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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聚在树叶间的光被风吹地零散,细碎的斑点洒落阮臾卿满身,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无论是一圈光影,或一点痕迹。
一束光阴任谁的剑都难将它斩断,如何纤纤素手也捉不住。
眼前这一柄赤红如晶,怒燃如火的剑正好好地插着修冥的胸口,而素手也还握在剑柄上。
树叶传来“莎莎”的声响。
不是挂在枝头随风摇曳的树叶,而是来自脚下与泥土混在一起的枯叶,此时已腐。
接着响起“嘶嘶”的声响,从树的一面传来。
修冥咬着牙忍着伤口传出的疼痛,那是风从牙齿缝隙带出的回音。虹霓精准地刺穿他的心脏,像回到一个温热的剑鞘。
汩汩冒出的血远没有剑身鲜红,极艳的色彩,却给修冥带来难言的冷。
他面容枯槁,嘴唇苍白干瘪。像一具干尸被无情风雨洗去了颜色,唯有那一双赤红的眼,愈加鲜红、明亮,诡异。
似有淡淡的花香传入鼻中,阮臾卿缓缓低下头,一朵娇小的黄花摆动着饱满的花瓣,在它脚边盛放。
她用力的吸一口气,那其中又多了几分花香,随即她吐出厚厚的白气,似一截白纱一片水雾,有一瞬间,眼前只剩下白色与雾霭。
既不深沉,亦不似人间。
在这一双眼中:
两个人,又或者分辨不出人还是野兽,尖啸着对峙着。
两个人四周的树枝大多都被折断,粗糙色树干上印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剑痕。
像被一阵猛烈而又狂暴的龙卷刮过一般,折断的树枝仍有树皮连接,像一只只折断的手臂。
狂风扫起的落叶纷纷飘落,层层叠叠的堆在战圈之外,像是谁刻意划出的圆圈,两人脚下是湿软的泥土。
土的颜色很深,因有血液未干。
老大双目赤红,如一头暴躁发狂的野兽。他看向老二,眼前的世界一片灰白,只有老二全身赤红,像是涂满了鲜血。引诱着他,让他生出一股嗜血的渴望。他紧握手中的长剑,剑身闪闪发亮,上面犹有未干的血迹。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呼出的是燥热的气息,像一团火冲出体外。
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凸起,汗珠在上面缓缓的滚动,与血液融在一起。
黏粘,腥甜。
他之对峙的人却格外的安静。
老三双目无神的痴态似梦游一般,手中提着苦轮剑,一动也不动。
这样的一具行尸走肉却总能在对手出剑的瞬间做出应对,即便是以伤换伤亦无犹豫,似乎在他的身上已无痛觉。
老大像前迈出一步,双手用力挥下,一道银白的亮光自剑身上升起,如一匹白练。
老三猛然抬起头,像从梦中被惊醒。他手舞足蹈像个不会使剑的孩童,但那灰色的长剑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横挡住老大雪白的剑光。
两口剑在空中相持不下。白色的剑芒附着在剑身上,灰色的剑朴实无华但却被一只拥有怪力的手支撑着。
剑身上的白芒慢慢变淡,最终消失不见。明亮的剑身上却多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而苦轮剑完好如初。
老大将剑提起,剑光一闪再次被白芒包裹住,随着剑的挥动引动流风缠绕,沿着剑身与手臂缓缓流动。
“拜月剑法——流风逐月!”
老二舞动手中苦轮剑,剑身渐渐模糊成一阵嘶吼的黑色狂风,迎着白色的弦月,两口剑寸寸交击。
黑色的风卷动四周流动的风,如刀切割,发丝在风中飞舞。
老大的衣衫在风中作响,眼神中却是愈渐狂乱的杀意。
皎皎的月光在风影中闪烁、冲击,似在乌云中穿行的月轮。
越来越快的剑光,越聚越大的旋风,在两人的身边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旋。
无数的树叶随风起舞,纷纷坠入风的轨迹里。旋风狂暴的卷动着,发出“呼呼”的哀嚎。
穆然,老大手中的长剑从中间断裂,苦轮剑刃凝聚旋风一剑刺入他的胸膛,旋转的剑刃破出旋转的伤口,老大双目赤红,他微微扭转身体,使得苦轮剑发生倾斜,从肋骨穿过。
风从他剑刃喷涌而出,穿过老大身体的剑刃去势不停,狂暴的风撕扯扭转将他身后的树干钻出一个碗大的洞。
老大站了起来,扯动伤口血液从中涌出。他极为迅速的一剑,将那柄断掉的长剑刺入了老二的心口。
老二的身体猛的一顿,随即他提着剑刺入老大的心口。老大瞳孔紧缩,他想起迈出一步,灰色的剑身从他心口刺出,他又迈出一步,手用力握住断剑剑柄,他的脸离老二很近,他的眼平静的看着老二的眼睛,轻轻说道:“我们一起上路吧!”
断剑雪亮的剑刃亦从老二心口穿过,流下鲜红滚烫的血。
犹是梦中,雾里雾外?
这一双眼渐渐被泪水湿润,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两个人倒落的身体,看不清血液满身流出的沟壑。
阮臾卿的手缓缓松开剑柄,她跌坐在地上,似被抽干了力气。
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血液独有的腥甜一股脑涌入鼻中。
阮臾卿身体颤抖,空气如冰刺痛着每一根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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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山村中一片静谧,湖面如镜涌动粼粼波光,似将月光融入其中。
晶莹的水珠在草叶上停留,走过这样一条小道,免不了沾湿鞋子。
沐晴走在一条模糊的小道上,也许是走的人少,路的痕迹已被疯张的杂草遮掩,依稀中能分辨出来。
她停下脚步,白色的衣裙在一片绿茵中格外的不同,更加的冰冷寂寞。小路蜿蜒向着树林深处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小草微微俯下身体,白色的裙摆从它们头顶拂过。清浅的脚步声在这夜色中传出很远。
树林里幽寂又黑暗,一些远处的树木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人的身影如同幽灵,在树林间漂浮。
沐晴沿着小路,向着树林深处走去。眼前的小路很陌生,一眼望不到尽头,隐藏在黑暗中,静静无声。
她明白这条路引向一个秘密。
柔软的布鞋动摇了一从杂草。
晃动间草丛中飞出一点绿盈盈的萤火,像一盏明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飞到沐晴面前,绿盈盈的光点忽明忽暗。
沐晴伸出手掌,萤火手围绕着手掌飞舞了一圈,然后停留在她的掌心里。萤火的绿芒下映出洁白的手掌中绿色的血管。
绿色的荧光在黑暗中照亮了前路,沐晴向前走去。走出了树林中狭窄的小路,她的身体没入草丛的瞬间,又有几只受惊的萤火虫飞起,很快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向天际,如万千闪烁的星星。
她看着天空中浮动的萤火,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一种温柔。
只是那温柔中融合着一种悲伤。
她驻足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很久,很久。
夜空中没有月亮,今夜似乎也没有风。
仿佛世界只有她与夜与满天萤火。
这样的夜空很美,也很寂寞。
她将视线平移向前方望去。
在前面不远处,有一间破败的木屋,从木板的裂缝中流出一丝丝洁白的荧光,如同漆黑夜空间上明闪亮的星屑。
木屋离得不远不近,就伫立在这片草地的中心。想一颗山脚下的顽石,独自承受了风雨的洗礼。在光阴中无声的腐朽,最终会化作一抹尘埃吧……她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但她也没有向着木屋走去,只是站在原地。这其中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也没有深层的考量。只是只觉性的不愿踏出向前的一步。
她的眉不知什么时候轻轻的皱起,却形成一种好看的弧度。从侧脸看去向与什么赌气似的嘟起了嘴。
只是觉得“一步”太过轻易,轻易的“一步”也需要勇气。
然而她并没有停留太久,冥冥中有什么催促着她。今夜的的一缕风从草地吹过,拂动她柔软如纱的裙摆,亦抚过她的脸颊有着冰凉的触感。
她不再思考,亦不再犹疑。向着木屋踏出一步,两步,三步……
她在木门前站定。
视线再次凝聚在眼前的木门上,陈腐如在它上面发了芽,或许一阵风就可将它吹得粉碎。
她没有推开门走进屋内。而是转过身背对着木门坐再来木制的阶梯上。
天空中仍有许多飞舞的萤火虫。
她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眸里映出飘动的萤火,语气缓慢而低沉:“十一的病更严重了,也许她……她挺不过今晚了。”
木门发出“咚”的一声,凌霜倚靠木门坐在地上,后脑磕在了木门上,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已经破烂不堪的木门没有应声碎裂。
安静的矗立两人中间。
“——我知道。”
“为什么?小十一究竟是怎么——”
“融剑产生的影响。”
沐晴闭上眼睛,不让泪流出。多数的萤火虫又重新回到了草丛中,夜空一片漆黑。
凌霜接着说:“作为剑炉峰传心阁弟子,‘融剑’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们这些孤儿被剑炉峰的师长所收养,传授我们剑术与武功,最终的目的便是要用秘传“心剑诀”将禁剑与人身融合,就可以将剑隐藏起来。没有人可以找到。”
她一边听着一边将头埋在了臂弯里,像一只脆弱的鸵鸟,发出的声音闷闷地:
“不让任何人找到?”
“剑一旦落入恶人手中将会有许多无辜的人丧命。”
沐晴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要做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
凌霜猛得一愣,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几近窒息。
这个问题他也曾质问过自己。
在剑炉峰上的每一个清晨,练习剑法的每一个动作,背诵书籍的文字。这一切都不需思考。
从未思考过,得不出答案。
他的声音像是嘴唇机械的上下张合发出的,一个冷冰冰的借口:“这是剑炉弟子所要背负的。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沐晴转过头去,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隔着木板凌霜犹能感到她的视线,他不敢回头,更不敢打开门。
他清楚的明白面对一双澄澈的眼眸,比勉强自己接受大义凛然的“借口”更难。
外面的声音有些冰冷,像是喃喃自语:
“这算什么选择?”
凌霜只能沉默。无言地看着木屋地板上插着的一柄柄长剑,洁白如雪的剑身上不断流出飞逝点点荧光。
黑暗中的剑似要勾勒出一个个灵魂的轮廓。
屋中的人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正是他们的选择……”
盈盈的光透过木屋缝隙游动到木屋之外,点点荧光涌动成一条白色的线,如水在沐晴手边徘徊。
最终消散……
同时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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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如同被拉扯般不断后退,宇文修从一条树枝跳到另一条树枝上。在他身后无音像一个紫色的影子,紧紧跟在后面,甚至越来越近。
纠缠不休,死死咬住,宇文修大感头痛。
耳边传来破空的声响,宇文修侧过身体,一道无形的气剑震动着空气从他身边穿梭而过,在一旁的树上留下一道刻痕。
这“天玄气脉”威力不容小觑,他应该还未用全力,须得小心才是,宇文修不及多想,便欲向前奔走。
然而一瞬的耽搁使得无音已经赶上宇文修,他安静地站在宇文修的对面说:“沿着这个方向逃窜,你想离开迷情林?”
宇文修沉默不语,他扫视周围,此时即无法在逃,他便向着一片空地跃去。
无音紧随其后,他看着宇文修的眼睛说:“你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到达。现在将剑留下,你便可以活着离开,若是回去救你的朋友也无不可。”
宇文修感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身上竟然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将剑匣从背后解下,漆黑的木匣落在青草之上,宇文修一只手按在剑匣上微微用力,让剑匣从身后转到身前。
他忽地咧开嘴笑了笑,直视这个冷漠的人说:“我还有绝招没用呢,时隔一十二年再现武林的绝式你一定不想错过吧!”
无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息,说:“夸口!”
宇文修微微一笑,手掌弯曲成爪,流风涌动朝着掌心聚集。
无音感到一阵劲风扑面,四周的风有序向着宇文修汇聚,转瞬间风似成龙卷,发出“呼呼”的声响。
宇文修手掌聚集风势,一步踏出,冲向无音。一路狂风席卷落叶翻飞。
无音运功凝气,双手张开正是“天玄气脉”的招式。只见风与气融合成一道道凝炼的气剑,一瞬齐射而出。
宇文修挥舞手掌,风旋如浪涛连绵不绝,气剑撞在气旋上被卷动四射飞溅,偏离了方向。
宇文修掌挟狂风怒吼,转眼间已到了无音面前。
无音因“气剑”被迫略感惊讶。他在运使“天玄气脉”,周身气劲凝聚手掌,与那汹涌而来的风撞在一起。
宇文修感到“聚风”一掌似打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他看向无音,只见的面色如常,两人对视一眼,都无法判断出对方心思。
两人周身两股气流在手掌处交汇,宇文修感到有细小的气劲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风旋中游走不断化销转换着风的流向,渐渐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宇文修察觉情况不妙,主动释放风旋,气流失去引到猛然四散,一股乱流从两人身上吹过。
风,拂动发丝。两个人侧身而立,紫衣随风飘动。
宇文修皱着眉头说:“你的内功竟然如此深厚。”
无音语气淡淡漠:“十余年的光阴才有今日。”
宇文修苦笑道:“若是你同伴与你武功相当,那他们就危险了。”
“你们本就毫无胜算。”
宇文修凝视对方的眼睛说:“为了争夺的一口剑,已经有很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是人的不幸。剑同样不幸,还未出鞘,便已沾染上了鲜血。”
他的声音突然变大:“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它呢?”
无音的眼珠转动看向一旁竖立的剑匣说:“那——你肯放手吗?”
宇文修喃喃道:“原来早就没了选择。”
宇文修双掌同时运起,流风狂涌。风旋凝聚到一起,发出犹如猛兽低吟的怒号。
无音亦再次运使“天玄气脉”,双掌气劲涌动。
宇文修一掌推出,四周流风似刀,又似猛兽利爪。无音手中气劲暗藏柔劲,不与其正面相抗,牵引这风流向着后方流去。
宇文修大感失算,但流风势不可挽回,身体也随风而去。
无音却轻巧跃起,手已按在剑匣之上,他的语气中难得有一丝兴奋说:“我的目的是——斩灵,不是你。”
风流旋转,凌乱了一地的落叶与青草。宇文修转过身来,看着那条紫色身影。
无音缓缓打开剑匣,整个人却愣住了。
那乌黑的木盒中竟安静的放着一口通体完整的石剑。
他伸出手握住石剑的剑柄,将剑从剑匣中取出,手感颇重。剑身也很巨大。
他喃喃自语:“这便是剑炉名剑——斩灵吗?果然不同凡响。”
“可你不能带走它!”
无音看向宇文修,意外地轻轻一笑说:“你想一试斩灵的威力?”
“我说过,你应该有所期待!”
树林中变得异常安静了,所有的风都消失不见了,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树叶在空中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