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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大寒,三千里青屏山,白雪皑皑,天地同色,唯有那山间流出的山泉是这一方世界未曾僵硬住的颜色。
天地间,两匹骏马,一辆木车,顺着山泉,直奔山腰上的青坪村。
青坪村恍若与世间隔绝,村中人大多是一辈子脊梁朝天,向土地讨要吃食的庄稼汉子和一帮碎嘴的娘们。
若是春种秋收,这青坪村倒还是有那么几分生气,但是一旦气候入冬,白茫茫一片,这贼养的天气,连个出去讲话的欲望都没有,
还好,每逢初一,十五,青坪村里最有见识的老李家,就要举办上一场说书会。
入场费,不贵,两个人一个铜板。
也就相当于你出去吃一个馒头的钱。
要说这老李头,人家可不同于庄稼汉子,人家可是真真正正的给镇上有名的富贵老爷打过长工的人啊。
见识广,听得多。
不过,那个老李头,终究是缘浅,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土旮旯里面。
谁让他自己把腿给摔断了。
老李头有福没缘分,但是这里面的富贵老爷啊,那是出了名儿的菩萨心肠,虽然老李头摔断了腿脚,人家还是给安置了一笔安家费。
老李头这个人闲不住呀,他自己估摸着再多的安家费,要不了几年,终究是要花完的。
正所谓吃山山倒,靠水水流。
没有印象长久来钱的活计,钱终有一天是要花完的。
有一天,一个庄稼汉子问老李“老李头啊,给我们讲讲城里的故事呗,别让我们这帮土嘎啦,看看群里面的老爷们,用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是金马桶,还是金锄头。”
俗话说的好,一语道破梦中人,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老李头一下子就给记起来了,自己可是见过城里面的人,平常不说逢年过节,老爷们给我们这帮下人也请过一两个戏班子,给我们这帮苦哈哈,讲过一两个故事。
这是啥?这就是资本啊。
老李头一下计上心来,我还可以帮别人说书呀。
这人呐!
心似猿,意如马,一念之间,已经具足三千诸法。
反正那天晚上老李头睡不着了。
第二天,天还只有朦朦亮,赶着儿子就去街上买折扇与手帕,又让自己的老婆随便整了块醒木,反正咱都是乡下人,没见过啥大世面,弄错就弄错,也没人计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别人最后随意上的钱的钱,提到了前面当作入门费。
于是,老李家,初一,十五,弄一场说书,整个村子的人来看。
农务繁忙的时候是黄昏举办,农务清闲的时候,从大早上一直哗啦哗啦讲到晚上。
你还真别说,老李头可能真是祖师爷赏饭的那种。
一把折扇,在他手里,合上可以被当成武林大侠手中的武器,枪剑刀棍,抖刺劈扫,人家玩的有模有样,展开可以被当作情人间呢喃的信纸,文武百官的奏折。
这不,今儿天下大雪,又是一个月的开头,村里有一个是一个,交了入门费,拖家带口全都挤在老李头的露天大院。
老李头让他老婆在院子里点一口炉火。
他老婆不同意,大冬天的柴火涨价了,这要是自己出去点个炉,要比平常少赚好多。
老李头见他老婆不动,歪歪扭扭的,自己端了一口火炉出去。
全挤在他大院里面的农家老少爷们儿,和老李头不断的打招呼。
老李叔。
李大哥。
有人叫李先生呢。
其实说真话,老李愿意当这个说书先生,不但是因为平常能赚上养家糊口的钱。
更重要的是自个儿闹个先生的名。
说书先生再差也是个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以后别人介绍老李头,那是啥?可得说那个青坪村的李先生。
你说出去是不是平白涨了三分面子。
老李头一个个的回答了过去。等炉火点完了,老李头回去整理行装,是时候要开始说书了。
一个个聚在炉火旁边的大人,正了八经的讨论着村里面哪家姑娘漂亮,哪家姑娘不检点,一个个小屁孩儿躲在自家大人衣服里,鼻涕,也就擦到衣服上了,那耳朵使劲的听。
一张木桌抬了出来。
老李头歪歪扭扭的穿着他那不合身的长大褂。
先是一惊堂木。
咿咿呀呀的人群瞬间平静。
“给各位老爷们请安了……”
倒也是老李头会做人,一帮背朝天的农家汉子哪里听到过什么老爷们请安了之类的话。
不少人啊就冲这一句,老爷们请安了,回回不落场。
“书接上回,江湖魔头苏阎王,匹马红袍至长安。我们这一回,讲一讲,八千铁甲守皇城,红烛见雪刀望月……”
老李头这边讲的那叫一个精彩。
那个江湖魔头,一人一剑可敌八千兵,人群中杀个七进七出,好端端一个天下第一长安城,变成一个偌大的修罗场。
人仰马翻。
落下一个腥血遇新雪的场面。
就在要讲到,江湖魔头大破八千兵,一击破城门。
老李头的家门,一下子被人给踹开了。
寒风灌入处。
立着一个矮小老头,老头也是古怪,背后背了一个剑匣,只见那剑匣突兀的高出老头一个脑袋。
“此地,可是青坪村。”
青屏山的另一面,还连着一个小山坡。
小山坡上住着一个外乡人。
三年前,外乡人穿着破衣,拄着破剑,牵着怒马,来到了青屏山,自己一个人在后山上盖了栋房,他会酿酒。
于是他大部分的金钱都来自他卖给村里人的酒换来的。
也就是两年前,他在这呆满了整整一年的时候,有人说他不老实,偷偷去看大姑娘洗澡,被人当场抓到,他也没有反驳。
直接把姑娘带回来她的后山。
可气的是这个人,把姑娘带到后山,之后也没有给她一个像样的名分。
比起带回家说当老婆更像是当一个丫鬟。
村里面,老人们一阵唏嘘。
那个姑娘也是惨呀。
父母刚死,就有人玷污了她的清白,玷污清白还不给个像样的名份。
慢慢地村里人就把他们两个给遗忘了。
他们两个倒也是不争不抢安安分分的在后山呆了两年。
今天。
那辆马车就直接绕到了后山。
后山上铺有石梯。
那个背着比自己要高一个脑袋的剑匣的老人,将马车赶到了石梯前。
急匆匆的一个翻身下车,就地解开自己的剑匣立在一边。
整个人跪在地上。
额头直接贴在白雪之上。
“主子,到地方了。”
车厢内,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孙叔,都说了几遍,这里没有别人,又何必,刻板的遵守礼仪,你从小看我长大,争论起辈分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叔呢。”
“主子,奴才可担当不起,当年要不是太……夫人,在危难的时候,施舍了奴才一个馒头,把奴才领回府里去,传授奴才一生武艺。奴才,现在早就成一抔黄土了。恩同再造不敢不遵礼。”
“礼,你不过是那帮朝臣们用来约束下面人的一种方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现在那帮朝臣们恨不得我早早的死掉,你哪里需要用礼来约束自己。”
“主子,您也是明晓是非的,只要您一回到京城内,老爷一定会保护您的,到时候不管什么疯狗,进不到您面前三寸。”
“三寸吗?,呵呵,我看着山上,就有人进的你老爷身前三寸,那你老爷自己都保护不好自己,用哪里有什么精力来保护我。”
“那您就把这座山上的仙人请回去,到时候哪里有人能够进得了您身前三寸。”
“当年那件事,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想必仙人也是知晓主子的难处,主子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他要杀的人是我哥哥,我如何插手。”
车厢内的声音突然有点呜咽。
“主子莫要伤了心情,老爷乃是九五之尊,天下想伤老爷的人多了去,那个妖妇非要执迷不悟,犯下这逆天大罪,江山社稷面前,别说把她曝尸三日,便是把她四分五裂,又有什么关系?杀一敬百,老爷没有让她尸首异处,便是卖了先人一个面子。”
“老爷,老爷,社稷,江山社稷,世间东西那么多,天下竟然只有一个。他想要,我一个女子自然是争不过,但是,我已经不争了,偏偏还有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既然,他们不肯放过我,那,便把这个天下大局搅个浑浊不堪。”
“主子莫要多言了,咱先上山吧。”
“近乡方知情怯,我现在才感觉到了害怕,你说我要是上去,他若原谅我,我该怎么办,换成你,你又如何处置。”
老者第一次抬起头,一直盯着车厢,似乎是在找某个影子。
那般温柔。
“主子,请放心,若有一日,我不肯原谅你,那肯定是,你不可爱惜自己。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主子这边,哪怕,主子向老爷宣战。如果主子今天请不下仙人,那么老奴在这儿,先得罪了,若世间真有那么一天,主子身前三寸处出现了刀剑,一定是老奴死在了主人三寸外。”
“孙叔,你这又是何必呢。”
“请主子上山。”
吱呀一声。
车厢的门被推开。
那青屏山后山的石梯,纵然是下雪也被扫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这后山上的人有意还是无意。
大雪天。
天地白。
一袭红衣上石梯。
身后。
老者撑大伞。
替她撑起一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