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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红尘洛阳 / 第一章 下山

第一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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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青年身形瘦削,躬背微驼,独自屹立在高山之巅。他目光深邃,怔怔地盯着自己平摊着的右掌,只见其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像游丝般在他的掌中飘荡,缠绕着人身中象征着人生命运的三条命理线。青年手掌也随之微微颤动,似有什么灼人的力量,在他掌中熊熊燃烧着,莫测而又强大。
  山风凛冽,风声呼呼,来到了青年的身旁,却是止声屏息,连青年的发梢也不曾吹动分毫,空气仿佛在这里静止。而那青年却如同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长身而立,寂静而又深沉。直至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化作最温暖的怀抱,将青年轻轻笼罩在怀中,青年古井无波的目光,微微僵硬的躯体,这才稍稍有了一丝生机……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青年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身形微错,已向前迈出一大步,而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之祸!这山峰生得极高,崖岸边雾气缭绕,令人不敢一窥究竟。那青年的身子笔直的坠落下去,如悲哀的战士,如陨落的流星,向着这天地,发出最后一声怒吼,咆哮着奔向生命的尽头……
  ??迎面而来的强劲气流,如一柄柄最快的利刃,刺穿了青年的胸膛,青年面色苍白,凝重中又透漏出一抹坚毅之色。穿过重重云雾,山下却是一条大河,湍急的河流如万马奔腾,震人心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青年从数百余丈高处跃下去,冲力何等猛烈,笔直的坠将下去,也不知沉入水中多深,但见周围尽是蓝森森的玄冰。青年衣衫单薄,虽冷的牙关轻击,但面上却不禁露出喜色,暗道:“师傅说的果然不错,这碧水寒潭深处,当真是别有洞天!”
  此时青年几乎已沉到了水底,水中浮力极强,青年屏息凝气,看准一块玄冰,右手中指食指并拢,指节微弯,呈爪状探出,手臂暴涨,双指已然牢牢钉在了玄冰之上。那玄冰日积月累,其硬度几如岩石一般,而青年这一抓竟将这玄冰轻而易举的击破,其指上的力道可见一斑。
  青年面色凝重,左手捏个法诀,气沉丹田,守住灵台一丝清明,而盘旋在其右掌中的黑气却逐渐的清晰起来……
  青年的躯体逐渐僵硬,眉梢布满了一缕缕的冰屑,而其面色惨白,几如透明。青年的意识逐渐模糊,紧绷着的身体似乎再有片刻就把持不住,青年暗暗叹息了一声:“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毕竟,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啊……”青年的手掌渐渐松弛,身体逐渐被水底的浮力托向水面。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股霸道之极的纯阳之气,自青年丹田之处爆发,瞬间走遍了青年的周身经脉,这股纯阳真气霸道之极,完全不受控制,在其体内四处乱窜,虽然对青年的经脉损伤不小,但也同时起到了抵御着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寒气的效果,青年的手足也逐渐恢复了温暖,神智渐渐清明。
  “成功了?!”青年大喜之下,查看周身,浑然忘了身在何地,到此时青年落入水底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心中一喜,内功便稍有紊乱,一股水流自鼻腔中流入,青年一阵手忙脚乱,右足急忙在玄冰上一点,身体呈梭形,箭一般向着水面窜去,那河水极是湍急,青年确如飞鸟一般自水底窜出,跃出水面三尺有余,“噗”的一声吐出一道水箭,身形又再次下潜,只是这次却无适才那般沉到水底,然水之寒冷却是相差无几了……
  水中激流飞迸,青年却如一块扎根水底的巨大岩石,任怒涛卷霜雪,他却纹丝不动,全力以体内的纯阳之气抵御,与其说是抵御,倒不如是说在消融?青年紧咬牙关,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是在经历地狱般的折磨,体内似有一团熊熊的火焰在炙烤着浑身经脉,外表肌肤却是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屑,冰火两重天,若非毅力坚韧者,早已精神崩溃,抵御不住。
  如此来来往往纵跃了数十次,已在水中呆了三个多时辰,时已晌午,青年却浑然不觉,然而他的皮肤却早已寸寸皲裂,令人不忍直视,而青年的目光也由原来的尚怀有一丝期望变得逐渐黯然,到最后以至于自暴自弃……
  “噗哇!”一声,终于,再一次上跃,青年的口中吐出一抹紫色的鲜血,却是一缕无孔不入的寒气,突入了青年的纯阳之气,伤到了青年的内脏,而这缕寒气却扩展了战场,将这危险之极的冰火两重天蔓延到青年的内脏……
  刹那之间,冰凉的感觉再次走遍全身,但青年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四下里无声但深心处竟是这般清晰地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仿佛是厌倦了人世,带着无尽的悲哀,悠悠而起。
  青年一咬牙,伸出手背擦去嘴角殷红的鲜血,注视良久,随后,青年面上露出一抹狠色,再次纵身跃入冰冷的碧水寒潭之中!
  “墓生,不可!”远远的似有一道低喝,这道声音初时响起时尚在看不见的远方,只四字的功夫,便有一道身影自远方飞速驰来,但见此人身法极快,几乎化作一条黑色的细线,向着青年落下的方向暴射而去。
  那人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河岸边微一借力,身法更快,右手平平一抄,已将青年的身躯揽住,而其身法余势不衰,笔直冲向山壁,他身子在半空中翻个跟头,已然翻转过来,他右足在石壁上一点,却并不弹出,竟然就此停顿住,便似黏在山壁上一般,那石壁经过碧水寒潭数十年的激流冲洗,早已打磨的光滑如镜,而那人携着青年的身子,却牢牢钉在这石壁上,便如常人行走在平地上,其轻功之佳妙,内力之深厚,实已到达了震古烁今的地步!
  那人立在山壁之上却是为了卸去适才不顾一切的冲击力,待将这股力道卸入山壁之后,那人再次轻身提气,左足发力,身形已倒跃而出,立在对岸河边。此人对于内力的运用实已到达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地步!
  此人约有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健硕,胡子拉碴,便如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一般,步伐之中,言行举止,浑没有丝毫霸气,但在其黝黑的眸子中,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睥睨天下的气息,却足以令天下众生倾倒!
  那人将叫墓生的青年平放在湿润的河畔,右手出指如风,霎那之间,点了墓生的“少海”、“通里”、“神门”、“少冲”四处穴道,这四穴都属于阳气初生的“手少阳心经”,墓生但觉一股暖气自四穴通向胸口,虽与自己体内霸道的纯阳之气浑然不同,却能与之分庭抗礼,并且逐渐驱散了自己体内中的驳杂不纯的阴阳二气,墓生心中闷塞之意立时大减,只觉心田处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
  “师傅……”墓生低低的叫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疲惫却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法涌来,墓生只叫了一声便再也忍不住,双目微闭,沉沉的睡去……
  ……
  一个人,感觉最悲哀的时候是什么?
  是不是独自面对着所有的痛苦,独自承担着所有的彷徨?
  他仿佛在黑暗中沉睡了许多年,渴望苏醒却无法睁眼,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人在孤独前行。只是他决不愿在这黑暗中独自前行,而这个世界,却充满了黑暗,于是他的眼角,禁不住流下了悲哀的泪水……
  墓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柔和的光线映入了他的眼帘,熟悉的居所的味道,漂浮在这个房间。房门虚掩着,两扇窗子支起,窗外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地面,平增了几分暖意。
  “师傅……”墓生看着身旁闭目打坐的中年男子,心下一黯,忍不住出声呼唤。
  “嗯?你醒了?”中年男子缓缓坐起身,眼中神光内敛,吐气之中兀自带着三分疲惫,显是不久前曾以上乘内功帮助青年推宫过血,大是耗费心神。
  “你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体内经络损伤太重,不安心静养是不成的,你且在床上多休养几天,待得伤势好转,你体内的纯阳之气在另行想办法驱除……”
  “师傅,弟子九死一生,实不愿在多连累师傅,你如今为了救我,内力大损,弟子不胜惶恐,大恩大德,弟子终身无法相报,我……”墓生说着说着,竟是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
  “你若真是感激我,就不要自暴自弃,你知道适才我见你明知身体已承受不住,却还是毅然跳下那碧水寒潭时,我有多失望吗!”中年男子厉声呵斥一句,但言语之中的关切之情却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
  “是,弟子知错了,只是……”墓生想起自己体内之伤终于无法可解,语气禁不住的一黯。
  “你体内的纯阳之气并非不是没有办法可以驱除,碧水寒潭虽冷,但相对于你体内这天下第一霸道的阳刚内力,却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了……依我来看,若想驱除你体内的阳刚之气,只有天下至宝——冰蚕可以一试,而这冰蚕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我也是年轻时游历江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听人所说,得知这冰蚕乃是天下间至寒至阴之物,曾有人专门饲养过,用来克制修习纯阳内功高手的罡气,并且你的父亲就是被……只是那人早已去世多年,不知是否留下弟子传人……”说到后来,他突然声音小了下来,墓生也并没有听清。
  “师傅,弟子有一个请求,恳请师傅答允。”墓生迟疑了良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
  “弟子若是终日陪在师傅身边,也许尚有三年可活,但弟子自十二岁上,体内纯阳之气爆发,承蒙师傅相救,领弟子上山,救我性命,然而弟子的病终究无法根除,这七年来弟子一直忍受着这非人的折磨,从未有过半天开心的日子,若是没有师傅在侧,也许我剩下的日子不足一年,但是,我还是想下山去看看,若是弟子侥幸,访得冰蚕下落,那是弟子的缘分,若是没有,弟子实不愿再忍受这般的折磨了……”
  “……”
  房间里一片沉默,隐约可以听见庭院中青草修竹在风中轻吟。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钟,也许已经一个时辰了……
  “唉……”中年男子终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持续着的沉默,“如果你真的想走,就走吧,你下山便去洛阳城,城中有一户姓孟的医药世家,那里的主人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医术精明,虽然你体内的伤势非金石之物可以医治,但以他的医术,缓解你的病情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这是当年我二人义结金兰时的信物,你将这块玉佩拿给他一看便知……”
  “为师曾经立下誓言,若非完成此间大事,便誓死不下此山一步,因此不能陪你,你的武功虽然已经颇有造诣,但千万牢记轻易不要使用,若你一旦运气稍有过度,你体内的纯阳之气就会被激发,到时轻则残废,重则烈火焚身而死!但是,若是遇上不平之事,该出手时就出手,你若是被人杀死了,我会让那人偿命的!”
  “你我师徒一场,临走前为师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为师当年年轻时行走江湖,武功尚未大成,只有凭此剑防身,此剑也算是一柄成名的宝剑,名为碧落,剑锋极为锋利,是一柄软剑,可束在腰间,甚是方便。另外,这有几颗天王保命丹,但凡有一口气在,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保住性命三个时辰。”
  “你这两日就收拾下行囊罢,三日之后,你体内的伤基本上便可以痊愈,你年少不经世事,凡事需多留个心眼,要提防江湖上人心险恶。哦,对了,别忘了吃药……”
  墓生深知师傅在此隐居七年之久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然而七年来从未听他说过,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谨遵师傅教诲!”墓生躬身抱拳答应,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又是激动,激动中又带着些恐慌的神色。
  ……
  三日之后。
  墓生一袭青布蓝衫,背上负着一个陈旧的包裹,腰间束着一柄碧色的腰带,向着山下大踏步而去。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空旷的山道上,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似在对谁诉说着悲伤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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