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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喽~
风卷黄沙金蔽天喽,日照白骨银满地嘞。
谁人拾了金与银啊?敢与阎王讨酒喝呐!
嘿诶~
黄金土中黄金城,黄金城上黄金天。
黄金天纳黄金魂,谁人知何处埋那黄金骨?
……
天下英雄八万万!
生来黄金城称臣,死后黄金土化骨。
待到来年拾了金,谁人又知那骨生前身后名?
……
嘿诶!
起风喽!过路君子听某一言呐!
莫要说那黄金白银羡煞人。
莫要问那狂沙烈日何时休。
莫要争那天下英雄榜上名。
君不见,古今几人还!几人还?
。。。
武国,南荒之地。
起风了......烈日之下,狂风呼啸,黄沙漫天。
一头骆驼,一个铃铛,一名老叟。走着,响着,坐着。老叟一袭白袍裹身,浑身没有任何一处裸露于狂风烈日之下,只有两条长极了白透了的鬓发,延伸于面巾两侧,随风飘舞。也正是这点,彰显着老叟所历经的岁月。但老叟于风沙中挺拔矫健的身形,却又让人不禁想要一探其面巾之下的真实面貌,是否如他的鬓发一般,尽显老态。总之,除了老叟的年纪是个谜之外,这是个标准的荒漠行者的形象。
“君不见,古今几人还呐~”
低沉婉转的歌声从老叟的面巾之下传出,在南荒之地的独特唱腔以及老叟沙哑的嗓音之下,歌声异常悲凉,直击心肺,使闻者有泪夺眶,却又不知为何。老叟唱的愈加缓慢,愈加低沉,起于风,止于沙,不知是吹响了远方,还是留待明日后人听。
风沙愈烈,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老叟耳边充斥着呼啸风声,如野兽的咆哮,震耳欲聋,歌声连其自身这个歌者都无法听清。
不知何时,铃铛声早已淹没于风声之中,老叟的歌声也停了下来,他翻身下了骆驼,将头贴近骆驼的脖颈处,眯着双眼仔细瞧着,盯了许久,才发现系于骆驼脖颈处的铃铛早已不见了踪影。老叟像是失去了至宝一般,呆滞的伫立着,茫然无措。
短暂的呆立之后,老叟伸出了白袍之下的手,放置于骆驼脖颈之上,缓缓抚摸着。那是一只黝黑且满是老茧的手,粗大的五指之间似乎深藏着一股不可匹敌的力量。尽管如此,裸露于风沙之中的手依旧有些许疼痛,因为源源不断的乘风之势的沙砾正击打着其手。老叟抚摸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随后并没有骑上骆驼,而是牵着它继续低头赶路。
可是,没走几步,老叟的身形便戛然而止。他抬起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沙丘,拼尽全力想要睁大狂沙烈日之下的双眼,奈何他做不到,只能隐约地看见两道身影于沙丘之上遥遥相对。
既然无法直视,那便选择不看。于是,老叟又低下头,转而看向了一旁的骆驼驼峰,看的极为认真,微微叹了声,而喃喃道:“起风喽。”
。。。。。。
沙丘之上,一名中年人与一名年轻人对峙着,任狂风烈日,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师傅,你追了我整整三天了。”年轻人率先开口,他单手执剑,散乱的长发随风拍打着其略显苍白的脸庞,衣衫之上有多处血迹,显然短日之内有过惨烈拼杀,而此刻其却身形昂然,铁剑低鸣。
“徒儿,你越来越快,为师快要追不上了。”中年人艰难开口,干涩的喉咙使其略感难受,浮肿的眼眶周围布满了皱纹,这却与其并未显白的长发不符,令人费解。同时,又使人难以分辨在狂沙之中他是否睁开了眼。中年人咳了两声之后,又道:“可你为何要停下呢?啊?!”
此时,风沙渐歇,两人之间的身影愈加清晰。
“为什么?因为这里是黄金城啊!”年轻人激昂道,“师傅,你看啊!那是多么美妙的一座城池啊,美得令天下间所有男儿心醉!而小得......一只手就能抓住!”年轻徒弟说着,伸出手掌,缓缓握拳,将视野中的那座“小城”狠狠握在手心。
中年师傅听完,沉默了较长时间,看向不远处那座比黄金更闪耀的小城,在漫天黄沙中熠熠生辉,没有任何事物能遮掩这座小城所散发出来的光芒。
但眼下的这些都不重要。
中年师傅深吸一口气,目露悲伤缓缓而道:“徒儿,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二十有五便达到如此境界,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天才!因为你,为师在你的师叔师伯面前总能昂着头朝他们瞪眼,瞪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哈哈哈……为师以你为傲,所以为师什么都能原谅你......但这次你是真的错了!大错特错!”随后,他不忍地缓缓摇头,右手伸出两指,并拢成剑,微微颤抖,同时又道:“为师也错了,我这个当师傅的没用......杀了你之后,我会来陪你,也不枉师徒一场。“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成天下第一!”年轻徒弟怒吼而出,他脸庞上又少了几分血气,多了一丝苍白。
“你师兄来取你性命时,你也是这样跟他说的?这就是你杀你师兄的理由?”中年师傅悲声质问。
年轻徒弟听了之后,身形晃动了一下,犹如被正面击中一拳般站立不稳,但他并没回答中年人的话,沉默不语。
“可你真以为你能杀得了你师兄么...他是替为师而死的啊!”中年师傅埋头低声悲语,极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身形陡动,极速掠向前方,双指直刺!
剑气横溢!破风声四起!
人在动!剑在动!
......
风歇沙停,烈日依旧。骆驼老叟早已将曲子哼了三遍有余。
此时,沙丘上的那对师徒,又如先前一般对立着,但不同的是,年轻徒弟的手中剑已折,而其身上多处伤口正有鲜血溢出。不远处的中年师傅则是双手附于身后,双目微闭,如同是死于安详的老人,气息尽敛。当然,那依旧锋利的断剑正深深插于其背心处。
“为师出了三百八十六剑,刺中你二十七剑。”中年人嘴唇微张,慢慢道来。
“弟子刺了五百又七剑,却只刺中您最后一剑......确切说是最后半剑。”年轻徒弟惨然开口,苍白的面容之上挂着一种无奈却又不甘的淡笑,随后又道:“师傅,您不该杀我,真的不能杀我......”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而后,瞬间失声痛哭.....
泪与血浸染了他的胸膛。
中年师傅静静地站着,仔细地听着他徒弟的恸哭声,脸上竟露出了享受般的笑容,浮肿眼眶周边的皱纹,因为笑意而愈深了。他听着听着,不由地轻轻哼起了记忆深处那首童谣,并喃喃道:“乖徒儿,睡吧。”
片刻之后,年轻人的痛苦咳喘之声,替代了他的哭声,并将中年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两个孩子还好吗?”中年师傅关切道。
“我将他们安置在了黄金城中。”徒弟回答得理所应当。
“嗯?”师傅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话不知如何出口。
“师傅,可能您不知道,弟子生于黄金城......弟子有黄金骨啊......弟子是黄金族啊!!!”
怒吼!怒斩!
年轻徒弟以断剑自断一臂,一只血淋淋的断臂滚落沙丘,他强忍着痛苦,缓缓抬起残臂,夺目的不是那鲜血碎肉,而是比之更耀眼的黄金骨!而后他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大笑了三声,笑着流血,笑着倒地,笑着死去。
死前有泪,死前有语:“不做天下第一,如何屠了那第二的满门…”
此时的中年师傅先是悲痛万分,随后又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徒弟的尸身,低语不断:“黄金族......天下第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紧接着,面露悲戚又道:“徒儿,师傅错了!整个中原江湖错了!”
去他娘的行侠仗义!
去他娘的尊师重道!
去他娘的狗屁江湖!
中年师傅怒骂三声,气绝身亡。
。。。。。。
风低低的呜咽着。
骆驼老叟一直在沙丘下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那对师徒搏杀,静静地看着他们先后死去,期间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当这一切结束后,他缓缓走上前,将两具尸身拖下沙丘,随即蹲下身子,徒手挖起了沙坑。他才挖了片刻,便有一具白骨于沙坑中裸露了出来,可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将那对师徒的尸身相叠于白骨之上,后将沙坑重新填上。
做完这一切后,老叟翻身坐上骆驼,继续前行。他的眼,盯向了远处的那座小城,口吐六字:“黄金族...黄金城。”
这一刻,老叟想起了那些久远的故事.....
八百年前,有人自天外而来,落下金色大手印,一掌化南荒!
六百五十年前,开元大帝立于黄金城头,羽化登仙,将整片天渲染成了耀眼的金色。至此,天下分崩!
五百年前,那名名动天下的奇女子,斩尽金丝,纵身跃了百里!
二百八十年前,武国太祖于北称帝,黄金瞳下无不臣服!
百年前,那个以杀戮颠覆了整个中原,险至武国灭亡的乱世枭雄,临终前,只曾道:“我...来自黄金城!”
......
骆驼老叟目光悠然,望向正逐渐接近的小城,自语道:“都是何许人啊......连个名儿都不曾留下,甚是无趣。”
语罢,老叟双眉抖动,倏地睁大双眼,目光一改之前的悠然自得,变得极为凌厉,随即落下骆驼,转身踏沙急行!三个呼息间歇后,老叟回至了沙丘之下,望着被挖开的沙坑,以及仅剩的中年师傅的尸体,重重地哼了声。
瞬间!风起!
这天下第一究竟好在哪!
老叟拔地而起,鬓发乱舞,白袍作响,于高空发声。
……
这日深夜,一轮金色圆月照亮夜空,久久不曾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