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南到地北，古小白与陈夫人聊了很多。
　　谈笑间，只觉时光短暂。已临近黄昏，只是此刻陈仕伦还未回来。古小白觉得做太久的停歇有些不便，便找了一个理由离去。
　　看着古小白消失在偏房的身影，陈夫人的脸上表情古怪，然后陷入了沉思。
　　老嬷嬷是随着陈夫人从娘家陪嫁而来的，侍奉了陈夫人几十年。陈夫人喜，她知喜从何来，陈夫人忧，她知她为何而忧。
　　她喜忧参半，她也能知晓。
　　老嬷嬷脸色有些低沉，走到陈夫人的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夫人，难不成真的要将如此难能可贵的机会，给那个少年？”
　　“原先，我只是好奇他是一个聚星修行的书生。想不到虽然他未聚星修行，可当论这书法造诣，却堪称大家，与之聊了一番，更是为他博文所惊叹，这少年不简单。”
　　看着陈夫人眼中流露出对于古小白的喜爱，老嬷嬷的脸色更加阴沉，她的声音依旧很低：“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人，”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
　　老嬷嬷接着说道：“锦衣阁，我们学士府可得罪不起。”
　　说起锦衣阁，陈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
　　老嬷嬷看出了陈夫人内心的挣扎，她老眸微闭，心中在筹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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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士府很清雅，这或许与陈仕伦的品号有关。假山翠竹里藏着青石小径，走过了青石小径又见青石小径。
　　一个丫鬟引着古小白走过了无数的青石小径，却越走越偏，好像走不到尽头。
　　古小白记得，这并不是来时的路。
　　便在此时，古小白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眺眼望去，在青石小径的翠竹底下，站着一个人，直到那个丫鬟消失，古小白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这丫鬟故意带到这里的。
　　站在翠竹下的那个人，古小白认得。
　　是那个一直伴在陈夫人身旁的那个老嬷嬷。
　　夕阳的余晖是昏黄的，垂暮的年纪也是昏黄的，只有阴沉的脸是黑的，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古小白不喜欢老嬷嬷阴沉的脸，但他还是礼貌地行了一个礼。转身便想走，却被老嬷嬷叫住。
　　“站住，”
　　老嬷嬷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尖利，尖利到让人毛骨悚然的那种，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古小白没有说话，却停下了脚步，他挑着眉看着老嬷嬷，一脸不悦的情绪写在脸上。
　　老嬷嬷嘴一歪，显然也对古小白表现出来的情绪极为不满。心想纵然你才华横溢又如何。没有背景的穷酸书生，在神都就是一文不值。
　　她是学士府的嬷嬷，跟随了陈夫人数年，深得器重，平日里也是趾高气扬，怎容得一个乡野来的穷酸书生如此横眉冷对。
　　一时来气说道：“我且问你，你可否聚星修行。”
　　古小白正值少年血气方刚之时，怎受得了老嬷嬷如此语气说话，也没好气回答说道：“适才不是说过？我未聚星修行，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被这一顶，老嬷嬷只觉受了羞辱，语气更重了许多：“既然未曾聚星修行，那便是一个普通书生，”
　　古小白哼了一下：“那又如何，”
　　老嬷嬷眼神怨毒：“你可知像你这样乡野来的穷酸书生，在神都一抓便是一大把，你可懂我的意思。”
　　古小白：“那又如何，”
　　老嬷嬷：“你没有任何背景，就以你那些小伎俩，还当真天真以为我家夫人会给你那个机会？”
　　古小白：“那又如何，”
　　一样的话，古小白却回答了三个不一样的问题。
　　一句话，两个人却又有不同的解释。
　　古小白只是不喜老嬷嬷说话的语气，而在老嬷嬷看来，这句的话的深意是古小白在轻视她只是一个嬷嬷而已。
　　老嬷嬷觉得受尽了耻辱但同时她可开始同情少年的无知，她的语气依旧那么的凝重：“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古小白：“我应该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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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盛初年，中原北定，驱魔族于极北蛮荒之地，奠基了大盛盛世的基础。
　　太祖皇帝励精图治，开科取仕，便有了科举。
　　太祖皇帝出生贫寒，长于市井。深知市井乃是卧虎藏龙之地，只是有时碍于形势，无法入仕。太祖皇帝就想了一出，让大盛王朝的德高望重的人每年科考之时推荐一人，直接入仕为官。
　　当时最德高望重的有三人，
　　学士府的徐清，
　　神将府的古一，
　　还有国教的教宗神衍，
　　这三人无一不是当时大盛王朝数一数二的人，他们推荐的人后来也在大盛王朝之中身居着要职。
　　随着徐清与古一的相继离世，教宗神衍也将自己手中的那个推荐名额让了出来。
　　久而久之的发展，太宗皇帝觉得直接入朝为官不合适，于是就改了规则，推荐之人可以免了州试与乡试，可这会试他必须得考。
　　现如今，掌握着这三个名额的分别是。
　　学士府的陈仕伦，
　　神将府的万百川，
　　还有国教的钱教座，
　　国教集大盛王朝无数信仰，他的推荐有着最公正的公信力，这名额别人要不到。
　　万百川掌着大盛兵权，脾气又暴躁，他的这水别人也渗不进去。
　　而陈仕伦虽然名为大学士，底下门生无数，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有什么背景，所以他的这碗羹，最容易分。
　　所以，往年里陈仕伦所推荐之人，不是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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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有风吹得竹叶“沙沙”而响。
　　老嬷嬷趾高气扬说道，言语之中还满是嘲弄的意思：“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势力与背景。竟然这样的话，我劝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古小白没有想到，一个推荐的名额，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名堂。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之前夫人没有告诉我，”
　　老嬷嬷说道：“夫人是不想让你失望，”
　　古小白看着老嬷嬷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老嬷嬷横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想劝你知难而退。”
　　古小白没有马上回答她，想了想问道：“这是夫人的意思？”
　　老嬷嬷忽然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夫人的意思，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她读得懂夫人的心，知道夫人内心之中的挣扎。
　　宫里的那个老供奉得罪不起，若是逆了他的意，学士府或许将有灾难降临。
　　老嬷嬷不想学士府出事，既然夫人决定不了的事，那就让她帮忙决定。
　　她的心中也一直坚信，她的这个决定一直是最明智的做法。
　　老嬷嬷看着少年，眼中忽然起了一股肃杀之意。她的声音依旧低沉尖利，却很坚定。
　　“是的，这是夫人的意思。，也是老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