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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小亮子!我要迟到了,先生又该罚我了”
“公子,公子,你衣服还没穿好呢”
时值大明王朝成化五年农历九月初三,扬州城寒意已浓。卯时刚到,扬州知府院子里已经一片忙碌。喊着要迟到的正是扬州知府刘冉的大公子刘轩,眼下八岁,小亮子正是他的贴身书童。刘冉任扬州知府已经第四个年头了,家中还有一女,眼下十三岁,取名刘鄢。
“衣服穿得那么少,夫人知道又该骂我了”嘴上这么说,小亮子还是抱着衣服追了出去。门外还是漆黑一片,天上繁星点点,刘轩刚出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寒战,院子外面还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小亮子趁着公子暂停的功夫把外袄套在了刘轩身上。旋即又进屋挑了一盏灯笼出来,两人急急忙忙向书房走去。
已经点了两盏油灯的书房之中,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正打开东面的窗户,凝视着漆黑的院子。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面容舒展,不多时便面色红润,头顶腾起一阵白雾。此人正是刘冉刚为刘轩新请的老师仝先生。仝先生一身粗布麻衣,满身的书生气中又隐隐约约透露着些许的凌厉与英武,说来也奇怪,此人是半月之前主动上门请求刘冉要做刘轩的老师,一开始刘冉认为这样的人无非是认为知府家请先生会多给点报酬,其实并无多少水墨,但是通过与其谈话,却发现是一位文学大儒,治国安邦之策也是独具一格,进士出身的自己反倒有些相形见绌了。便同意了仝先生入俯的请求,谁知这位仝先生又说只要一日两餐,不要酬劳。问其究竟,只说是仰慕大人人品,再无他话。这下把刘冉弄得反倒不好意思了。这段时间对仝先生敬重有加,公务之余还经常与仝先生坐而论道……
“砰”的一声,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刘轩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看见窗口静站的老师,又胆怯的退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又轻轻地推开,进而深鞠躬道了一声“先生早”便坐到了自己点了油灯的书桌前,胡乱翻开了一本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家是小国、国是大家,君为国父、父为家君……”在仝先生像念经一样的忠君爱国理论中,刘轩不一会便走神了:一会想到小亮子前几天刚为他带回的鹦鹉,一会又想到自己房中会跳舞的玩偶……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了,突然间院子里嘈杂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小亮子从外面奔来,也是“砰”的一声推开了房间的门。“何事惊慌?”还没等小亮子停下来,仝先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很多……很多官兵冲进府里来了”小亮子满脸惊恐的大道。听完仝先生脸色大变,但很快又恢复冷静。
“走,看看去”刘轩站起来想出去看看。
“站住,你不能去”仝先生严厉喝道。“你出去太危险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缓了缓的仝先生轻声的说。
从书房里出来,听到前面院子中满是嘈杂之声,后院之中有个小湖,湖中有座假山,还有个山洞。仝先生带着刘轩和小亮子飞一般的冲向假山洞,洞口不大,但是却不浅,足有一丈深。“快,你们俩先爬进去”紧急时刻,先生的话不容置疑,刘轩虽然千般不愿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在小亮子带路下爬了进去。仝先生在他们进去之后,也跟着爬了进去。
洞中寒气逼人,只有与人接触的地方才有点温暖。刘轩与小亮子偎在一起,连大气也不敢喘。仝先生进来之后,交代了一句“不要出声,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便蜷成一个弓字形护着他们,嘴中还像念佛经一样念念有词。此时,院子里也传来了嘈杂声,很明显,官兵们进了后院了。“仔细搜,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刘冉的儿子”,接着便是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此时,洞中紧贴着仝先生的刘轩也感觉到了一些变化,刚才还喘着粗气的仝先生现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了,甚至心跳生意也没有了,不仅如此,本来散发着热气的仝先生身体好像也渐渐变冷了。
“那里有座假山。去那里看看“外面声音传来,刘轩和小亮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说话间跑步声越来越近了。”这洞这么黑,要不要进去看看?“”傻啊,这么大点洞你愿意往里钻啊,再说了,这也不是很深,用长矛往里戳戳就行了,倘若真有人,肯定也会被戳几个大窟窿“说话间两根长矛刺了进来。”完了完了,仝先生要被刺死了,我们肯定也要被发现“刘轩心中几乎已经绝望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根长矛刺到仝先生身上像刺到石头一样坚硬,发出“哐、哐”的声音。如此来回的刺了几下。”毛都没有,已经刺到底了,傻子才会躲到这里呢“说话间,两个兵勇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小了。
”仝先生身体怎么跟石头一样坚硬呢“越想越觉得奇怪,又等了会,刘轩觉得应该安全了。”先生“轻轻的唤了声仝先生。但是却没有回音。”先生先生“刘轩又接连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回音。心急想知道家人情况的刘轩忍不住推了一下仝先生,正好推到了老师的脸上,这不推不要紧,一摸到老师的脸简直吓了个半死。”啊……“刘轩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
”有叫声”外面也传来了声音。
“院子里没有,可能在外面了,肯定从密道逃跑了”
“快去追,听这声音肯定没跑远”
“一定要抓住刘冉的儿子,抓住了回去宋千岁大大有赏,抓不住回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知道自己刚才太冒失了,本来以为这次在真的完蛋了的刘轩听到外面的对话才又放下了担忧,同时又为自己刚才的冒失感到自责。但想想眼前的仝先生,刘轩心里是又害怕又疑惑,害怕的是仝先生已经死了,疑惑的是如果真死了的话又怎么会一会尸体就冷了,而且还那么坚硬“……
相比于此时的疑惑,刘轩更担心的却是自己家人的安危,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院子里声音渐渐消失了,刘轩便想着出去看看,他推了推护在其前面的仝先生的身体,虽然没有推动,但感觉没有刚才那么坚硬了,再摸摸脸,好像也有热气了,稍许,还听到了仝先生的呼吸声,先是很慢很慢,渐渐的加快直到恢复正常,整个过程也只耗了一刻钟,刘轩和小亮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是真的,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变成死人,而后又复活,放在谁面前谁都会感觉到惊讶。
“先生,先生,你醒醒……”
仝先生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嘘嘘……别出声“刚睁开眼的仝先生立刻警觉的小声说道。“你们别出声,我出去看看情况”
仝先生小心翼翼的把身体往外探,过程中把头和脚换了个方向,此时刘轩和小亮子的心也是扑通扑通的跳,生怕有人埋伏在外面。不多会,仝先生又出现在洞口,“出来吧,官兵已经全都走了”
听到这,刘轩便像兔子一样爬了出去,他迫不及待得想看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出了洞口,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家具衣服及其他杂物扔了一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前院,只见大门紧闭,昔日热闹的景象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院子的狼藉,父亲母亲的卧室窗户被戳破,帐子也被扯到地上,看到这里,刘轩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亮子看到公子哭了,自己也跟着哽咽起来。
“别哭,别哭”边说仝先生边捂住了刘轩的嘴。
“万一外面的官兵还没走完,被他们听到就糟了”
听到这里,刘轩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恐惧停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抓走了所有的人?”
刘轩抬起头小声的向老师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如果不出我所料,可能跟那个老阉贼有关”
“哪个阉贼?阉贼是什么意思?”刘轩迫不及待得问道
“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这样吧,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晚上趁着天黑逃出去,之后我再给你们慢慢说”
说完话,仝先生也不等他们回答,便转身走向柴房。刘轩和小亮子也便跟着去了。到了柴房,仝先生拎住两个孩子纵身一跃,便到达了房梁上,两个房梁之间正好放了一块长约丈许、三尺见方的木板。’你们俩躺在上面,不要说话“两个孩子听了,便头顶着头躺在上面。”一上午没吃东西了,我下去找些吃的东西,你们待在上面不要动“”嗯,知道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话刚说完,仝先生便纵身一跃,飘到了地面上,好像没有重量一样。出门前仝先生看了看房顶方向,完全看不出有人的样子,便放心的出去了。不一会,便捧回了一包点心,还带回了一壶水,几个人吃完后。刘轩时不时焦急的看向窗外,仝先生则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三个人小心翼翼翻过深墙,刘轩还没来得急转身多看看自己从小住到现在的家,便被仝先生抱着飞一般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