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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天王朝成道二十三年七月,京师及直隶区的气候要比往年反常许多,乌黑浓厚的卷云疯狂地侵袭这个国度本光明洁净的天空,黑暗着魔一般光顾到这块龙兴宝地。帝都处于王朝疆域的南端,这年月气温没有让人感到燥热难耐。相反,在黑云的肆意侵扰下,这片地域上空弥漫着可怕的寂静,此中包含着丝丝骇人的凉意。就连最繁华的皇览闹市区都没有一点儿喧嚣的气氛,街头小贩无精打采地排置货物,行人漫无目的地游走,茶社酒楼些许聚集的百姓唉声叹气,唯一与以往无异的是百姓胸中的压抑愤懑,凉热同此,抑或更甚。
内外两宫和各级府衙朱门虚掩,失去了往日的龙虎活力。北疆战败的消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达至京畿上下,这速度比晟天王朝建国初年义军势如破竹地攻克前朝残兵败将的消息和晟天成德十九年成功抵御边地外敌的消息传递快多了。真乃兵败如山倒,从未经过任何战争的严酷磨砺的新一代晟天将士构筑的防线很快就在博盟的铁蹄践踏下摧毁了,崩溃了。
晟天王朝的永恒宿敌博盟帝国养精蓄锐五十余年,或者说二百余年,终于要重新进犯这一片大好河山了。天下、江山等向来总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们垂涎久矣的上好盘中餐食,更何况晟天国家所辖有的四都二十郡,七川万顷原,此中包含人间仙境无数。面对着这样特殊的“美味”,博盟帝国的首领以及将帅无不如饕餮一般,血盆大口从不想也更不会轻易闭合。
晟天的领袖,王朝第八代正位登基皇帝易知光在皇城外宫第一大殿——启极殿上急召群臣,他身体微倾,略显疲惫地坐在专属他的龙椅上。二百多年了,这把椅子上只坐过八个人。晟天向来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除去上一代皇帝易定华执政年号为成德期间发生的即成德十九年的边地纷争,此前后皆无其他兵乱人祸,天灾虽也时有发生,但都并无伤国体元气,易氏政权能延续至今也并非就是什么难事。
兵部右侍郎,同参知枢密杨望宇双膝跪地,颤抖地禀奏着北部四郡接连沦陷的军情。成道皇帝易知光眉头紧锁,半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瞄着杨望宇大人,这个不久前刚晋升四品的武臣。皇帝这目光不得不让杨大人额头渗出点点豆大的汗珠。在大员遍地的皇览京城,向皇帝奏报如此重大军情的任务,本轮不着他这样的小官员来完成,但宰辅阁臣等人深知此事件干系重大,皇帝的反应必定不同寻常,也就没人想去触这个霉头,尽管北地正疯狂地被博盟帝国侵吞,但京师毕竟还可以筹备抵抗一番,再加之乱世中的升迁更迭更是如流水般迅速且不定,这些狡猾的老狐狸为了保证自己投机十几年更或几十年才换来的官位,当然就只好把杨望宇推上浪尖去了。成道皇帝在正式急召之前早已经知道了这个天大打击的消息,博盟这次的攻势如潮如虹,虽然晟天还保持对自己大部国土的绝对控制,但不知怎地,灭国的恐怖阴云霎时间笼罩在皇帝头顶,易知光正焦头烂额,心烦意乱,了无思绪,早没了功夫去怪罪这些臣下的略带关联的失职之罪。
真的有些太快啦,博盟没有给晟天留丝毫喘息之机。无怪乎王朝民间人心惶惶,一城半县的失守,莫说京中百姓因边地纷乱的保密工作的到位,压根就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丢失了小块地区,待时反击,又怎会在帝都民众中造成如此巨大的轰动?这可是四个郡呀,晟天四方各有一都五郡,除南都为帝京外,其余三都为各方镇守使州城之所在。现在北地仅存有一都一郡,在博盟连下四郡之后,其锐气稍减,另外,明白自己已身处绝地的晟天军队殊死反抗,血肉模糊的战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北州镇守使,正一品忠勇提督周察志大人亲自坐镇北都城头指挥防守作战,靖北郡王邝常隆将军接连派人向京中求援,同时也差人把自己的遗书带回首都家中,明示妻儿老小,一线战况之激烈可以想象。东西两州与北州接壤之地的部分军士紧急驰援,但博盟国早已切断两侧交通路线,援军出击如飞蛾扑火,只是徒增敌人之意气,不断削减自身兵力罢了。得知此军情之后,朝廷上下果断决定延缓增援,将先集结各州优势兵力于南北两州之间,之后发动会战一绝高下,如同赌坊中孤注一掷的手段,来结清两国长久以来因觊觎而生的积怨。
镇西亲王易知源受皇兄之命提兵向东准备集结,他与西州镇守使,同参议枢密夏肃仪一道发兵。西州本属少数族裔久居之地域,民风剽悍,其将领麾下兵士战力为四州之最,但总数却是最少,大抵只七万有余。东州为开化之地,本无晟天朝廷驻守于外的藩王,平时只东州镇守使,节烈提督刘祈仁一人治理。东州沿海地广,人口虽众多但常年无军备之事,虽增派调谴十七万大军,战力实则极为有限。南州直隶地区谴出徭役兵丁及宫中部分禁军十二万余,由兵部尚书,枢密副使李研伟带领向北开拔。北地则又紧急征召大战幸存的民夫驿卒累计三万,一并投入会战。
晟天王朝四十万大军不得不顶着博盟帝国黑云压城的气势背水一战。博盟,顾名思义,是由晟天北疆更向北端的游牧骑射族群部落组成的联合王国。博盟五十万铁骑倾巢而出,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贪图晟天基业非一朝半日,此次出击也是只为求得生存或灭亡的极端结果的终极战争,谁都没有缓冲的余地。
但胜负应该已经见了分晓。粗放的游牧军事文明要侵吞和谐的自然农耕文明。
“晟天真的要亡于我手吗?”易知光正问自己。他也几天没有合眼了,困顿,失意与落魄第一次涌上这个做皇帝的人的心头。是呀,皇帝也有可能体会百姓的这种苦难之情,一旦他们遭受着这种苦难,悲伤哀情就会被不可想象地放大,加之于这些最尊贵的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