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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稍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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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诚行。
  
  一抹群青色的身影,悠悠走过。其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群青色衣衫的随从,一边走,一边拉扯着不断嘶叫抵抗的“赛胡亥”。
  
  身着铜绿色长袍的危绍塘,正领着于甲鹇穿堂过院。
  
  “危老爷,不必再送了。”
  
  大门前,于甲鹇微微笑着,态度温文有礼。
  
  危绍塘颔首一笑,恭敬道:“那,‘赛胡亥’就有劳于大人了。”
  
  于甲鹇点了点头,当做是告辞。
  
  厚实的木门缓缓关上,危绍塘嘴角的笑意亦随之渐渐褪去。
  
  他转身,神色严峻冷漠,跟对着于甲鹇时的温和可掬截然不同。
  
  “方才,是谁把风的?”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就令人栗然不已。
  
  那守门的仆役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全然不敢看危绍塘的眼睛,两肩不住地发抖,如秋天里被狂风吹过的树枝。
  
  “是,是……是小的。”
  
  他颤颤地应答道,脸色早已变得惨白,因为惶恐惧怕,没有半丝血色,勉强辩白道:“堂、堂主开恩,平日里都是四个人在守门的呀!”
  
  危绍塘闻言,白眉紧拧,双眼里喷着火,嘴角抿得死紧,表情狰狞吓人。
  
  为了跟踪那人,他派出了手下大部分的精锐,才导致尚诚行连守门的人都凑不齐。
  
  然而……
  
  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气运周身,他才慢慢地稳住了气息。
  
  片刻,危绍塘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冰冷地对其他仆役吩咐道:“依规矩处置吧。”
  
  ——“堂主……堂主饶命,饶命啊!”
  
  那守门的仆役睁大了眼睛,大声地求饶。
  
  然而,颤抖的声线,既恐惧,也颓然。
  
  危绍塘罔若未闻,径直往大厅走去。
  
  失职,就是失职。
  
  他不想听到任何借口。
  
  识趣的话,失职之人最好自行了断,何须自己费心?
  
  此刻,在危绍塘心里,除了烦躁,还有一丝隐隐的不甘。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马,他的上一任,可是从不曾见如此烦心过。
  
  ……
  
  “阮达,起来吧。”
  
  危绍塘坐在桌边,说完这句,就默默喝着茶。
  
  脸色阴沉沉。
  
  自于甲鹇到访时,便一直跪在大厅里的,正是阮达。
  
  在那个阴云密布的夜晚,唯一从乐琅的陷阱逃脱的人。
  
  他几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因此,心即便跳动得那么激烈,即便危绍塘的震怒让他恐惧、不安……
  
  但比起那个晚上遭遇到的千钧一发、死里逃生。
  
  比起那个鬼魅一样的安国侯……
  
  这都算不得什么。
  
  另一边厢,扰攘了大半天后,危绍塘终于稍稍沉静下思绪,揉着太阳穴,好纡解一下挥之不去的头疼。
  
  忽地,他想到一个诡异的细节,狐疑的朝着阮达看去,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乐琅他……用的‘震天雷’来对付你们?”
  
  危绍塘问道。
  
  “是。安国侯点燃信引后,瞬息之间,火光冲天,如烈日当空,”阮达抬起头来,直视着危绍塘,笃定地答复:“属下万分肯定,那必定就是‘震天雷’。”
  
  思及那晚的火海血河,阮达的肩膀,不由自地颤了颤。
  
  危绍塘偏头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
  
  难道……“震天雷”一直收藏在汴京?
  
  不,不可能。
  
  莫非……
  
  他摇头复摇头,又再叹一声。
  
  始终找不到头绪。
  
  “算了,也怪不得你们……你们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而他是……”危绍塘愁眉不舒,神色颓然。
  
  阮达徒然一愣——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堂主没见过?哪怕刚刚对着皇城司的于甲鹇,差一点儿就穿帮了,他还不是安之若素,谈笑间打消对方的疑虑。
  
  他老人家何曾有过这样无奈的时刻?
  
  停了好一阵子,危绍塘无奈地对阮达道:“我稍逊一筹,你们亦当然是稍逊一筹的。”
  
  就在阮达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之际,忽听得前院传来“噔噔噔”的、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循声转头看去,是一个“信使”急匆匆地小跑进来。
  
  ——“二堂主有信报。”
  
  “信使”伏身到危绍塘耳边,一边说道,一边递上一封信。
  
  危绍塘皱了皱眉,接过那信,封口处赫然拓了一个海棠花纹的蜡印。
  
  拆开信封,里面不过一页纸,他却是读了又读,脸色阴晴不定。
  
  “阮达。”
  
  沉吟半晌,危绍塘唤道:“你马上起行,到真定府去。”
  
  “堂主,这……?”
  
  阮达一脸狐疑。
  
  “他在真定府。”
  
  “安国侯?”
  
  危绍塘点了点头,嘴角轻轻一扯,道:“辛霁追踪到的。”
  
  阮达默然不语。
  
  原来,除了他们三十六人六组人马,堂主还另有安排。
  
  “与乐琅直接交手过的,眼下只有你了……”危绍塘脱下右手拇指上的黄金扳指,轻轻一推其背面,扳指立即机关转动,现出一个精致的牡丹图案。他把“牡丹”按在一旁的印泥上,再拓在信中的署名处,原封收拾好,接过身旁仆役递来的烛火,将那海棠的蜡印烧溶,印上“牡丹”。
  
  “你且去好生协助辛霁,权当将功补过吧。”
  
  危绍塘把信递给阮达,一挥衣袖,示意他赶快出发。
  
  未待阮达走远,危绍塘又喊道:“且慢!”
  
  “堂主有何吩咐?”
  
  “你替老夫告诉他……”
  
  危绍塘张了张口,蓦地又止言。
  
  阮达愣愣地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良久,才听得他长叹一声,道:“你与他说,千万莫要轻敌了。”
  
  ……
  
  真定府。
  
  大街上,寒风不住地呼啸。
  
  而坐在抚江楼二楼的窗边,却听不到一丝风声。
  
  皆因窗外都挂了厚厚的羊皮毡子。
  
  室内,炉火烧得暖热。
  
  大年初三,真定府只得抚江楼一间食肆照常营业。
  
  即便二楼的位置比大厅要贵上三、四倍,亦是座无虚席。
  
  “吱呀——”
  
  雕花的乌木门被推开,店小二一手提着铜壶,一手捧着两个清空了的菜碟,艰难地挤着出来。
  
  喜庆的管弦声,还有艺伎甜美的吟唱声,从雅间里传出。
  
  二楼靠窗的角落里,有一桌人,一直不着痕迹地留意着“长江”雅间。
  
  这已经是店小二第七次进出“长江”雅间了。
  
  片刻后……
  
  ——“富贵烧鸡,翡翠虾球,淮山炖水鸭!”
  
  第八次。
  
  店小二大声地报菜名,一边双手托着木盘,用身子推挤着木门,进到雅间里去。
  
  窗边那桌,辛霁半眯着眼,注视良久,问身边的随从道:“店小二是不是又换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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