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七天了。
黑云低垂,微风密布,河岸边芦苇相互碰撞,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混在河水潺潺之音中,搅的平星野心思烦乱。男人的白袍在他眼前飘动,黑黑的后颈上有着一道伤痕。已经七天了,平星野想,他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耳边传来呀呀的叫声,他侧过头去。阳光透过乌云,将它的边缝隙勾勒成金,几只野鸭从芦苇荡中腾起,于光线中扭动,发出恼人的叫声。
“你要走去哪里?”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冲破心头,连带着许多烦闷冲口而出,平星野用手捻了捻衣角。刚才的话音似乎有些重。
男人停了下来,平星野沿着淤泥上一长串儿脚印望去,他侧着头,似乎在听什么。片刻,笑了几声,男人道:“你还惦记这那剑呢,何必跟来?”
声音不大,平星野却听的仔细,耳中甚至传来嗡嗡鸣响。他用了内力,平星野一惊,后退几步,正色道:“剑是我的,你给夺去,当然要还!”
“哦?”男人转过身,眼却瞧向别处,阴云合闭,阳光渐隐。“我不杀你,已是做足了好人,快滚吧,别逼我用剑。”
风势渐盛,芦苇荡如波涛翻滚,无数芦花被风卷起,雪一般洒在空中。平星野伸手去赶,又连退几步,“你………你不要仗着有些功夫,便来欺人!这剑是我爷爷的东西!怎的容你来强夺!还我!”
那些鸭子在远处飞了一会儿,借着风势昂上云头。男人黑发飘然,叫人望不见他的面孔,声音再度响起,穿破漫舞在空中的芦花,“崩霆剑在江湖流传,何止千年,便是那王孤廷的剑宫家,也不敢说就是它的主子!”
王孤廷!剑宫家!平星野吓了一跳,半空中有一声嚎叫,他抬头去看,一只鸭子从空中跌下,旋转着划落云端。“王……王孤廷…你,你居然敢妄称.....妄议皇族——”话没说完,就被芦花呛了一口,弯腰咳了起来。
王孤庭据此千里,男人自是不怕。但剑宫二字,天下却无几人敢当街出口。这都靠家人的剑,和他们脚下的朝廷。天下十万游侠,剑客八千,从没有哪一个坐到剑宫家的地位。三十年前霖原王叛乱,冕阳君剑宫霆亲下东疆,长剑“追光”斩九百豪侠,举国震动,“飞剑千里”这个词,再也没人怀疑。
这都是平星野的爷爷说给他听的。
待咳嗽平息,他直起腰身,抬头男人却走的远了,忙拔步追去,男人行的很慢,跑了一会儿,终给他赶上,“你想丢下我,可没那么容易!”
男人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并未发话,平星野见他不语,又道:“你刚谈到皇族,难道我这剑跟王孤廷有什么关联吗?”
男人脸露诧异,长长的额发从眼前略过,“你竟不知?”
平星野摇摇头。
叹口气,男人扫了眼一旁苇荡,张口道:“这崩霆剑,最近现身,便是三十年前,霖原王叛乱之中。那时,旧皇将亡,新皇未立,霖原王却突然召集天下豪侠三千,齐聚王府,展出崩霆剑,说“谁助我得成皇位,我便双手奉上这神锋崩霆,并尊他为天下第一,武林之尊。”群雄听后,自然竭力效忠。直到剑宫霆东去,剑斩八方,这闹剧才算收场。只是崩霆剑没了踪影。新皇剑宫霆大怒,下令追寻此剑下落,至今已有三十载,至于,它是怎么落到你爷爷平东君手上,我就不得而知了。”
平星野听得呆住,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高声道:“你不知,又怎的跑到洛川镇,来抢我家的剑?”
男人抿嘴一笑,眼睛弯了起来,水被风哗哗推到岸边,天上黑云中有隐隐雷声。“两月前,突有消息传说,崩霆剑在江南道洛川城平家药铺平东君处。你问我怎知?这天下游侠,怕无一人不知,只是有人手快,有人手迟。倒是如我般捡漏的,确实例外。”
平星野见他笑嘻嘻的,眉目间颇有得色,心下大恼,这时却至半空一声霹雳,吓得他浑身一抖,朔风突起,漫天芦花呼啸而来,遮住他的身体,将之与天地隔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边划过,芦花散尽,平星野低头望去,一支箭没入淤泥,仍不住颤动。
芦苇荡借着风势,搅动如漩涡,不是风,平星野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皮肤发麻,风不会搅动出纹路。男人站在他身前,崩霆剑悬于空中,靛蓝剑芒隐隐待发,“小子,”男人回头道,黑色瞳孔中杀气四溢。“还敢说自己是个剑客?”
嗖嗖之声从苇荡中传出。
平星野脸上,有汗滑落。飞箭如蝗,密密排开,势如霹雳,竟似那一片苇荡化作箭矢扑来。
崩霆剑蓝光大盛。
遮天箭羽钉在剑芒之上,纷纷弹开,铁质箭头打在蓝光上,发出叮叮鸣响。男人伸出胳膊,抓住支飞箭,反手一甩。羽箭嗤的一响,激射而出,苇荡中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人声呼喝。
这芦苇之中竟藏着人!
平星野大骇,抬头去望男人,这时箭雨一滞。“走!”男人低声道,一手抓住他的腰,眼前一花,身子腾空,随男人一掠百步,崩霆剑于他们周身快速的转圈儿,发出雷电鸣音。身子悬在半空,平星野这才看清,那苇荡中密密麻麻,竟占满了人!他心思一晃,未及细看,人群已变得鸭子般大小,慢慢隐没不见了。
男人白袍飘荡,平星野耳中只余风声。
2
“先生,为何不追。”
望着远去的崩霆剑,身穿白衣的女子问道,她腰挂长剑,盈盈立于苇荡的空地之中,四周站满甲兵。一个老人坐在空地当中,红袍白发,虎目微睁。他摇了摇头,并未答话,长髯飘动。
不远处传来声声哀嚎,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眼中插着支羽箭,几个兵士蹲在地上,其中一人正焦急劝慰“诸将军,诸将军,您快别动,让我们——哎呦!”躺在地上的男人踹了说话的人一脚,大喊“叫医师来,他奶奶的!叫医师来!”
看着吼叫的男子。女人叹了口气,走到老人身边。皱纹横生的额上,一道朱红龙纹隐隐生光,扫了一眼徽记,女子坐在地上,托腮道:“先生,您这纹路有趣得很,怎的还会放光呀?”
老人抬眼敲眼前的女子,笑道:“怎么,白鸾喜欢?”
哈哈一笑,女子撇着嘴说“我才不要!丑死了!”她伸伸手,露出腕上镯子,指了指仍自嚎啕的男子,银镯白光一闪,将女子粉嫩的手指衬的格外好看。“那江流风,看来却是受了重伤,您瞧这箭,怎么才入诸将军眼眶,就没了劲头。”
老人点点头,长须飘动,道:“还是咱们白鸾眼光独到!”
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目婉转,粉唇生姿,两串儿翡翠琉璃挂于耳边乱颤。“先生再这么说,白鸾可就生气了!”话音刚落,她眉头一皱,笑容登时隐没不见,“可话又说来,瞧那崩霆剑声势,纵是在重伤之下,这份儿御剑功夫也实在吓人,此人当真厉害!”
有风掠过,老人白发被风吹起,芦苇荡哗哗作响,一声惊雷,空中有雨滴落。排在圈外的几人走来,从腰间抽出伞具。老人摆了摆手,站起身,几人垂头退下。
“说起那江流风。”见老者起身,女子赶忙站起,招呼一人拿过雨伞,撑在老人头顶。“上次见他,也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呵呵,想当年平叛霖原王,这小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已然使得出森森剑气,那时我便想,三十年后,这天下又有几人是他对手呢?唉,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谁知这几十年风云变幻,听说他南塘一败,被铜雀一剑穿胸,功力散去大半,江湖上都当他退了,谁知今时居然现身,夺了那崩霆剑。”
“不过,到底是英雄末路,英雄末路啊!”
“江流风声从剑起,我便让他生从剑落吧。”
雨噼啪落下,打在伞上。白鸾心中一抖,却觉腰间长剑鸣颤,似欲脱鞘。
“白鸾,借你螟蛉一用!”
老者周身气机流转,红袍鼓荡,磅礴雨滴纷纷从二人身边绕开,竟形成一个真空圆球。噌的一声,白鸾腰间长剑出鞘,悬于半空。
老者手指一引,长剑下坠,旋即一抖,随他手势于空中迅速圆转,似是有火渐烧,长剑剑身点起丝丝红光,初时絮絮如丝,随着剑身愈转愈快,竟如游龙般萦绕盘旋,放出声声呼啸。
“去!”
老人手指一点,红光于空中炸开,势开苍穹,剑气成罡。两侧芦苇猛然俯身,层层推进。螟蛉剑剑破长空,没入重重雨幕。
白鸾挥挥手,空地边上几人纷纷跃起,奔入雨中,直向长剑而去。
风云呼啸,天地一片昏黄,有雷闪过,电光驰骤。
“先生,那孩子……”
老人摇摇头,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