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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就要落下,大地昏暗,天边残阳如血。
凸出的山丘被阳光染红,残破的衣袍,同样被血染红。
“江桀,你杀父弑伯,不忠不孝,禽兽不如!”
“江桀,你在正魔两道,江湖朝廷安插不少棋子,到底是何居心?!”
“江桀,你的宗亲和爪牙如今已被赶尽杀绝,乖乖束手就擒吧!”
无数的咒骂、质问、甚至威胁接连而来,看上去不过青年摸样的江桀却没有任何表示,好似周围一干人等都不存在一样。
抬头仰望,一只落单的孤雁徐徐飞过,叫声哀凉,似乎正在宣告着英雄末路。
是啊,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何等悲哀?何等遗憾?
江桀收回了目光,就这么随意的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旁若无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并非自嘲,而是满不在乎,这让周围那些紧张不已的年轻英杰们更是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咒骂声虽不断,可依旧没一人敢上前补上一刀。
“江桀,死到临头,可还有遗言?”还是一名束冠插簪,身穿紫袍的俊朗青年先一步走出,皱眉问道。
这青年在年轻一代中似乎有些威势,他一开口,周围那些青年或少女,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楚寒飞,呵呵。”江桀认出了他,年轻一代中,他确实是领军人物之一,但对此江桀唯有一笑,没别的意思,就是嘲弄与不屑。
没有理会楚寒飞,江桀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可人。
“燕儿。”一声轻唤,脚边面色惨白的人儿有些艰难的直起身子,头部轻轻靠拢在江桀膝上。
“主人。”苏燕儿嘴角带笑,模样乖巧至极。
“睡会儿吧。”
“好。”
“乖。”江桀轻笑,手掌轻抚着苏燕儿的头,忽然一股诡异的吸力自他掌心涌出,苏燕儿闷哼一声,俏脸上随即露出痛苦之色,但下一刻却又变回平静。
几乎瞬息间,原本美丽的苏燕儿就化作一具丑陋的干尸,死气沉沉,反倒江桀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大家小心,江桀要临死反扑了!”
“江桀!苏燕儿跟了你三十余载,纵使她愿意,你又如何忍心以邪功夺其血肉精魄?!”
指责声接连不断,好像把江桀逼到这一步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江桀不屑摇头,冷冷笑道:“真是可笑至极!”
笑罢,他又道:“我江桀自出道以来,继寰侯,扶三晋,抗四盟,镇八帮,无论江湖朝廷,亦或正邪两道,皆有我威名传扬。莫说你们,就是尔等的父辈,又有谁能胜本侯一筹?”
“那是昨日,今日的你,不过是名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可怜虫罢了!”众人噎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容貌颇为亮丽的少女站出来指责。
“子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年轻一代之首的笑自悠站了出来,面露惋惜之色。
寰神侯江桀,也可以说是欧阳子上,自从他继承了其父欧阳寰的爵位后,就不断发展寰神侯府的势力,如今更是视皇帝如傀儡,是真正掌握大华朝的五人之一。
然而就在不久前,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被世人所发现,正道中人人传颂的游侠闻人含笑,与游离在正魔两道,朝廷之外的止武阁阁主江桀竟是同一人!而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寰神侯欧阳子上!
江桀,欧阳子上,闻人含笑,这三者竟是同一人,并且在不同的领域里都取得不小的成就,甚至魔道那边他也隐藏着不小的势力,不论对哪一方来说,这都是一个威胁!
江桀不过三十出头手下便有如此强大的势力,那再过一、二十年还了得?于是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做出同一个决定,对江桀群起而攻,将他与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同时被正魔两道,江湖朝廷同时围攻,江桀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而结果同样可想而知,他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手下人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算侥幸逃出来几个,恐怕从此也是隐姓埋名,不敢露面。
至于他这个首脑,则是被那些门派中的高人长者打废大半身的武功后,就被当做是这些年轻人的磨砺对象,甚至还做出奖赏,第一个斩杀江桀的人,就能从江桀的无数财宝中挑选一样自己喜欢的,无论兵器武功。
然而虎死尚且威犹在,江桀又岂会甘愿憋屈下去?
但凡有一点点逃出生天,东山再起的希望,江桀也不会放弃,可眼下不知有多少高手时刻监视这边的情况,一是保护自家弟子安全,二是防止江桀真的逃走。
可以说江桀现在就好像一只大马猴,周围全都是耍猴人,根本没有任何的生路可走。既然如此,那还逃个屁!忍辱偷生的觉悟与鱼死网破的勇气,江桀一样不缺!
懒得理会这些所谓的年轻俊杰,江桀四下张望一眼,果然发现不远的周围,全都是武功高强,修为不在六重天之下的高手。他们的身后甚至还站着一些年龄更小的弟子,正怯生生的望向这边。
天赋好的弟子在这边参与围杀,那些天赋较差,或是年龄更小的弟子们,同样也是在观望。
江桀大笑道:“我说老东西们,你们真不出手?本侯一会儿若是断了你们未来的希望,到时你们可没处儿说理去!”
长笑罢,并无回音。
“好吧。”江桀耸肩一笑,既然这些老东西自己都不担心,那也怨不得他。所有人都认为江桀武功废了大半,即便吸收了苏燕儿的血肉精魄,也还是构不成威胁。但他们却还是低估了江桀。
江桀抬起右掌,用拇指轻抚着食指,思绪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雪夜,正是这食指中的指骨,改变了他的一生,继寰侯,扶三晋,抗四盟,镇八帮,何其精彩,却终化作一场空!
“是非成败转头空,人这一辈子,到底还是化作一捧黄土,可惜,可叹啊!”江桀无不感慨。
作为一名从地球穿越而来的穿越者,江桀这一生无疑是成功的,可偏偏他穿越而来的是武侠世界,生老病死不可逆转,就算你是武者的顶点,修为高达八重天的绝世强者,也无非把寿元增添到三百载罢了,三百年后,同样一捧黄土,忘不了谁也少不了谁。
“可惜了,只是还有仇未报,不甘心啊……”江桀这次终于面露苦涩的笑容,但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罢,纵使本侯身死,也幸有族人尚存于世,天不负我,此生足矣!
如此想着,江桀又傲然一笑,道:“尔等宵小之辈,也敢与本侯争锋?那就来!让本侯试试你们的成色!”
说罢江桀猛地跳起,挥手间无数剑气浮现,几乎瞬间凝聚成形,一时间千万道长剑洪流一般席卷出去,场面之震撼让人望而生畏!
“大家小心,是万剑归宗!”笑自悠面色一变,出手抵挡的同时也不忘提醒周围那些人。
江桀如今已没有生路,运起功来也全然不计后果,有着必死之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不远处,一名老者身后,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担忧道:“爷爷,自悠哥哥他有危险,你快去救他。”
老者悠然一笑,拍了拍笑轻倾的小脑袋,道:“放心吧,这寰神候虽强,可武功废去大半,别看他现在威势无双,不过外强中干罢了。你看……”
众人很快稳住阵脚,抵挡的同时共同反攻,千百人同时出手,其中不乏笑自悠一类的少年强者,本就重伤的江桀,一时间也吃力起来。
看来苏燕儿的血肉,作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如此想着,江桀明白自己不能再拖了,全力出手一次,能拉多少是多少,反正有一个陪葬也是值了。
“老东西们,再不出手,有你们后悔的时候!”江桀大笑,可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右手并指为剑,左手竖掌为刀,刀斩风,剑切云!
纷纷扰扰断风云!
刚柔并济的刀气与剑气疯狂挥洒而出,瞬间天翻地覆,好似末日降临!
这一招没有任何征兆,突如其来,不少离得较近的年轻弟子都被瞬间秒杀,就连笑自悠和楚寒飞都没能幸免。
“不可能!他七重天的修为已经被废,为何还能使出刀剑三神技!?”笑老爷子大惊,并且很快转换成了惊怒。
“我的孙儿!!”悲痛的长啸一声,笑老爷子身形一动,骤然来到江桀身前,抬指一点江桀便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这些武功都是江桀从一处‘系统’那儿学来,如今他身受重伤,虽然还能使出,但也是勉强的很,更关键的是没有与之对应的魔兵,江桀这招终究有形无神,对付笑自悠等小辈还行,笑老爷子这样的江湖高人,自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大股的鲜血从肩膀淌出,左肩痛的如火烧一般,江桀这才注意到是自己的左臂被笑老爷子给一指点断了,破裂的伤口触目惊心,还能看到露出的半截碎裂白骨。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笑老爷子赤红着眼,手指接连点出,每一次力度都不大,完全就是奔着折磨江桀去的。
不过一息时间,江桀的身子便千疮百孔,血束从裂开的洞口成股喷涌,很快染红了他脚下所站立的土地。
呲了呲牙,江桀甩甩头,可视线却逐渐模糊下去,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短暂沉默后,终是如释重负的一笑,接着便想要再看这世间一眼。但周围却都是残破的山丘与成片的尸体,实在不堪入目。
江桀皱皱眉,只好把视线向上转移。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这一瞥,恰巧迎上落日投向山河的最后一缕阳光。
但将余虹随目穷,目见有穷心无终……若有来世,痴心妄想不改,仍行此路!
仰天笑,两三声罢。江桀终于支不住沉重的身体,重重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