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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乃是仙武大陆中州的边陲之处,这里宗门林立,派系繁多,虽然没有那种威震天下的名门圣地,但是武道同样昌盛,习武之人众多。
滁州有一处群山,连绵万里,高耸入云,号称连云山。
连云山有七十二峰,峰峰奇秀,每一峰都居住着一脉武者。各脉武者都是散修族传,传承不同,规模亦不同。但是七十二峰向来同气连枝,攻守相助,百多年传承下来,便逐渐组成了一个松散却并不混乱的同盟,被称作连云盟。
连云盟中并无顶尖的豪客、大侠,但是却也门徒甚众,好手如云,因此在滁州这方圆数十万里的地面上,倒也算得上是颇有几分名头。
莲花峰乃连云七十二峰之末,山势平缓,风景秀丽,因峰形如莲,峰顶天生莲池而闻名。
这一脉的武功平和中正,善守不善攻,而且进境缓慢,因此日渐式微,到了此刻,除去仆从杂役,连云峰真正的门徒,就是把峰主萧不悔、郑秀妍夫妇都算在内,也不过寥寥十余人,与其他峰动辄数百上千人的规模相比,实在是落魄的有些惨不忍睹。
而现在,莲花峰这一脉更是面临着比逐渐衰败更为严峻的挑战,那便是被吞并,彻底失去独占一峰的资格!
……
莲花峰莲花池,清冽的泉水荡漾在青山白云之间,碧色如潮,非常的美丽,但是这里的气氛,却一点也不美好,相当的压抑。
没有人说话,萧不悔夫妇端坐在莲池前的蒲团之上,夫妻二人皆是眉头紧皱,神色忧愤,十二名白衣弟子同样跪坐在他们面前,一个个微垂着脑袋,神色惶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端坐如松的萧不悔突然长叹一声,打破了场中死寂的气氛。他看着面前惶惶不安的弟子们,俊朗儒雅的面孔上闪过一抹苦涩,落寞的叹道:“想必你们也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了吧?”
年少的弟子们不安的扭动着身体,相互看了一眼,却是谁都没有开口。
萧不悔再次轻叹,缓缓道:“没错,你们听到的消息并非谣传,而是确有其事。通天峰已经在今日的峰会上,正式提出了合并莲花峰的提议,而盟中九成以上的峰主,也都同意了这个提议。只待‘连云大比’之后,就将我莲花峰划归通天峰之下,从此除名。”
“啊!”
“怎么会?!”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从他们的师父、莲花峰的峰主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这些弟子们依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一个最为成熟,看上去二十三四岁模样的青年激动地说道:“师父,不可以的啊,莲花峰没了,咱们这一脉不也就没了吗?!”
萧不悔落寞一叹:“重儿,师父又何尝甘心?但是大势所趋,师父也是无能为力啊,谁让我们太弱呢?”
墨重不死心的说道:“师父,咱们连云盟向来都是有七十二峰的,就算咱们弱,咱们的地位与其他峰也是相同的,他们没有权利合并我们的。”
萧不悔摇头说道:“重儿你错了,在这江湖之上,地位的高低,从来都不是靠的名分,而是靠力量来决定的。咱们弱小,就只能被人欺压。而且,连云盟成立之初,可并非只有七十二峰,而是有一百零八峰!”
“什么?一百零八峰?!”
一众弟子皆是惊讶不已,这等隐秘,他们以前从未知晓。
不过很快的,这种惊讶的情绪就变成了惶恐与绝望。因为他们已然想到,曾经的一百零八峰可以变成现在的七十二峰,那么再少一峰,又有何妨呢?
萧不悔仰头长叹,心灰意冷:“我莲花峰一脉传承近三百年,英豪辈出,今日却要断送在我的手中。弟子不肖,愧对历代祖师爷啊。”
听到萧不悔的悲啸,一众弟子同样神情悲哀,惶惶不安。他们此刻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莲花峰被合并之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萧郎!”
郑秀妍握住了萧不悔颤抖的双手,秀目泛红,柔声安慰道:“不怪你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能说是天意弄人。而且,莲花峰也不是一定会被合并,我们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希望吗?”
萧不悔的笑容更为苦涩,郑秀妍的话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慰,因为他很清楚,那所谓的‘一丝希望’,其实跟绝望差不多。
“什么希望?师娘您快说啊!不管有多难,徒儿们拼尽全力,也一定会做到的!”
墨重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激动地都快站起来了,其他弟子也是神色动容,紧张的看向郑秀妍。莲花峰再衰败,那也是他们的家,无论他们的武功怎么样,他们都可以很快活的生活,而一旦莲花峰被合并,那么他们就变成了无根之萍,以后的日子必然会十分艰难。
看着弟子们希冀的目光,郑秀妍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其实她和萧不悔一样,根本不认为那是希望,她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要安慰萧不悔罢了,而现在,她后悔了,因为她知道,她将会亲手抹去弟子们最后的侥幸。
“如果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下个月的连云大比之中,打入前三百名,那么我们莲花峰就可以保留。”
郑秀妍的低语,让所有的子弟都陷入了难堪的死寂,尤其是墨重,更是痛苦的张大了嘴,脸色先是潮红如血,然后又瞬间血色尽褪,变得苍白一片。
“前三百名……这怎么可能!我们连一千名都没有进去过啊!”
墨重痛苦的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莲花峰的弟子就这么几个人,所以武功都是萧不悔夫妇亲自教导的,算是峰主的亲传弟子,但是奈何他们天赋太差,每一个人的武功都稀疏平常,就连其他峰许多的普通弟子,都可以轻松的完虐他们所有人,因此打入连云大比前三百名,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每一个弟子都深深的低下了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从来都只是连云大比上被奚落的看客,前三百名,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名次。
可是打不进前三百,莲花峰就会除名!
“弟子无能,弟子无能啊!”
墨重对着萧不悔夫妇不住地叩首,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他自幼在此长大,成年后更是负责打理莲花峰的诸多事宜,可以说他对莲花峰的感情,绝对是众弟子之中最深的,甚至比萧不悔这个峰主,来的都更纯粹一些。
而且身为莲花峰的大师兄,这种时候,本应该是他挺身而出,护佑这一脉的师弟师妹们,但是他却做不到,他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只能悲哀的等着莲花峰被吞并,强烈的自责和愧疚,令他几欲疯狂。
“重儿!”
郑秀妍痛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自责不已的墨重,秀目含泪:“好孩子,不怪你!不怪你的!是师父师娘没用!”
萧不悔默然不语,怜惜的看了一眼墨重,然后目光又依次在各个弟子身上转了一圈,再次长叹不已。向来温润平静的他,此刻显得格外颓败,他知道,莲花峰保不住了。
他的弟子资质武功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全部都是像墨重这样平庸无奇的,根本不堪大用,唯一一个资质过人的,却又偏生是个傻子,更是毫无作用。
想到那个傻弟子,萧不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最左侧的一个少年身上。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身材修长,五官分明,身穿一袭白色莲花服,倒是颇为抢眼。只可惜他的神色麻木,目光呆滞,一看就是心智不全之人。其他人现在都是一副哀伤惶恐的表情,只有他却依旧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样。
“唉!如果他不是一个傻子……”
萧不悔此刻有种心若死灰的感觉,长叹着起身:“你们也都别多想了,莲花峰如何不是你们可以决定的。趁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还是好好练功吧,为师会把咱们这一脉的武功都放入‘武经阁’,你们大可随意修习,说不定还能有所突破,在连云大比上夺得佳绩。”
“唉,都散了吧,以后好自为之。”
萧不悔颓然叹息,身形仿佛流云一般向远处闪去,只留给一众弟子一个落寞的背影。
“萧郎!”
郑秀妍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对着沉默着的弟子们说道:“孩子们,别太难过,事情不还是没到那一步吗?等会儿师娘去劝劝你师父,咱们再去盟里想想办法,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而你们也要努力,这段时日好好修行,只有你们强大了,咱们莲花峰才会日渐兴盛。”
郑秀妍又安慰勉励了弟子们几句,然后也迅速离去了,她准备和丈夫谈谈,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些助力,即使保不下莲花峰,也一定要给这些弟子们争取一个好的出路。
莲花池旁现在就只剩下一群弟子们了,气氛依旧沉重。
“我们以后怎么办?”
良久,一个胖胖的少年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忧心忡忡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莲花峰没了,咱们也就只能散伙,投靠通天峰了呗。”
一个容貌尖瘦的青年眼珠子乱转,一副已经在考虑该投靠谁的模样。墨重听到这话,立刻就怒了,大声斥责道:“你说什么?咱们莲花峰还没被吞并呢,你就想着投靠通天峰了?!赵平师弟,师父师娘待你可是向来不薄,你怎么能如此薄情寡义!”
墨重说话难听,赵平神色变得有些阴沉,冷笑着说道:“大师兄,你可别乱骂人!师弟我可没乱说,你也看到了,师父师娘都没办法,咱们莲花峰肯定是要被吞并了,我们能怎么办?还不如早点找个通天峰的厉害师兄投靠,免得到时候被人欺负!”
“你闭嘴!现在我们莲花峰有难,我们身为莲花峰弟子,应该要听师父师娘的话,努力练功,提升功力,而不是想着去投靠别人!”
听到墨重的话,赵平不屑的撇了撇嘴:“练功?难不成大师兄你是觉得修炼这一个月,你就可以在连云大比上打进前三百名了吗?要是你能做到的话,师弟我立马向你跪拜认错!可是你能吗?”
“你!”
墨重被气的浑身发抖,拳头攥的死死的,可是面对赵平的诘问,他却偏偏又无法理直气壮的说我能!
“呵呵,看来大师兄你是不能了,那么师弟师妹你们呢?你们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赵平挨个指点过去,每个人都是神情别扭的避开了,没有谁有那个自信。
赵平冷笑着说道:“既然咱们都做不到,那么我说找个高手投靠怎么了?最起码以后可以保着我们,免得我们这些外来户被人家地头蛇欺负,这有什么不对吗?”
赵平的话,在弟子中间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甚至有几个人神色浮动,很显然对赵平的话动了心思。赵平神情得意,而墨重将之看在眼中,更是急怒攻心,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坐在痴傻少年旁边的清丽少女站了起来,脆生生的说道:“二师兄,我觉得大师兄说的对,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是不能放弃,更应该好好练功,最起码不能丢了我们莲花峰的气节。”
“呵呵,气节!”
赵平拧眉一笑,目光在少女美好的身段上扫了一圈,阴阳怪气的说道:“韦苇师妹你有气节,那你就好好练功吧。师兄我可不行,因为我没有一个通天峰的‘宇哥哥’罩着,所以我没办法那么从容,还是得去找个靠山啊。”
“二师兄你……你欺负人!”
韦苇气的俏脸通红,泫然欲泣。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名叫朱宇,乃是通天峰的精英弟子,小有天才之名。在莲花峰众弟子饱受同门欺辱的时候,只有韦苇没有受到多少委屈,就是因为朱宇对她的照顾。没想到此刻却被赵平拿来,作为讥讽她的话柄。
“呵呵,师兄我可不敢欺负你!现在不敢,以后就更不敢了。”
赵平说完,便自顾自的冷笑着离去,。其他师兄弟见状,也都觉得待不下去了,纷纷起身离开,就连墨重都神色沉重的离开了。
“小师兄,我要回去好好练功了,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韦苇帮痴傻少年整理了一下沾了尘土的衣服,叮嘱一番,然后也飘然远去了。
所有人都走光了,莲花池旁就只剩下了某个毫无存在感,一直在打酱油的痴傻少年了,四周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
有风吹过,始终一动不动,呆望着前方的痴傻少年,身体突然动了,然后下一秒,少年那原本涣散的目光开始变得凝实灵动起来。
等到少年彻底站起身来,整个人已经变得神采湛湛,目光更是灵动深邃,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少年盯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良久突然轻笑出声:“没想到刚刚才从那个鬼地方醒过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