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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已出鞘,再收之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是江湖的道理。
纵使孟行天是受人之拖买命,也无法违背这一点规矩。
他既走得侠义道,便更不能忽视这该有的规矩了。
孟行天伸手制止住了向前而来的同伴,缓缓拔出了腰侧的雁翅刀,盯住她的表情甚是谨慎。
肉眼是可以看见光的速度的吗?
显然不能,因而孟行天也没能看清凌昭提剑地走势,只觉得那三寸的女剑像是一阵尖锐地厉风,极快而迅速地钉住他的漏洞,逼得他只能提刀堪堪招架。
“叮——!”
轻薄的利刃在碰撞时发出密雨一般地声响,不同于往日撞出的橙红色火花,敲击在雁翅刀上迸溅而出的光芒,竟然是冷蓝色的!
孟行天强压住内心的震撼,只是闭气凝了神。
对方的剑势和戾气虽惊人,可到底不过只是个没有内力的女人,与他这习武已有三十年的老道深力相比,还是太嫩了些!
高大男人扬手一刀劈空斩下,用着蛮力震开了凌昭的剑,那脆木的案几便在他发力的掌下咔擦裂成了两截。见那剑芒有退,孟行天心上一喜,又提着刀从下势向上一挑而去,锋利刀刃刚带着内力险险擦过凌昭地面,立刻便在她的左面拉出一道红色的血痕!
可她未退,甚至连声叫喊也未有,只是在原地站着,眼见那下一刀对准了她的脖颈,这女人竟却还是无动于衷地样子,连低头避让的预兆都未见丝毫显露。
她要怎么做?
生生挨他的这一击?
可这女人分明没有内力,而他携了全力的一斩,可是连普通的习武之人都无法抵挡的!
脑海中闪电般蹿过这些念头,高大男人的动作就滞了一滞,就在这转瞬的须臾之间,却先有一道冷芒带着凉风戳破了他凝气的壁障,带着股无法阻挡的戾气,直直捅向他的左胸下肋!
可此时,孟行天地刀也已经到了凌昭的衣项之上!
“嗖——”
淬着绿芒的飞刀带着破空声响袭面而来,左右弹在冷刀和剑芒之上,将两处正对敌至死处的兵器偏转了方向。
出手相阻之人缓缓自旁观坐席走出,带笑的清浅声线却透了股不容置疑的味道:“两位,适可而止。”
凌昭看着孟行天,缓缓收了剑。
“你的刀,不快。”
粗壮身板的大汉额角渗出的冷汗微微闪光,面上神色如灯火明暗变幻。
若不是方才那人的出手,这捅破他罩门的剑尖恐怕已扎进他的心脏!虽然他的刀也会毫不犹豫剁下她的头颅,可她为何不做分毫闪躲?
分明只是一届弱质女流!却是尽管知道了要以命相赔的地步,也要不惜舍弃自身性命和敌人同归于尽吗?
男人面上的自若和镇定早已在一脚踏入鬼门关的片刻荡然无存了。
“姑娘的剑势极凶,孟某甘拜下风。”
孟行天对凌昭抱了一拳,看着她的目光如炬,“只是在下不解,我的刀若再快一分,姑娘现下恐怕已尸首分离……在此等凶险境况之下,姑娘为何不躲?”
他望着她,从背后投来的十三双视线也望着她,凌昭知道,萧陌然也定然是望着她的。
她作为未亡剑客拔剑的一刻,从来都是引人注目的,不过以前看见这一刻的人死了,而现在的这些人,活着。
“你无法再快了。”
女人的声音平平,“年过五十的壮年男子,若是功成已就,不该是你这样的内力。”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被她一剑捅穿了的老人,乱风卷着雪粒砸在他们的面上,停留在离久的长髯,最终化成了一片水。
孟行天面色古怪,“你就不怕?我这击若是未曾分神……”
“那我便赌。”
凌昭弯唇,“显然,是我赢了。”
“……你并不了解我,这赌也是侥幸。”
刀柄合鞘发出了轻巧地撞击声,孟行天大步地迈了出去,却又一脚停在了方正的门外,站着,没有回头。
夹沙的西风从远捎来了不知哪里的黄土,零零洒在他的鞋尖,又悄然地滚落了。
“受人之财,忠人其事。这事尚未算了,我不会罢休。”
萧陌然微笑:“自然。”
他握住刀柄,低沉的声音像是融在了大漠的风沙里,粗粝而沙哑:“下一次,不会这样轻易了结了。”
萧陌然仍只是笑:“请便。”
重箱内的器械撞击声和脚步一起远了,男人俊俏的面上就收了笑,深深地眸色像是卷了道狂风,在眼眶中凝出了无声而剧烈的风暴。
“阿凌好生厉害,这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招式用起来可是连眼都不眨呢。”
凌昭垂眸未语,只是用指尖磨拭着未亡的剑锋,一寸一寸,动作轻柔地像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若我不出手相阻,你是当真准备死在他的刀下?”
见对方依旧未有回言的打算,萧陌然是真的动气了,“你就这么想死?”
凌昭答:“不想。”
“那么为何不躲?”
“他杀不了我。”
“你可知道方才那一击是有多么危险!”
“我不怕死。”
凌昭打断他,“萧公子,你只需顾好你的性命,至于我,是死是活,与你都无半分关系。”
她抬头,冷语如冰霜,“你大可以离我远一些,有你在,反倒叫我不知如何自处。”
她的此番言语决绝,萧陌然却笑了。
“小红,你原来是没有心的。”
凌昭不怕死,在她执剑长达十六年的时间里,她的衣袍溅血无数,这早慧的剑客便早已预想到自己也许有一日也会像手下的这些残尸一样,死在无人的荒野,凡躯化为鸦喙的填肚碎肉。
死在刀下、剑下、仇人手下,都是她的宿命。
可她不允许自己就那样因为个不明不白的剧毒,像懦夫一样死在榻上。
她没能成为千古流芳的女剑客,可骨子里身为剑客的骄傲却半分未曾泯灭,纵使已然内力全失,纵使身躯羸弱甚至不敌凡人,谁也依然不能改变她脑中固执地念头。
勉力过招的气力已然耗尽,再没有人握住她的手替她传输真气,凌昭就只能躺在酒馆的地上,望着泥封的屋顶发着呆。
耗力过剩的后遗症就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一齐到来,连同视野中的房顶像是在剧烈地喘息中摇晃。
鼻腔的吸气已供不上脑部的氧,凌昭又张开了口,像一条被抛在岸边垂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在地上孤零零地躺了许久,头顶方向刮来的风沙进了嘴,带着股难以言明的灰尘味道,并不是很好。
可凌昭只能躺着。
她甚至觉得很困,很倦,倦得就要在这里沉沉睡去。
后来有个女人的脸出现在她因倦意而模糊的视野。
——是蓝水蝶。
“咦?怎地就你一人?”
狐狸般的美眸向四周一瞥,语气很是惊奇:“萧陌然竟放你一人躺着?”
凌昭未答,便觉手脚挨了轻轻的一脚踢。
“你说啊,他去哪了?”
凌昭闭着眼:“我本也不是与他一道。”
娇媚的女声蓦地尖锐起来,凌昭没看,也能想象到她瞪眼拧眉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你在湖中沐浴他都守在一尺开外,连奴家给你递饭都要先过他手,这回在这陌生之地,他竟舍得放你一人了?”
蓝水蝶的美目转了转,怪声怪气道:“他不怕我将你杀了?”
“我死我活,本就不与他相干。”
“咦?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说若成了亲都讲一个生死相随吗?”
回她的女声淡淡,“假的。”
“……什么?”
蓝水蝶一愣。
“我们不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