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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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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HP区真东路189号回来,李云风再也没有穿那身中国超人服,再也没有变成风子。
  但李云风的内心却变得更压抑了!他觉得自己的“事业”遭到了空前的打击,他不敢再穿着中国超人服招摇过市,他不敢再对外人宣传他的理想。因为,不论走到SH市哪里,似乎都有一双温润而熟识的眼睛盯着他,告诫他: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在骗取社会的同情心,以达到清洗你自己灵魂的目的!
  五大设问即使再默念一千遍,也提不起自己的斗志了!他感觉自己这个臭皮球,不是漏气瘪了,而是被一把利刃彻底戳穿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否定一切。他觉得自己从一出生就是错的,孩童时期是错的,学生时代是错的,打工时期是错的,直至现在,仍然是错的。
  百年交大根本不缺一个疯子去演讲,美罗城不需要他去凑热闹,社会不需要那108位帮主,中国梦想秀的舞台不需要一个垃圾节目。就连小巷里的大爷烧点垃圾,需要他去装腔作势吗?
  家人看他这般消沉,也很是着急,催促着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李云风觉心理医生解决不了他的心病,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疗伤。
  他想到了亲情,或许亲情能帮他走出抑郁。他开始陪小雨读书认字,开始陪张欣逛街购物,开始试图与六哥赵景顺接触。
  然而,此时的赵景顺,又何尝不需要亲情的慰藉呢?
  赵劲的心脏支架手术很成功,半个月后便出院回家了。一家人都放宽了心,唯独赵景顺一人,内心充斥着难以诉说的痛苦。
  他的爸爸曾经是SH滩建设局局长,虽说是副职,但主管开发建设,也曾权倾一时。他的妈妈是大学教授,在全国屈指可数的名校里教书育人,培养栋梁无数。这个家庭的层次和地位是多么让人心生崇敬。
  然而,他赵景顺,却不是爸妈亲生的儿子!他是抱养的养子!
  而且,父母对此讳莫如深,把这个秘密保守了三十多年!看样子,两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了!
  有几次,赵景顺鼓足了劲儿,想问问二老,却又觉得这个话题太残酷了。你含辛茹苦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在你已白发苍苍的那一天,他突然张口问你,他是不是亲生的?他的祖宗在哪儿?这是多么痛苦的话题啊!
  那我究竟是哪里来的呢?任凭他赵景顺再天生聪颖,也回忆不起孩提时的任何蛛丝马迹。有的时候他想想算了,自己也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寻根问底。但那颗孤傲的心,一直迫使他在探寻着。爸爸有很多战友,多数是身份显赫的军中要员,我可能是他们的后代。或者是某地方官员的儿子,因升迁或婚变而送人。或者是妈妈同学的孩子,因谋求出国不得不送人收养。最差最差,我也就是个孤儿院的孤儿!无依无靠,被爸妈抱回家中。赵景顺每每想起这些,脑海中闪过一丝希望,虽然缥缈,但依稀觉得自己可能是显赫家族的后代,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液,甚至生父可能是当朝重臣!
  “君兰,你知道吗?我可能是爸妈抱养的!”
  当赵景顺把这件事告诉顾君兰时,顾君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打趣地说道:“你别多想,不会的。你是赵局长的儿子,身份显赫,所以我才嫁给你的哦!”
  赵景顺闻言苦涩地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开始变得平淡如水。赵景顺依然是工地上的项目经理,看不到任何升迁的机会。而顾君兰的酷炫不夜城活动如期举行。与往届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邀请赵景顺到场助威。而赵景顺正过着郁郁寡欢的日子,对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也不计较。
  一日,赵景顺在工地刚刚开完安全工作会议,忽然看到李云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赵景顺本来很厌恶此人,尤其听说他做了些什么中国超人的事后,更觉得李云风像个异教徒。但有一次在父母家,偶然听妈妈提起,自己在监狱的那一年,李云风经常上门看望二老,帮忙做些扛米拎面之事。现在见面,自然不好意思直接撵出办公室!
  “六哥!今天,我是来认亲的!”李云风一句话,把赵景顺吓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六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亲兄弟俩!一对双胞胎……”
  李云风话刚说到一半,赵景顺制止了他。赵景顺心想,你是什么出身?你又受过什么教育?你又做过些什么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和你沾亲,还是什么双胞胎!这个人肯定从父母二老那里探听到了什么口风,故意结交我的!赵景顺越想越觉得恶心,他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液,怎么可能和这个农民的儿子沾上关系!
  “六哥,我说的是实话啊!当初我俩刚生下来,本来爸妈打算把我送给赵伯伯,后来我闹肚子拉稀,爸妈就把你送了出去……”
  “不许你再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局长的儿子,你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你走吧!”
  赵景顺说完,一转身,把身子背了过去。
  李云风不曾想赵景顺如此绝情,居然不认这门亲!他又想起那天晚上顾君兰的那副表情,再看看赵景顺这个背影,心如油烹,二话不说,转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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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心理医生陈老师坐在了李云风的对面。
  李云风自从与赵景顺见过面后,彻底抑郁了。赵景顺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李云风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这么高傲自私?为什么自己的“事业”对他们毫无作用,而自己却被磕得伤痕累累?他一路埋满了地雷,却发现自己掉入了这个地雷阵的包围圈中。他急需心理医生的帮助。
  “你这属于非理性的积极力量!”当李云风叙述完自己的苦恼后,陈老师才缓缓说道。
  “人们并非想象的那样理性。这个社会是多元的,从众心理使人们追逐社会的流行元素,比如过度追求权利、金钱、美女、豪车、豪宅。这些不是某个个体的错误,是社会的合力使人们变得不再那么理性。”
  “而你,想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利用中国超人形象,彻底颠覆人们的既定规律,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每一种社会形态都有自我保护机制,如果另外一种形态企图破坏它,它就会主动防御,甚至反击。你说你受到世人的嘲笑,正是源于此。因为你在与社会风气对抗,所以他们要合力反讽你。这不是你做错了,也不是他们做错了,你明白吧?”
  李云风点了点头,但他依然在云里雾里。
  “社会拥有强大的自净能力,它在无形之中推动着社会前进。比如西方,社会问题曾经比我们现在还严重,但经过几百年后,他们洗刷得文明了许多。这中间,也曾出现过如佐罗一般的游侠,试图以一种形象,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改变这个社会。但他最多改变了某个小小的区域,最终还是被淹没在历史的滚滚巨轮之中。”
  “那如果没有第一个人站出来,社会的不正之风又是如何自净的呢?”李云风还是不解。
  “无需担心。每个人的认知,都有一个量变过程。量变到达某一个阶段,就会发生质的变化。你自己量变得太快,你就会被磕得头破血流,甚至丢掉自己的生命。举个例子,意大利思想家布鲁诺,在十六世纪就反对地心说,宣扬日心说和宇宙观,结果被罗马宗教势力烧死在鲜花广场。如果他活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宣扬日心说和宇宙观,你认为,还会有人要烧死他吗?”
  “他在一个错误的时代,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结果是,他死了!”陈老师说完,抬眼看了看李云风。
  “再谈谈你对家庭的贡献吧。你刚才讲,是空无一物来到SH的,对吧?那这么多年来,你对家庭贡献了什么?用句很世俗的话说,你对家庭,没有出钱,没有出爱,只出了个屌。你懂吗?”
  “你觉得对得起身边的妻子与孩子吗?”
  李云风默默地垂下了头,他被羞得无地自容。
  陈老师看看效果不错,接着说道:“已故大师丰子恺先生说过,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你是想从第一层直接迈到第三层,还不想依附于宗教思想寻求寄托,而是想自成一派。宗教思想固然有诸多弊端,但它能约束人的灵魂,让人弃恶从善。即使是弘一法师,历经数十年,到达第三层境界,也是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习书画,以小我而忘大我,并无救助天下苍生之愿。而你所谈的事业,想通过我要帮完成比肩宗教信仰一般的伟业,让人人去邪惩恶、参与善事。当今社会,即使佛陀在世,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多谢陈老师开导!我虽以缚鸡之力,死磕这个世界。一是求内心平静,洗刷自己的灵魂。二是求社会风气好转,不再出现我儿出生时所遇之难事。即使没有成功,我也愿意把所思所想、所行所见,写成一本书,以供世人批驳。即使是螳臂挡车,若也能为社会起到一丝一毫积极作用,则此心不改,虽死无憾!”
  李云风看过心理医生后,神态果然有变,不再落寞孤寂。他开始写纪实体小说《人为善》,讲述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见所为。之所以取书名《人为善》,是因为“人”与“为”字合为“伪”字,社会由太多伪善粉饰。而人为争取的善行善念,亦是当今社会弥足珍贵的财富,希冀世人共勉之。他又认为,宗教信仰最大贡献,不是激发了善人的善,而是止住了恶人的恶。而人为善可以让人通过扬善,而扼制住恶念。
  以李云风的学识和文笔,写出来的书,不可能会击中读者的情感G点,使读者产生心灵共振的感觉,但他还是坚持写作着。有的人一生读了很多书,但从不考虑写本书。有的人读的书不多,但却总想写本书。也许是因为,前者的人生像一页书,而后者的人生本来就是一本书吧。
  李云风在写书时,很是注意读者的感受。为了示好读者,他尽量压缩了巨幅且枯燥的关于我要帮的构建细节,以及人生理想的描述。转而献媚取宠,把主人公描绘成一个屌丝逗逼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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