾卡之类的东西。
寒冰还是有许多心暖的回忆的,不过不是在这一个座城里,当然,也不打算在这里留下什么回忆。
为了方便,寒冰重新戴上了那张银色的面具,银光内敛,一条竖直的裂纹从眉心直至下巴。单张面具其实挺好看的,无论是在寒冰还是龙鸢的脸上。但当他们合在一起的时候,只能说对称的美在一张脸上或许是的,但一张银色的面具上不是。
寒冰无法理解为什么隔着面具看不出他的修为就能愉快地交易,而没了面具之后无论是元婴期的修为还是没有修为都能感受到阶级固化性带来的深深恶意。
人潜意识里都是偏向自己的,哪怕情感退化的寒大主神,此刻也不能免俗了。
走出最后一家店面,寒冰缓缓离去。
要是剑谷的生意也能如此顺利,就可以省下不少麻烦了!
寒冰想着。
但好像即使不顺利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便放弃了这个愉快的想法。
大量外来人员的涌入,短时间内,宽阔的街道也略显拥堵,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各自扮演着不一样的自己和路人。
不知是否和心态有关还是什么的,本应是熟悉的场景却让寒冰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和一群自带杀气buff的人一起。
用一个词形容现在,嗯……鱼龙混杂……鱼目混珠……鱼……于是寒冰打算走了!
……
从美丽的风景来说,天剑城有一个天仙城没有的优势,一个具有相当诱惑力的优势。
剑心湖,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地方,一个即便是远在东川地界天仙城内的无数女修都羡慕渴望的地方。
灵气一般,不盛产灵石,也没有绝世高手在这里留下什么惊世传承,单靠天然形成的美丽,就能够干掉剑谷九成的名气。只能说在剑谷和飞仙门中间隔了一个苍山,这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江焕极力推荐的两个地方,其中尤以剑心湖为最,临行前特别强调,让寒冰务必在忙完了之后前来找他。
推断一件事情的重要与否有很多,最直观的就是,从口述这件事的人眼神中找寻答案。
江大少用眼睛瞪得很大来表示他说的事情无比重要,这个神情出现在女孩子身上自然是很可爱和漂亮的。
但这显然不包括江焕,或者说不包括任何的雄性。那种长得比多数女人还要妖娆妩媚的除外,这种生物理论上来说都是男人和女人的公敌。任谁也不能忍受一个男人比自己还要像一个女人,任谁也不能忍受一个男人就可以改变自己的趋向,任谁也不能忍受自己会在知道是一个男人的情况下。
临近,城中有山,山环成古,填谷成原。四个方向,四个区域,四个季节。
东春西夏,北雪南秋,四季常在。
日常白眼不变,寒冰上来的方向,正北中央。
眼前的白,是什么白?
眼白加雪白……
眼白多过了雪白……
最后只剩下了眼白……
慢慢地,寒冰发现了一丝异样,却并没有在意,窥一朔而知全貌,这应当会是一次愉快的……漫步?
剑心湖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不同的景色,如同镶嵌在水晶里的斑斓世界,穿过的阳光似乎也不愿离开。湖水清澈见底,调皮的鱼儿不时浮出水面吐上一个个泡泡,啵的一声后又沉入水中。
注意到这一幕的女修们,眉间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柔色,美眸微潋。
东极春胜,日光山色交相辉映,无数少年少女或席地而坐,或驻足耳语,尽皆温言细语,述说着各自的乐趣,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无论何时,剑心湖都不缺少来这里游玩的年轻人,也没有人知道剑心湖从形成至今这里来过多少人,来过最多的一次有多少人,映像里这里从来没有拥挤过,也没有空旷过。
江焕早早就到,走得心急,江大少爷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提醒某人,等想起来的时候便发觉已经晚了。在享受着相互吹捧带来的飘飘然中,就再也没有想起来。
一年四季,寒冰并没有特别偏爱的,星座、属相、性格这些东西也没有影响到他什么,选择北雪的方向,大抵是离得比较近而已,或者颜色好看一点,龙鸢就很喜欢白色。
山道蜿蜒,积雪绵延,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了这最纯洁的颜色。银装树裹,似连炙热的骄阳也不忍破坏,洒下的金色光芒落在雪面,却没有丝毫热度。
瑞雪寒秋,冰冷的气息化作丝丝缕缕游走在空气中。经过清扫后的山道,露出汉白玉石铺就的路面,光滑如镜,阳光反射的地方,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条条曲折的小道,从寒冰的脚下一直延伸到与天相接的地方。
淡淡的暖意自脚下的白玉地面透过靴底传遍全身,既不会给人以炙热的感觉,却又刚好能驱散四周的寒意。
这样一来,寒冰就很舒服了!
虽不至于扰动已经沉入深渊的情感,但至少也是很惬意的时光了。能尽情享受呼吸带来的律动,本身就是很不错的体验。
视线经过一个由高到低得转折之后,变得开阔起来,也掺杂进来了别的颜色。
突如其来的异样打断了寒冰,他停了下来,多数情况下对于人性的恶意,就像此刻萦绕在体外的寒意,这是不需要也不值得劳烦忍耐这种情绪去照顾的一件事。而且,至今并没有影响到让寒冰以短暂忘记去剑谷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为代价的事情出现。
与以往不同,这次寒冰望向了这让他感到异样的来源。两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娇俏少女立在他不远处,相互挽着的手静止在空中,同步的呆滞表情和一眨不眨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
显然,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两个小丫头的身上比出现在两个同性人身上要更让人容易接受,多数人会为了不相干的雌性并不中肯的评价而强烈反应,而极少的人只会在意个别雌性的看法并为之做出改变。
所以即便是两个大汉寒冰也不会脑袋一热就做出什么维护名誉之类的事情来,对比之下寒冰更对自己家的几个丫头越发想念的紧了。秦倚天就不会这么看他,那才是秀外慧中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寒冰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道路不宽,并排两人行走实有勉强,而那两位明显没有后退的打算。
不用回首,即便没有这几步,寒冰所走的距离也要远远超过半数,抛开绅士风度,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寒冰生出后退的想法并为之付出行动。而且,也没有保持绅士风度的先决条件。
寒冰不认为这样的场面值得让人僵持。
曾经的伟大先驱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雪中的感觉和白玉地面果然是不同的感觉,一起伴随着积雪被压缩的稀疏声响起的质问也一同到来。
“你是谁?”
“你做什么?”
“谁让你来这里的?”
声音不大,带着少女特有的嗓音,语气快速而稍显尖锐,神情脱离了呆滞之后转而变为浓浓的狐疑,嗯……还有一丝戒备?
毫无疑问,三个问题寒冰一个都不想回答。打死你们的想法有想不想知道?
寒冰脚步依旧,绕过两人重新回到小道上,熟悉的暖意也重新回来。
两个少女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种不常见的情况,记忆中像她们这样好运遇见的似乎没有过。人是,事也是。
“你站住!”
一个少女开口,对于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她不知道要怎样处理,但本能告诉她这个人不能走,至少不能就这么走了,心里想着,嘴上反应自然就快了。
连续两次,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很好的理由,即便是千羽千幻寒冰也会很用力敲她们光洁的额头的。
虽然不会这么直接地就动手,空中飞人了解一下?
两个小姑娘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人默默转身,深邃的眼神古井无波,虽然他脸上露出给人温润的笑意,但还是让两个姑娘挽着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他是要打我们吗?两个姑娘统一了想法,齐齐后退半步。
涉世未深就有如此老道的眼光,可以说很难得了。寒冰丝毫没有被看穿的尴尬,淡淡地问道:“有事?”
一般类似“有事?”、“你说!”、“很好!”等回答,传递的信息也大多都是我不想和你说话,麻烦有话快说,至于听不听看我心情。
而寒冰的心情显然是不太好的,两个姑娘甚至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本身寒冰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大事,这里的“这里”指代的地方自然不包括北雪。
整个人间界,谁不知道,北雪一向只有女修才能进的哇!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嘛,还装得那么认真,连她们都相信了。
或者当初的江大少,也有一样的疑惑吧。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他是真的不知道,两个姑娘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要是明知顾问的话,好像元婴初期的修为收拾起来也不是很麻烦呢。
“剑心湖!”寒冰说道。
“那你还来这里!”两个姑娘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小慌,罪犯身份得以确认,武力值判断毫无威胁,有了些质问的味道。
老实说,除了曾经的秦月有过这样的殊荣,人间界还没有那个女子能够做到让寒冰有想打人的冲动,而眼下这个记录正在被撼动。
已经开始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慢慢地,有人靠近了过来,然后……
寒冰就开始皱眉起来,
吃瓜群众向来不是中老年人的专利,它完美包容了所有有自主意识的生物,无论雌雄。
越来越多的人在赶来,更有甚者提起修为直接飞了过来,很快,寒冰被围了个囫囵。
这样的阵仗,寒冰见过不少,在天仙城的时候。唯一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会被他有幸撞上。
以他为中心,半径三米之外,被一种叫做美少女的生物无限填充,不用神识的话,其范围之广,目力所不能极也。
北雪最有纪念意义的一天,
时隔两百年之后,
再次在这片土地上见到了男人。
寒冰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犯下的错误,如果有合理的刑法应该是属于私闯民宅一条,判定也不会太重。
私刑就要可怕得多,脱离了世俗对于法的概念,为个人意志所服务。
清一色的白色长裙,同骄阳下散发着纯洁光晕的雪面如出一辙,连起伏平仄都是那么自然。
额……好像想多了,寒冰定了定神,考虑着什么样的力度才不会造成大面积的死伤而又能安然度过眼下的局面。
思虑间,一长裙女子排众而出,体态优美,清丽出尘。莲步轻移,停在了寒冰面前。
“这位道友清楚剑心湖的规矩吗?”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寒冰无厘头的沉思。
“现在清楚了!”
抬起头,寒冰直接道,同样清冷的语气让眼前的女子微躇了下细长的眉,他不想欺负人,能不动用武力解决,是比较理想的一种方式,在寒冰看来。
四周细细的耳语突然变成了高涨的议论声清晰可闻,已有众怒之相。
女子束手抬起轻压,呼声顿时偃旗息鼓,她认真的看向寒冰,再次缓缓说道:“我希望道兄对此能坦诚相待,北雪的规矩,已经很久没有被破坏过了!”
锦书没有说完,她师傅立下这条规矩的时候,就有人热心肠地帮忙立了威,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苦修了好多时间的修为,令人感动。时隔两百年,没想到还能有寒冰这样热心的人,师傅知道后的反应着实让她好奇,因为她拜师的时候,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无缘得见。
面对一个如此温婉的女子,寒冰也没有想过面子什么的问题,一般只有在面对自家……唉,其实并没有在意过,一直都是。
“我来的方向,从这个方向上山是最近的选择,其它几个方向很麻烦,人也多,太吵。”说完之后,寒冰想了一下,又补上了一句,中肯的评价,“嗯,这边风景很好!”
锦书想过无数的辩解,却没想过得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回答,一个很生硬、现实的回答。
气质这种东西,并不都是虚无缥缈的,例如现在锦书就会因此而不得不相信因为近而选择破坏北雪规则的事情,同样相信的自然也包括他并不知道规矩的事实。
直面寒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很真实的气息,似儒雅、似温和、似清风徐来、似北雪的初阳,性格温润的人,感官的反射总会因此让她的主人很舒服。
但是……
我们摆出这样的阵势,你这样真的好吗?
“你这个人真的好嚣张啊,犯了错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一点悔改的样子都没有。”
“哪里有人会因为多走几步路这样的理由就跑到北雪来嘛,分明就是想图谋不轨。”
“可笑,以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无视北雪的规矩,真以为会有人相信?”
“他看起来好弱哦,我们把他抓起来,等圣依前辈来发落吧?”
“圣依前辈不是回去了吗?那抓起来要关在哪里?”
……
想要表达愤怒的时候,只要把声音放大,就可以很清楚地告诉别人,自己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所以除了个别声音之外,哪怕加大了不少,寒冰此刻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大致上还是甜美的少女音,多数是饱含有趣的捉弄,少数才符合这个世界正常人的思维模式。
恰不巧,锦书是后者,毕竟这是师傅的立下的规矩,作为唯一弟子的她有绝对的理由和义务在师傅不在的时间内,维护北雪的一切。
或者她的本意上并不想太过于为难这个让自己有着舒心感觉的小少年,精致的美眸微微注视着那双宁静深远的眼睛,“我相信你是无意闯入,可是也确实坏了规矩,所以你暂时不能离开,我不能越俎代庖,只有等师傅回来才能放你走,如果你家有长辈在的话,你可以先联系他们,我师傅不是很好说话的。”
锦书婉婉说着,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几道目光因此而悄然落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又回到了寒冰的身上。很奇怪,也很容易理解。即使不怎么熟知的人都知道,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有着白莲花一样的性子,她几乎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温和。
所以绝口不提处罚的事情,更兼温言提醒。
或者换了一个人之后她不会如此好意,但也不会咄咄逼人。
“我找一个朋友吧!”寒冰说道,“他叫江焕,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锦书眨了眨眼睛,朱唇轻启,想说的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或许在他的眼里,十大天才的名头就是无所不能的了吧,包括可以让他免受惩罚这样。
一个年轻的,没有出过远门,却又性情和善,家教极好的少年,然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主要是还没有强大的背景。锦书想了想,在心里下了一个定义。
江焕的名字掀起的浪花很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人嘲中,锦书想了想,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继续让他呆在这里,也不合适。这才发现,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现在情况,一直都是淡然的模样,是有什么特别的依仗吗?
除了少数被八卦支配的人还想目睹事件的过程,人群缓缓散去。清新的空气冲散了馥郁的幽香,寒冰眉间的小褶皱也全部舒展开来。
“你是江家的人吗?”锦书走在他的身边,既不落下,也不超前。
“不是!算是朋友吧!”他说道。
“你真的不知道北雪的规矩吗?”
她的声音没有不信任,也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寒冰脚步顿了一下,斜眸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透着深邃,颇有些郁闷的样子,嘴巴里蹦出一句话来。
“那家伙忘记和跟我说了!”
锦书怔住,这个弯转得有点急,她没过来。
寒冰移开目光,继续向前走去,两个字缓缓飘出。
“江焕!”
锦书这才轻掩了一下红唇,快步跟上,这下子更确定了。
人有很多种,有很多种人,人们总能在漫长的时光中,演变出各种各样的样子来。但无论如何演变,总会保留下一些美好的、从未被污染过的心灵,青出淤泥,不染尘埃。
锦书走着,时不时仰头看一下缓步而行的寒冰,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这样专注地欣赏北雪的一切,眼底浮现的眸光仿佛映照出整个北雪,然后被他深深埋进了眼底她看不见的地方。
东春紧邻着北雪,白与绿接壤之处,青嫩的绿枝上托着厚厚的一层蓬松,青翠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也止住了冰雪的脚步。
不同于皑皑白雪铺就的北雪,东春青翠的草地可以让人随意席地而坐,畅聊人生。偶尔小酌一杯,却是无比的惬意。
人们总说,心无旁骛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快乐的。更专注的注意力会让人感受到不一样的乐趣。
所以自从忘记了还有什么事之后,江大少爷在这一秒之前,都是快乐的。
当视线里能够看见一个黑点的时候,江焕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好友在高呼几声无果之后,不约而同地也看向了一个大家曾经都向往过的方向。
然后……
“卧槽!”
“这是何方神圣?”
“这都没被抓起来?”
……
“么的,这次死了!!!!”
最后一声,来自某个身心僵硬的人。
鼎沸的人声在达到一个顶峰之后就突然沉寂下来,绿与白的交界处,一道人墙已然成型,射线般密集的目光自动定向。
这边,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而寒冰的注意力也终被北雪之外的东西所吸引。
“江焕虽是江家大少,即便他能代表江家,但我师傅未必卖江家的面子。”锦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不过说完心里却很舒服,也就不再管了,毕竟,这么有趣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没有!我师傅很凶的!”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锦书脸上闪过一抹愤愤,“不过师傅惩罚你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求求情。”
“多谢!”
“举手之劳!”
还未走近,人墙之上酝酿已久的气势已然突破天际。当然,没有摄人心魄的感觉,反而充满了满满的怨气。
江焕面色苍白,就看着他带着锦书,直直朝着自己走过来,最终,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江大少嘴角抽了抽,使命给某人使着眼色,你倒是过来啊!
寒冰没动。
“呵……呵呵,”江大少转而看向锦书,僵硬的脸上挤出一缕灿灿地笑容,“锦仙子,怎么劳驾你来了?”
锦书洁白无瑕的一双玉手叠放在一起,轻贴在小腹前,如同一株雪莲立在皑皑白雪中,“你的这位朋友误闯了北雪,他说要来找你!”
“他没做什么吧?”江焕不确定地问道,眉毛也上下跳动着。还好,见锦书轻笑着摇了摇头,便不由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感觉不对,都跑到北雪去了,没做什么那也是做了什么,不然你来干嘛?
一念及次,江大少顿时苦着脸幽怨地看向了站在锦书身边老神在在的某人,“大哥,你就不会先给我传个音吗?”
江大少无比地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先给他提个醒,万万没想到,东川西川万千生灵加起来还会漏掉一个不知道剑心湖北雪规矩的人存在……然后被他撞到。
“麻烦!”
“……”江焕。
连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都不知道你还一脸臭屁,还要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江大少想着尽量争取宽大处理,如果实在不行也要撇清关系,不能把自己搭上。
江大少:“锦仙子,圣依前辈要怎么处置寒兄?若是还请看在江家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可否?”
“家师有要事回剑谷处理,归期并未说明,所以暂时还没有对你的朋友进行处置。”
什么?
不在?
也对,要在的话估计这丫也不完整了!
眼睛瞄了一眼寒冰,江大少露出了颇为讨好的笑,“这个……这个……锦仙子,寒兄的为人我敢用人格担保,绝对正直,不是奸邪之辈。对于北雪,他是真不知道,所以才误闯的,要不您高台贵手可好?等圣依前辈回来,我再和寒兄一起向前辈请罪可以不?”
到时候把老爹拉上,圣依前辈应该也就小惩一下吧?江大少如是想着。
锦书闻言沉吟了起来,似在犹豫,却是一旁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
“不知锦仙子可否听在下一言?”
锦书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气质出尘,“云少宗有话直言便可。”
或者苍山的水太深也太浑,一不留神就不知道会吞掉那些人,相比之下,西川自然就安全许多了。而且年轻人嘛,总是对于一掷千金这种无形装逼的事情更感兴趣一点。
云流挺了挺腰,抬头挺胸一番,仿佛没有看到站着的寒冰,眼神落在锦书身上,谦逊地说道:“这位……是不是真的知道北雪的规矩,这一点在场的各位都不得而知,也无法求证,毕竟人间界里不知道这点的人在下还想不出来。我想说的是,无论如何,北雪两百年来的规矩,已经被人所打破,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事实不可改变,圣依前辈作为巅峰渡劫的存在,自有其强者的威严所在,我们后生晚辈,理当敬重才是!”
“嗯,不错,当如云流兄所言!”
“正所谓丹心难炼,人心难测嘛!”
一身青衣的沽奏和白衣的囚文自然不忘补上两刀,他们的宗门本就在西川,自然早就在这里了。没想到的是还能在这里遇见寒冰,正所谓冤家路窄,上次因为这弱鸡竟然被秦仙子给了脸色,完全想不通的好吧。这下好了,不用亲自出手也能给你料理了。
至于一个江焕想要保住他,除非是江客来了还差不多!
连神识交流都不用,抗寒联盟的战线已经统一。
效果是显著的,这一点从激愤的群情就可以看出来。
对啊,锦仙子,这种人不能轻易饶恕!
圣依前辈的威严,不容冒犯!
必须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对!
对!
……
生物身上都会有的两个劣根性:自己得到的东西,哪怕不需要,死也不能给别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哪怕再不需要,死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静静地看着,看着这种因为心理上的不平衡而引发的嫉妒,深深印刻在每一个人的眼底。寒冰觉得,这种丑恶,出现在剑心湖这样美丽的地方,简直就是对它的污染。
感觉……不是很好呢!
同样不好的,还有江家唯一的大少爷,这位已经快要争取到宽大处理的江家唯一继承人,此刻感觉便是极为的糟糕。
“云流,囚文,你们什么意思?”江焕吼道,连道兄都省了,可见以江大少的性格而言,抄家伙的念头忍得有多辛苦。
这么一闹,他之前的打算基本……不,是彻底落空,事关锦书师傅圣依的名声,想都不用想,就地正法。
寒冰至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漠视着这一切,江焕以为,他是没辙了才会这样的,不然以他的尿性,会跟锦书提出见自己的要求?
为了不让这位新交的知己客死异乡,他要努力争取!
“江兄何出此言?”囚文不然,云流和沽奏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三人之口不提同寒冰相识的事,反正也不怕你知道。
江焕呵呵,说道:“寒兄为人如何我比你们清楚,剑谷威名修真界人尽皆知,我们敬重剑谷,又怎会胡乱对圣依前辈不敬,寒兄一届散修,不知北雪规矩,顶多只是触犯规则,又怎能说成是对圣依前辈不敬?你们夸大其词,也不怕失了你们超级宗门势力传人的气度吗?”
“难道江兄觉得触犯圣依前辈定下的规矩算不上是对前辈的大不敬吗?”云流毫无压力的样子,反问江焕。
“寒兄事先并不知晓!”
“有区别吗?”
……
“你师傅出自剑谷,所以,你是剑谷的弟子了?”
很轻的声音传来,不大,却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江焕和云流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所有的人也被这声音的内容吸引了目光。
只见那个处于风波中心的人,还是刚才来的时候的样子,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仿佛多了一丝的索然无味。
对他们……所有的人!
这是要上天了吗?
我们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了!
锦书转过头,只见他正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脸上一如既往的样子,如果不是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她甚至不会想到问自己的会是他。而且,你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啊?
她点点头,示意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没必要,我只是来道个别而已,”说着,寒冰望向江焕,“如果你妹妹回来了,代我向他问好!”
“好!我……”江焕答应到一半,“我去,被你带偏了,现在就交代后事吗?还有别的没?”
气氛有点儿忧伤。
挺着的腰杆动了动,某联盟三人组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不说话了!
寒冰重新看向身旁的佳人,在锦书疑惑的眸光中,说出了一句让她愣住的话。
“我想去剑谷,可以麻烦带下路吗?”
“宗门现在不招弟子的!”锦书回过神来后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而且如果成为了剑谷的弟子,就变成了剑谷的家事,江焕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寒冰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你可以当做押我回去受罚!”
锦书眨了眨眼睛,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见她不言,寒冰又道:“不方便吗?”
“不是!”锦书连忙道,速度之快,连自己都感到诧异。
于是寒冰便又不说话了,也不再看她,等待着。
锦仙子有点小懵,自己似乎没有答应他吧,这莫名的自信从哪里来的啊你!这个人!
“云少宗,各位道友,后会有期!”其实还是答应了,锦书剜了他一眼,对众人道别。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江焕公子?”锦书纤足提起又放下,精致的玉颜上浮现出一丝的疑惑。
江焕缓缓拿出一张白纸,隔得近的云流等人定睛看去,是一个信封。提起真元,将信封隔空送到了锦书的面前,锦书扫了一眼,正面上写着‘剑惊正亲启’五个大字。
锦书自是神色一变,忙恭敬地伸出两只玉手来,将信封接了过来,捧在手中,又确认了一下,方才郑重问道:“江焕公子,这是?”
“这是我爷爷写给剑老前辈的亲笔书信,也是给寒兄前去剑谷的拜帖,既然由锦仙子你引路,那便交于仙子吧!”江焕双手微微作揖,“劳请了!寒兄修为虽然不高,但风骨却是江焕所遇之为最,还请仙子斟酌!”
锦书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郑重地将信封收了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这封信中写的是何,不过剑老她是知道的,剑峰十二太上长老之一,渡劫巅峰,实力上比她师傅还要强呢。
“等我回来,再向老人家道谢!”寒冰看着锦书收下信封,对江焕道。
江大少:“滚!”
寒冰微微一笑。
剑惊正同江客本就是至交,如此说来,说不定这家伙还真能免去惩罚也说不定呢!眼帘微合,她瞟了一眼寒冰,看来自己事没机会给他求情了!!
锦书带着寒冰走了,还是从来的方向,人墙成功完成了圆满的欢迎和欢送,还意犹未尽地不肯散去,唯幽怨之意长久。江大少淡淡地看了一眼呆住的三人,挥袖而去。
对所有人来说,这大抵是东春最不快乐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