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才再一次被惊醒了。
　　“我才不会在这个地方呆一辈子。做仙人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又梦到了那个场景了，在祁下郡和刘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韩秀才坐在床上捂住额头，低头沉思。
　　近来总是做到这个梦。
　　离开祁下郡已经有半年了，不，也许更长了。然而一觉醒来之后，他忽然发觉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他要修仙，要去追寻那个叫裳衣的女子，只有那个地方才能找到他的价值所在。
　　然而半年之后的今天，这些想法却让他感觉是那么陌生。他想要找的价值到底是什么？韩秀才忽然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是一个凡人，尽管没有双亲，但至少有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刘先生，自己还有一个家。西北宋国已经数百年没有硝烟，按现在的国情，也许再过数百年也不会有战火。没有人需要背井离乡。而他是一个秀才，虽然三次落第，但要在祁下郡谋生，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他也从来没有要长生的想法。
　　不管怎么看，他都没有要离家出走去修仙的理由。他明明没有任何欲望，却因为一个女人而产生要修仙的念头，虽然那个女人确实很漂亮没错。但因为一个原本就跟自己毫无瓜葛的女人而强行改变自己的人生，这剧情逻辑怎么想都不通啊。
　　“做仙人自由自在”，韩秀才有些搞不懂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连长生都没有想过，要这自由自在来干什么？果然还是当初剧情大纲没有规划好的原因，剧情出现BUG了啊，可惜现在已经修改不了了。
　　“糟了，完全找不到目标了。”韩秀才心里暗道不妙。虽说心里整天吵着要修仙，可是修仙之后要做什么却完全想不出来。主宰世界？感觉很无聊的样子。
　　“还是去找掌柜谈谈人生吧。”
　　入夜后的客栈很安静，记得掌柜似乎就住在一楼靠近仓库的房间，自从上次把他的门搞坏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楼上住的全都是过往的商旅，因为赶路的人脾气是最暴躁的，所以韩秀才只能蹑手蹑脚地下楼，不敢吵醒其他人，不然会被打的。
　　听阿福说，掌柜有熬夜的习惯。
　　韩秀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仓库附近时果然看到有一间房间亮着灯。
　　“笃笃……”韩秀才小心地叩响掌柜的房门。
　　“掌柜，在下是秀才。”韩秀才轻声对着房门喊。虽然自己叫自己秀才总感觉怪怪的，但既然他们都习惯这样叫，韩秀才也将就接受了。
　　很快，房间门被打开了：“秀才？这么晚还不睡觉，你来做什么？”
　　“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话说，掌柜，你这是怎么回事？”韩秀才刚说明来意，但话没说完就立刻被掌柜现在的样子吸引了。
　　“裸睡啊，没见过？”掌柜的表情很淡定，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被人看到这副模样了。
　　“呃……在下了解。不过，能不能请你先把内裤穿上？总感觉这样子……好恶心。”韩秀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告诉他真相比较好。
　　“……”掌柜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从地上捡起一条白色的裤衩，一边穿一边说，“你是第一个说我这样子很恶心的人。”
　　那些不敢说的估计就是他以前的员工吧？
　　“那是因为在下不用你给在下发工资，而你也扣不了在下的工资。所以就是说了你也拿在下没辙。”韩秀才一脸赔笑地说。
　　“我怎么觉得你一边说出这种欠揍的话一边又装出这种谦卑的表情真的很虚伪？我能先揍你一顿么？”掌柜翻了翻白眼，说，“坐下吧。”
　　韩秀才扫了一眼房间，这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是一张八仙桌和两张凳子。在仔细比较了两张凳子后，韩秀才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张上面明显残留的汗渍，赶紧跑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掌柜明显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但只是跟着坐下，没说什么。
　　“说吧，有什么事。”掌柜坐下后立刻翘起二郎腿，光着的脚板还在摇啊摇的，看得韩秀才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其实是这样的，在下想知道掌柜你当初为什么要学武？”韩秀才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他的脚板，端正地坐着询问。
　　“为什么？好玩呗，学好的话不仅不怕别人欺负，还能欺负别人。碰到美女有难，还能英雄救美，顺便撩妹子。当然，学不好的话就转行呗，反正没坏处。”掌柜用手拍了拍抬起的脚板，漫不经心地说。
　　“就这样？”韩秀才愣了一下。
　　“就这样。怎么？你还想听到什么答案吗？”掌柜还在拍他那只脚板。
　　“你难道没有什么梦想吗？”韩秀才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
　　“梦想？那是什么？能吃吗？”掌柜拍脚板的手已经开始抠脚丫（越来越猥琐了啊），很不屑地说，“少年，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为什么做人就一定要有梦想？没梦想活着就没意义了吗？最讨厌你们这些读书人，整天讲这些没屁用的东西。活着不好吗？非得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能耐做就转行，不勉强。”
　　那是因为你就是个光棍，所以放个屁都是道理。要是你有个家要养，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多歪理。韩秀才心里暗自诽腹。
　　“要是没什么想做又没什么梦想，该怎么办？”虽然心里在鄙视，但韩秀才还是装作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掌柜抠脚丫的动作停止了，正眼上下打量韩秀才一番，才慢慢地问道：“那你是不是很忙？”
　　韩秀才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忙。”
　　“那还问什么？想不出就不想，手头有什么就做什么呗，反正到时候自然会有麻烦找上门。想那么多干嘛？”掌柜说完又开始自顾自地抠起脚丫来。
　　韩秀才一想也是，现在自己不是很闲吗？闲着也是闲着：“在下想去修仙。”
　　“那就去修呗。”掌柜眼都不抬，只顾抠脚丫。
　　“你不反对吗？在下记得掌柜你曾说过武林中人跟修仙界关系不好吧？”韩秀才问道。
　　“我为什么要反对？我又不是你爹，干涉你做什么？至于武林中人跟修仙界关系不好，那是外人讹传，没那回事。我们只是偶尔被他们干掉一个门派什么的，然后我们也反过来灭他们一个门派而已，又不是不死不休，都是正常的外交关系。”掌柜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下明白了。”原来都是自己在自寻烦恼，韩秀才搔了搔脑袋说，“那在下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记得把门带上。”掌柜像赶苍蝇一样摇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