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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政和六年(公元1116年)。
北宋羸弱,奸臣当道,内忧外患。
扬州神居①南麓有一村落,村落尽头有一宅邸,两进小院,远观略显破落。院落主人名苏浩垣,岁约四十,妻上官氏南静,育有一儿一女,儿方十七,苏兢,小女十一,苏蕤嫣。
苏浩垣,祖籍肖,崇宁年间进士,文涛武略皆俱所长,入仕后出任寿州府尹,后右迁寿春府尹,再之后入畿辅之地,官拜御史中丞,因深恶满朝官场勾贪之弊,数年后辞官归隐,安于扬州神居山林,虽仍心系家国安危,却不露于行容,唯酒后略叹之。
斯年隆冬,漫天飞雪,天地白皑。
话说瑞雪主祥,清晨,苏夫人上官南静携丫鬟翠儿辞别苏浩垣,正欲去山上悟空寺②为家人祈福。小女蕤嫣忽然从一旁蹿出,跑到苏夫人面前,高兴地说道:“娘是要去庙里吗,我也要去。”转而又朝对面的房间大喊道:“哥哥,哥哥,娘要去庙里了。”
“嫣儿不要胡闹,外面太冷还是呆在家里吧!”苏夫人抚摸着嫣儿的羊角小辫和声说道。
这时,只听吱一声门响,东厢房的门缓缓打开。一袭白缎锦衣,潇洒英俊的少年从房门轻快走出。观少年之相,英俊洒脱气宇轩昂,面如古月生辉,眉似利剑入鬓,目若明珠朗星,虽年岁轻稚,却罡气浑然,世间少有。此人正是苏浩垣之子苏兢。
苏兢快步走到苏夫人面前,拱手道:“母亲要去庙里,路上多有野兽,不若让兢儿陪同守护。”说完,侧脸朝蕤嫣会意一笑。
“兢儿,不要和嫣儿一道胡闹,要刻苦攻读,精习武艺。”苏夫人微肃道。
“母亲,孩儿谨遵教诲,已然每日朝习文,暮习武,不敢倦怠。”苏兢恭敬道,转而又满怀关切的望着苏夫人,言道:“只是近些日子闻传言,通往悟空寺的山路,时有猛兽出没,孩儿担心母亲安危,并无意惰于术业。”
“夫人,近些日子是听闻山林间常有猛兽出没,听说隔壁村的刘二叔被猛兽追的跌落山坡,差点摔死。”丫鬟翠儿也突现忧郁神色对苏夫人道:“不如就让少爷跟着去吧,少爷武功这么好,也好有个庇护。”
“嗯,那兢儿就一道去吧。”苏夫人思忖片刻道。
“娘,我也要去,就带我去嘛!”蕤嫣拉着苏夫人的衣襟撒娇道。
“嫣儿听话,山路有猛兽,太危险,嫣儿还是留在家里和隔壁玲玲玩好吗?!”苏夫人柔声道。
“那好吧,娘亲要多注意安全。”蕤嫣略显沮丧的对母亲道,转而又拉着苏兢的衣袖,将俊俏的小脸凑到苏兢的耳畔低声道:“哥哥记得帮我向放爷爷问好呀。”说完,便朝内屋方向跑开了。
“走吧。”苏夫人看着已跑远的蕤嫣面露微笑道。
言毕,翠儿微扶着苏夫人,苏兢紧跟在后面,三人便朝山上走去。
神居山远观郁郁葱葱,树木高大,植被丛生,即便在此寒冬腊月漫天飞雪之季,亦掩盖不了其生命的绿意。山顶丛林更是茂密,白绿相间的半山之上,略泛金光,好一片仙家气派。通往悟空寺的山路,弯曲细长,却也有几许岔路通往莫名去处。鹅毛大雪飘落两日,此刻路上却并无积雪,恰恰石路干爽分明。这景象对于长居此处的村民早已见怪不怪。
苏兢紧跟在苏夫人和翠儿身后,不时环顾四周,以防野兽侵袭。沿途走来,却并无野兽踪影,只依稀听闻远处有零星嘶鸣。又走了约么有两刻钟,悟空寺的大门已清晰可见。看见寺庙庄严的大门,苏兢也算小松了一口气。
近到悟空寺的大门,苏兢恭敬道:“母亲请进,孩儿在此等候。”
“嗯,”苏夫人点头道:“不要乱跑,注意安全,中午十分需返回。”想必苏夫人也知晓苏兢的性子,喜欢到山林中溜达一番。
“是,母亲。”苏兢应声道,然后目送着翠儿搀着苏夫人走上台阶,向寺里走去。待苏夫人踏进寺门,苏兢脸上莞尔一笑,转身快步向寺庙左边的山林跑去。
寺庙左边并无山路,高大茂密的柏树纵横交错,加上杂草丛生,很容易迷失方向。苏兢快速穿梭于树林之间,好像对地形非常熟悉,走了约么有四五里地,按空间来算,几乎已经绕到了山的另一面。此时,不远处可以依稀看见有几间木屋,还有两间盘桓在树间。苏兢看到木屋,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加快脚步向木屋跑了过去。
“放爷爷,你在吗?”苏兢走到一间木屋前,轻轻敲门喊道。
“进来吧。”一声中气十足却又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内回应道。
苏兢应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木屋内,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正端坐在书案旁,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一张约么两尺开方的兽皮。观老者之相,白发红颜,精神矍铄,目光尤其锐利有神,眉宇间仿若藏有星辰浩海,令人肃然起敬。
“好小子,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老者抬起头看着门旁的苏兢,打趣道:“嫣儿呢?没一道来吗?”
“放爷爷,你看你,这么小气,我这不是来了吗!”苏兢喜笑颜开的跳到老者跟前,略显撒泼道,竟没了一点在母亲上官南静面前的庄重,倒是符合了十六七岁大男孩该有的活泼样子。“最近一直在下大雪,母亲不让出门,嫣儿被母亲哄在家里了,不过那丫头让我带话给放爷爷你问好呢。”苏兢说着,又轻轻给老者捶了捶背,此刻已将目光关注在了老者面前的兽皮上。兽皮上密密麻麻书写着很多符号,像是文字,却又说不清是何时的文字,这已不是苏兢第一次看到老者在研究那张兽皮,也并无在意,之前有问过老者那上面写的什么东西,老者只说是件古物,还在研究。
“你这小子,嘴巴还挺毒,上次给你的书看的怎么样了?”老者目光微肃,回头瞥了苏兢一眼,转而又略带微讽道:“看出个什么名堂没有?”
“书呢,我已经看完了。”苏兢忽而转身背对着老者,右手托着下巴,思考着向前踱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很是神秘地向前探了一头,说道:“我发现书里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喔…?什么秘密?”老者也很惊奇的将目光从兽皮移开,向苏兢看去,正看到苏兢英俊质朴而又满带神秘的脸庞。“快说说看,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老者干脆将身子转了过来,不怒自威的神情,竟是略带奸邪的诡笑。
“这个吗…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苏兢满带神秘的神情忽而亦变为奸笑道,并顺势向后退了去,刚好躲过了老者砸过来的书册。
“好你小子,还学会蒙人了。”老者收过扔书的手,面上尴尬一闪而过,却是用手指了指苏兢的脑袋讥嘲道:“你小子脑袋看似灵光,里面呀也全是草包,愚至甚焉,愚至甚焉。”
“是是是,就放爷爷最睿智,最英明了。”苏兢邪笑着,又是走到老者面前轻捏着老者的肩膀,软声道:“我辈只能望您项背了。”
“嗯!”老者听到此话,面露喜悦,神采奕奕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哈哈…哈哈…”
“为老不尊。”苏兢斜着脸,心里暗自戏谑了一声。
“放爷爷。”苏兢将嘴唇凑到老者耳边,轻声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鬼怪吗?”
听苏兢这么一问,老者怔了一下,回应道:“你觉得呢?”
“本来我是完全不信鬼神之说的,因为父亲从小教导我们鬼神之说皆为谣传,一切鬼神皆由心生,再者我也并没有亲眼见过,倒是母亲常常理念佛法,祈神明愿。”苏兢松了松捏肩的手,思忖瞬刻道:“但是看了您给我的那本《乾坤志》后,突然感觉像是有什么灵光在脑中闪现,尤其里面有两句话让我颇有感触。”
“是吗?”老者此刻却并未将头再转过去,神色也只是略有变化,想是怕再被苏兢这小子给蒙了,只是淡淡应了两声:“说说看。”
“其一句乃:善恶若无报,乾坤必失本。”苏兢说道,竟又转身背手而立,目光转向屋角,似是很有感触。“父亲常常教导我们,做人要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心境明澈,明辨是非,惩奸除恶,胸怀天下。”苏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乾坤失本尚可扭转,但乾坤若无,何其怵哉!若乾坤无掌,善恶无果,这世间温情终将冷寒,一切光明也终将暗无天日。”
听到此番言论,老者眉梢触动,将头转了过去,望着苏兢略显严肃的神情,言道:“说下去。”
“所以我认为,定有乾坤之主,行惩恶扬善之举,鬼神之说或许存在,也未可知。”苏兢回头看着老者,双目炯然如炬,颇有信念地说道。
“另外一句呢”老者明眸亦泛光芒,追问道。
“华夏之根,上河之源,亘古至今,无可外传,天道不存,子孙尤怜。”苏兢眼神坚毅,字字铿锵答曰。
“好!”老者捋了捋斑白的胡须,赞扬道:“此二句,却为斯书之本,其一句你已然颇有见解,这第二句你又有何感悟?”
“华夏文明,源远流长,自三皇五帝至今,虽群雄逐鹿,王权流转,然仍以汉人为自治。”苏兢顿了顿,又略带哀声道:“只是时至今日,西夏为狼,北辽为虎,金人又起,奸臣当道,我大宋之大好河山,适逢如斯般内忧外患,已然成飘零之势,只苦了天下黎庶,惶惶罹殃。”
“想不到你这小子,小小年纪,竟有此般见解,且腹胸之中饱含忧国忧民之心,倒令老夫刮目相看了。”老者频频点头很是赞许,转而又低声默言道:“是块好料,就是少些捶打。
“嗯?”苏兢看着老者赞许的眼光,却是不明白“少些捶打”是为何意。
“嗯什么嗯!”老者突然一转脸色,指了指书桌上的茶杯,轻声喝道:“快去烧些水来,老夫都要渴死了,说了半天话,嗓子都冒烟了。”
“是…!”苏兢双目圆睁,几分惊奇却也无奈地答道,被这突转的氛围戏弄的有几分尴尬,不过也算习以为常,只得怏怏的转身向柴房走去,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放老头…放老头…放老头…”
话说苏兢也是官宦之后,不算惯养,也属娇生,之前哪里做过阳春之活。倒是在放老者这里,或逼迫或诱惑做了不少杂活,虽如是,却也做的是悠然自得,自得其乐。
苏兢走进柴房,发现水缸里竟也无水,只得拎着木桶向山泉走去,并对着老者的书屋喊了一句:“我去玊泉打水了。”
木屋内,老者似是并没听到,早已将专注的目光继续盯向了眼前的兽皮,俨然又陷入了沉思的状态。
玊泉是处温泉潭池,还在木屋的东边,正处在神居山顶峰东边的低谷处,因此间并无山路,故也鲜有人烟,若非之前老者指引,苏兢也并不知晓此间竟还有如此一处绝佳潭池,想必“玊泉”这名字也是老者所取。
飘落数日的鹅毛大雪,按说山林间定然白雪皑皑,深积数尺,但神居山奇就奇在,飞雪落地即化,并无积留,唯有草木树间残存几分,却也挡不住绿意盎然。
此刻,苏兢正拎着水桶慢悠悠的向玊泉的方向晃荡,并非像是急于打水,反而更像是被山间的景致所吸引,时而抚些枝条,时而逗些斑鸟,时而追下野兔,时而放声大笑,又时而唉声叹息…显然心情舒畅亦繁杂,竟不由作起诗来:神居冬来叶复荣,万物无声不领情。乾坤谁主关河在,共励大道曳东兴。如此这般悠闲慢行,不觉大半刻时间,却也已接近玊泉潭边。苏兢抬头望去,不见潭影,却已闻花香。不远处已可见奇花异草争艳而立,蜜蜂嗡嗡,芳草萋萋,真可谓寒冬腊月间的春意正浓,定然是玊泉的温润,滋养了这般美景。苏兢快步向潭边走了过去,恰在抬头刚能看见潭水的瞬间,却不想竟看到了一张冷艳动人的女子的脸,而女子脸上的那双明亮的秀眸,也在此刻看到了苏兢。四眼交织的刹那,苏兢紧张的立刻转身呆坐在了地上,心砰砰跳个不停,仿似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手中的水桶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下闯祸了,闯祸了,怎么办…怎么办…”苏兢呆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父亲知道了非得揍死我不可。”
“不管了,赶紧先跑吧。”苏兢喃喃着,桶也不要了,躬着腰向前蹑动了两步,然后拔腿跑了开去。
跑了有片刻时间,也踉跄摔了好几个跟头,苏兢停下身来,狠狠地喘了两口大气,定了定神,又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跟来,剧烈跳动的心才稍稍有些缓和。
“淫贼!怎么不跑了?”
只听空中悠悠飘来两声喝骂,虽言语激厉,声音确如夜莺般婉转动听。
听到喝骂,苏兢稍稍缓和的心再次剧烈震荡起来,其紧张的举头环顾四周,却无半个人影,心想此人武功竟如此之高,如此清晰似近在耳畔的声音,却不见人,看来也是跑不掉了。
“姑娘莫怪,在下本是去谭池打水,绝无偷看之意,还请姑娘恕罪。”苏兢抱起拳头,环顾四周,结结而语。
“那又怎样?既已看到我,便罪无可恕!”
“姑娘这样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你想怎样呢?”苏兢虽然憋屈,却也无奈道。
“杀了你!”
注解:①神居山:神居山位于扬州市高邮市的高邮湖西新区送桥镇天山片区(原天山镇)境内,被称为“淮南众山之母”、“淮南第一山”。据考证为我国古代三皇五帝之一的帝尧出生地。是著名的古“秦邮八景”之一,是广陵王刘胥安息之地。②悟空寺:古悟空寺始建于西汉末年,,位于扬州市高邮市的送桥镇天山片区(原天山镇)境内,是神居山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古悟空寺也是神居山乃至淮左地区的佛教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