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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一个全身青筋紧绷的虬髯大汉双眉簇成一团扭曲的乌黑,同时在手心里渐渐聚成一团青色的光华,致密的吸噬了万千星尘,冷冷盯着红木床边那一方不成型的影子,“你来干甚?”
“我敬你是条好汉,但在这件事上,你最好别来挡我。”一语清冷幽幽的透彻他的心底,“我不过是个被差来的魂使,你为何要跟我闹翻呢?”
“哈哈......”男子怒极反笑,他一个箭步闪入黑色的迷雾,用力的攫起无常的身形,向天上猛地掼去,任其摔翻在阶前冰冷的青石板上,硕大有力的脚掌简明扼要地压制住无常跳躁不安的气数,“真是放肆!阎王老子想索个魂还得找我谈谈,你算什么东西?”
“还敢跟老子谈条件?!”
青色光华大放,一股曜日般的凛气穿体而入,游走在任督二脉里。
黑无常只觉身上一阵乏力,眼睁睁地眦视着自己的肩头被约莫尺长的锁魂钉渐渐钉穿封死,于是,他瑟瑟颤栗着护住自己的天灵,“子筮!你休激动!”他的声线早已背离了身为神使的律条与天职,“你身为巫门掌门,该会知道,无常一行,定要勾魂以复命的。”
“好啊!”那个被称为子筮的男人无比狰狞地咧开了嘴,同时双目炸开一片夺目的猩红,大臂肌肉悍然隆起,狠狠地将第二根锁魂钉捅入他的腹部,微笑的倾听着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成全你!那就让你可怜的魂,带着你卑贱的命复命去吧。”
“你既知我巫门掌门的身份......”他右手虚抓,隔空取物,手里赫然是一根宛若铁杵的玄黑巨钉,“那也该知道,真正的锁魂钉,不仅是能伤到你们这些小神,更能......”
“别!!.......”黑无常的声音已是如哭腔一般,“我.......我这就放他回去,具体的事,你......你跟阎罗王.......你们自己去谈吧。”
子筮冷哼一声,粗暴用力的扯出无常体内的长钉,暗褐泛黑的血液喷涌而出,爆溅到八仙桌的水盂里,晕成一抹烟色,“滚吧,带话给阎罗,就说...子筮要找他。”
无常第一次从硕大的衣袍底下伸出苍白枯槁的尸手,颤抖着捂住那两处碗口大的血洞,化成一缕冤魂淡去。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生亦生兮归大泽,亡亦亡兮无常路......”
他出神的睇眄着那一块重新匀出的空气,拔出腰后从不轻易示人的麒麟纹长剑,一寸一寸地细细磨拭,如同在爱抚心中最深的人。
他的身后不远处,铜镜一尺方圆,静静莹然。幽微的映彻楠木笼里欢舞的画眉。
镜面如水,倏而跳过一丝泛蓝的光晕,由虚转实,迅速的掠过长廊,盆里的兰花与芳椒应声而枯,浓郁的青绿转为夭折的黑黄色,倒散在紫砂的精致里。
“阎罗,你来了么?”他平静的眼神里忽而闪烁过一丝迷离,长剑横揽,铡开空气,夹杂着风的呼啸,挡过那个本就不大的光点。
“子筮啊,上一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一个朗然而高亢雄浑的音域乍然爆开,影影绰绰成一个伟岸的男子。他身材颀长,面容绝美的让人心碎。
“十年前。”子筮呆呆的望着他,有些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那一次,我可还年轻的很呐。”
“嘿,你倒还记得。”阎罗轻盈的冲他走来,卸下行装,粲然一笑,“十年......对你们‘人’来说,很漫长吗?”
“这十年里,倒是磨去了我的锐气.......如果先父还在世,想必会很欣慰吧!”子筮怔怔的,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那一次见你们时,因了不遂我意,我甚至还敢跟转轮王过招呢......”
“这次你若再给我十年......我怕是再也提不动这长剑了。但那小孩,你也看到了,大概就长起来了吧。”
他重新回归了往日的坚毅,任明眸流转,柔柔地望着那个气若游丝的小男孩。
“这病来的奇怪,也没郎中能治。但他爸他妈把他托付给了我,这等重病......要是没了,真的不好交代呀。”
“你们‘人’的情感......真是复杂,这就是你把我唤来的原因吧!嗯?求我放过他?”
“嗯。”子筮重重的垂下了头。
“嘿,他这可比重病麻烦的多啊。”阎罗飘忽到小男孩榻边,将冰冷的手背紧贴他的额头,“这是.......天谴啊。”
“天谴?!”子筮刚刚舒缓的眉峰重新荡起,“那......能躲过去?”
阎罗的身下荡开一层清气,冲激开四周方圆的尘埃,“这次我帮他渡了,嘿,不过是三千雷降,还换不得你这个朋友?”
他复杂地望向碧空,那无比澄澈的所在。
“让我再看看,嗯......下一次大概是十七八年后,那次可不是天劫,是......我也看不透。”
“但总之,他必死!”
“必死?”子筮扬了扬眉毛,“嘿,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绝对的事?”
“是有的。”阎罗反而回答的无比认真,“就像多少年以前,我的元神突然就虚化了,那种......嘿,不扯远了。”
“那......一点机会也没有?”
“躲过是不可能的。”阎罗按风而起,愀然悬在空中,“我的实体留不了很长时间的,我们稍微说快点......对了,你可以试试重生,你们人间......大概有人能做到吧。”
“重生?你指的是......”
“你们人间的事,我不懂。”阎罗微微顿了顿,打断了他的话尾,“我劝你最好还是把他托付给其他人,不是想让你逃避责任......巫门式微,这个小孩,他需要更广阔的世界。”
“是。”
“这件事上,我还是听你的。”子筮抬起臂膀,攥住阎罗的手,“你的忠告,到现在为止,倒是都应验了。”
“对了,”阎罗颔首,静静的俯视着他的长剑,“再多说一句,你......大概也就剩十几年的余生了。”
“十几年?那么长?”子筮爽朗的大笑着,冲他挥了挥手,“我还以为没几年了呢......那次再见面,咱们好好喝几杯。”
“好啊!”阎罗渐渐聚成一点元神,自时空的罅隙倏然不见,“五十年的老黄酒,一饮尽欢。”
“对了,你去了那里,可以发挥在人间的十成功力,到时候,嘿,我们十王...再好好补上上次的那一场架,反正都到那儿了,又不会真的再死一场......”
子筮愣了一下,怔怔的像一尊失神的塑像,继而疾步走回小孩身边,怜爱而轻盈地捋着他的柔发,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传,“再见了,言儿。”
他从案上取回四卷巫门的武技,连同尚且昏迷的小孩放入一个偌大的竹篾筐内,最后一次亲吻他稚嫩的面颊。
“等你神元归正,想必一切,都会不同吧。”
子筮漠然御风而行,眺向奇峻险拔的哀牢山。浮云尽处,一只金雕呼啸,冲云而起,留下哀啭的凄厉。
“秋风瑟瑟晨风思,东方须臾高知之.......”
悠扬的歌喉,空灵缥缈,似从世界的奇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