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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开出生的时候,第一声啼哭小得几乎让家人以为他生命垂危。但是第二声哭声响起,大家安心了。
「哇——」
响亮的哭声惊得整个医院为之一震。和他一同嚎啕大哭的婴儿像听见大灰狼的故事,哭声戛然而止;脑血栓的病人脑袋一响,血栓畅通,跳下床能做两个俯卧撑;一名沉睡的植物人被哭声吵醒,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何人召唤本王。
「这孩子以后一定生龙活虎。」梅开的爸爸说。
「可是……」梅开的妈妈有些担忧,「为什么第一声那么小呢?」
「这个……」梅开老爸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在试音?」
……
六岁那年,梅开遇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件事本应使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它不合常理、无法解释、神奇,或者说是奇幻。但梅开忽视了这些。
那天对他而言是一场命运的邂逅,他把邂逅当成某本书里的童话故事,悄悄放在心底。又过了几年,记忆逐渐淡薄,唯有对那个生命的执着无法平息,所以在无数个奇妙的梦里,他都会重温。
那件事发生在那年的冬天。
那时梅开还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用大人的话说就是「这孩子淘得让人抓心」。那天他一个人偷偷从家溜出来,打算到河里尝试一下冬泳,结果还没下水就被冻得身若筛糠,像一只发了癫痫的公鸡似的走两步抽搐一下。
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想回家。他紧紧裹着红色棉袄,在临江公园里一边发抖一边闲逛。走到公园的中心时,他看见一只深黑色的猫。
那只猫的皮毛光滑得像黑珍珠,眼睛是紫色的,体形典雅而优美。它有一股威严雍容的气势,仿佛女皇自王座而来。
那时的梅开体会不到猫的魅力,他绞尽脑汁也只能用「美丽」来形容。日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只猫有无与伦比的尊贵,是大自然倾尽心血创造的绝世尤物。
梅开一下被猫给迷住了。
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转头离开。梅开跟在它身后,到一处偏僻的空地上时,猫回头冷冷地瞪着他。
「别再跟着我了。」猫说,声音是动听的女声。
如果梅开再大几岁,骤然听见一只猫口吐人言,大概会吓得浑身发抖。可是这会儿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兔崽子,满脑子都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小红帽与大灰狼》《舒克和贝塔》这样的童话故事。
在童话故事里,别说猫,就连石头都会说话。
「你要去哪?」他童声童气地问。
「去找一个人。」猫说。
「找谁?」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是谁,那该怎么找呢?」
「缘分。」
「缘分是什么?」
猫打量了梅开一会儿,「你太小了,解释你也不懂。别再跟着我了,你父母该在找你了。」
梅开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他整整跟猫走了一个小时。
「明天你还在这里么?」
「不在了。」
梅开失落地低下头。
「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当我想见你的时候……」
猫忽然顿住,它的眼神变得带有几分警惕和敌意。
梅开顺着猫的视线向身后望去,只见几个初中生正朝这边走来。他们大概刚下课,校服用黑色中性笔涂鸦着各种非主流的艺术签名和符号,双肩书包吊儿郎当地斜挎在肩上。
当他们走近时,梅开看见一个男生被拽着头发,踉踉跄跄的跟着他们。
「竟然有人?」为首的男生留着遮住眼睛的长发,他愣了一下,凶恶地盯着梅开,「你在这里干什么?」
梅开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指着被拽住头发的男生问:「你们干嘛欺负人?」
「关你屁事,老子们要办事,赶紧给老子滚。」
「放开他。」梅开说。
初中生头目的五官狰狞地扭曲起来,像一团泥巴。他对旁身旁的矮胖男使了个眼色,矮胖男摩拳擦掌走向梅开。
初中生头目继续对其他人说,「把那废物拖过去,狠狠地打。」
一群人像放假似的激动地把头发被扯的男声拖到空地的一角,撂倒在地,一边大笑一边他拳打脚踢。男生弓着身子,抱住头,像一个沙包。
「你们怎么打人呢?」小梅开大声问。
矮胖男骂骂咧咧地说:「叫你马勒戈壁!老子把你的嘴撕叉,看你怎么叫!」
他伸手掐梅开的脖子,却被梅开躲开了。
「草尼玛,你还敢躲……」
矮胖男话没说完,梅开一拳锤在他肚子上。矮胖男怪叫一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咝咝倒吸冷气。
梅开绕过矮胖男,冲上去把一群初中生从挨打男生身上推开。初中生们大概觉得被一个六岁孩子的推开很丢人,恼羞成怒之下,转而开始殴打梅开。
梅开那时刚开始学剑,功力不到家,架不住这么多人围殴。他挨了两拳,一拳打在左脸颊,一拳砸中眼睛。
初中生头目找了个机会从侧面冲出来,一脚踹在梅开肚子上。梅开觉得肚子被捅开了,胃部抽搐得痉挛,倒在地上口流青水。
「打啊,你他妈不能挺能打吗?」
头目居高临下俯视着梅开,又一脚踩在他肚子上。
但是这脚还没落下,一道黑影蹿了过来,快得像一束黑光。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头目发出惨叫一声,接着脸上出现五道血痕,血像喷泉一般汩汩向外涌。
猫站在梅开身边,冷眼盯着初中生。它的目光锋利得像两把刀,初中生们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只觉得遍体生寒,站着都发抖。
而这时头目的惨叫声越来越响,近乎是凄厉。初中生们被吓得毛骨悚然,一溜烟逃了个精光。
头目见小弟们弃自己而去,更加恐惧了,连校园暴力常有的狠话都来不及撂下,捂着血流满面的脸屁滚尿流地跑了。
挨打的男生向梅开道谢,梅开又是肚子疼,又是被头目满脸的血吓傻了,所以有些呆呆的,对人家的道歉只是讷讷地点头。男生问他要不要帮助时,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不需要,不需要……」梅开连连摆手。他想和猫单独多待一会儿。
挨打男生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便也感激涕零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所有人走后,空地又只剩猫和梅开。
猫意味深长地看了梅开一眼,梅开感觉她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猫说,「我真的该走了。」
说罢,不待梅开开口,转头离开。
梅开追了上去。
「别跟着我!」猫厉喝一声。
梅开顿住脚步,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舍。
猫最后回头看了梅开一眼,语气温柔了:「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然后它消失在空地的墙后。
「你叫什么名字?」梅开对着猫的背影问。
「我叫……神黛苍夜……」
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自那以后,梅开再也没有见过那只黑猫。那仿佛只是一场梦。
然而我们的故事,却正是从那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