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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间之皇竟然也来了,看来这次的动静儿闹得还不小。沙心等人也不甚在意,只是笑笑还礼,然而便把目光投向了那中央。
今日,长安周遭大大小小的道门也在陆续赶来,一睹盛况。
他们想看的自然不是小和尚,而是老主持,那位老主持修为高深,但是早已不讲禅,不知此次是怎么回事,竟然被一个小和尚挑拨起了禅意。
净土寺内,早已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在天上,也飞着各种奇异的坐骑,载着异人,只是施了障眼法,凡人看不见罢了。
论禅就在净土寺大殿前的佛坛举行,这里有两块石头,光华如玉,却又连在一起,绵延成一座天然的石秤。
两块石头四周,水泄不通,甚至连挪脚的空地也没有。沙心三人身怀法力,但是不惧,只是周围的百姓,都快被挤夹成松软的馅料,连腿都伸不直,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耳畔尽是“嗡嗡”的嘈杂声。
“这大唐百姓也是奇怪,若说论禅他们又能听懂多少,为何还要这么激动?”沙心很是不解。
夔摇了摇头,笑道:“沙兄此言差矣,禅只是说法,我们听的是其中的道理,而道理,是相同的,无论是人是妖,是凡是仙,道理都对其有显著的影响,他们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会前赴后继的来。”
宁无缺瞥了沙心一眼,一副孺子不可及的鄙视神情,让沙心一阵气愤。
终于,在三声鼓乐钟鸣之后,论禅会拉开了序幕。
随着钟鸣一起行来的,是一位老僧,和一个年轻的和尚。
从外貌来看,他与沙心差不多的年纪,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宛如童稚般清明,难怪人家都叫他小和尚。不过这个小和尚唇红齿白,姿容过人,说他是女子都有人信,那细皮嫩肉的样子瞬间让沙心心中咯噔一下。
这便是轮回中的金蝉子吧?不知道他这是第几世。
沙心看着他,一股莫名的联系牵动着二人,年轻和尚也感觉到了,诧异地看向了沙心,微微一笑,露出了几颗爽朗的白牙。
沙心回之一笑,在那个故事里,二人有一段师徒之缘,但这一世,我却绝不会踏上那条西行之路,沙心暗想着。
他收回了眼神,看向了年轻和尚的身后,那是一位老僧,那位老僧,倒是长得很符合沙心对僧人的印象,慈眉善目,精神矍铄。
二人来到石块前,缓缓坐定。
净土寺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心灵上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钟。
年轻和尚看着老主持,笑着开口道:“我听到一个故事,求解。”
老主持咧开嘴,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但中气十足地说:“讲来。”
年轻和尚也不矫情,再次从石块上站起身子,不像是在对老主持讲,而像是在对这周围众人,对这天地讲。
“传说,在东海中有一个小岛,叫无明岛。无明岛上生长着一种茂盛的树,叫功利树,这树的叶子十分鲜嫩。功利树上有一种蚕,这种蚕特别贪谗,它们拼命地吃着树叶,吃得很饱很饱也不肯罢休,因此这种蚕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还没等作茧就撑死了。它们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大家都这样。”
众人被他娓娓道来的口吻吸引,目光锁在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身上,听他继续讲下去。
“这其中有一只叫大觉的蚕,它一边吃着树叶一边观察,见这些同类生来就这样吃呀吃呀,直吃得绿身子变成了黄身子,还吃,最后都挣扎着死了。它感到很悲哀,觉得蚕生一世,生不知何来,死不知何去,实在可怜。此时大觉的身子也开始变黄了,它觉得肚子里无端生出八万四千烦恼丝,纠缠盘结成一团,堵得难受。它很想找个智者求个解脱法门。”
“呵,蚕之天性,何以求脱?”天空之上,一些赶来的小门派异人正在窃窃私语。
宁无缺回首一眼,空中仿佛掠过了一丝极其凉薄的冷意:“安静。”
那几人悻悻地闭上了嘴,毕竟宁无缺散发的气息太过恐怖,他们惹不起。
年轻和尚继续讲。
“这时,一群自称为知了的蝉飞来了,它们刚落到树上便高声大嗓地发表宏论,个个都有棒喝天下教训一切的大师气派,而且各执一词,自鸣得意互不相让。听着蝉们空洞华丽不着边际的鼓噪,大觉不仅无法解脱,反而更加困惑和焦虑。”
“蚕问禅于蝉,怎能超脱?”宁无缺微微摇头。
沙心眼睛一瞪:“安静。”
宁无缺自是不理他,静静听。
“一只蛾又飞了过来,吓退了这批“知了大师”。蛾告诉大觉它们,这种口头禅只会耽误生命。大觉便问‘那么依你说该如何呢?’蛾子说‘快把肚里的丝吐出来,结一个壳把自己封起来,剩下的事随它去就是了’。那些蚕说,‘把自己封起来有什么好?这不是作茧自缚么?’
“蛾说,‘和你们讲了你们也不会懂得其中的微妙道理,听我的就是了。’那些蚕又说,‘蛾是飞行的,我们是爬行的,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呢?’蛾子说,‘我和你们本是同类,只是在不同的生命阶段,形象不同、觉悟程度不同罢了。你们只要能及时地戒掉贪婪的习气,吐出肚中的淤积,舍弃对功利的执著,抱元守一,闭关自省,最终都是可以羽化飞升的呀!’”
“蚕们还是不肯听蛾的话,它们既无法理解又不愿意相信,它们说,‘蚕生短暂,该及时享受才是,就是死也当个饱鬼,傻瓜才听你蛾子的信口胡说呢。’”
“蛾说了半天,没起作用,叹一口气,摇摇羽翅飞走了。大觉想了想,觉得蛾说得有些道理。再说,它生来就对生命状态有些想法,不甘心浑浑噩噩地生,再浑浑噩噩地死。于是它决定照蛾说的办法去做,就离群找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吐丝去了。”
“大家劝它不住,眼看着大觉吐着丝把自己一道一道地捆起来,都不住地叹息,‘好端端的树叶子不享用,还把好不容易吃到肚里的宝贝吐出来,作茧自缚,真是天下第一傻瓜。’其中也有一个蚕若有所思,它对大觉说,‘你若成功了,可别忘告诉我们一声。’可这只蚕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它们的生命能等到大觉破壳而出的时节么?再说,当大觉变成蛾时,再说话它们还相信么?”
“大觉吐呀吐呀,肚中的丝吐尽了,茧也做好了,它很畅快,便很放松地、静静地呆着,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体验到自身的一种微妙不可言状的变化,渐渐地眼耳鼻舌身意都化为乌有,整个生命似乎变成一个椭圆的球体,它变成了蛹。当然这一切只有大觉自己知道,茧外的蚕兄弟们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不仅如此,它们还在指指点点地评论说,‘看,这个茧里葬着一个不思进取、消极厌世的可怜虫。’”
年轻和尚环顾四周,最后,又将目光投向老主持,笑道:“我讲完了。”
“嗯。”老主持点了点头,睁开了苍老的眸子。
净土寺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入了那只名为大觉的蚕的故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