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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将丞相府门前的灯笼吹得摇摇欲坠,府内,只有书房的灯依旧亮着。书案前,史艳文放下笔,双手中指放在太阳穴轻轻按揉一阵,头疼终于有所缓解。因为不忍侍女陪自己熬夜至凌晨,所以一个时辰前史艳文就让她沏好一壶热茶然后回去休息,只有自己一人留在书房。
穿上狐皮披风,史艳文走至庭院,看着漆黑夜空和片片飞雪出了神。父母去世多年,妻子生下独子存孝后不久便病逝,自己当爹又当娘养育存孝至十岁,之后便委托少年时结识的江湖高人锦烟霞收存孝为徒,带存孝离开京城,远离朝廷。
自己十五岁中状元入朝为官,以少年之身历尽朝堂险恶,三年后终得先帝赏识拔擢为丞相,兼任太子少师。先帝给予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信任与恩宠,常常与自己促膝长谈至深夜,很多时候连后宫都忘了去,甚至一度引起后宫嫔妃们对自己的怨恨。皇帝有多喜欢他,只要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以至于文武百官数十年间竟无一人敢说他一句不好,毕竟当今圣上的逆鳞有谁敢触碰。
然而史艳文非常清楚,先帝的恩宠是一把双刃剑,先帝在世时,这份恩宠保护了自己数十年,让自己可以尽展才华。太子看起来对先帝毕恭毕敬,对自己这个老师也做足了礼数,但是史艳文看得出来,太子的野心很大,对先帝不服却又不敢反抗,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可惜他既没有胆量也没有实力动手。然而一旦先帝驾崩,自己恐怕难逃凄惨命运。
所以,只有让存孝进入江湖,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毕竟江湖之大,高手无数,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不敢轻易打江湖人的主意。然而骨肉分离之痛,即便沉稳淡然如史艳文,也同样难以忍受。自存孝拜师离府至今,已经过去十五年,自己对爱子的思念与担忧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反而日渐深重。
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存孝带着一名孤女进京吿御状之时,当时十八岁的存孝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虽然易了容看不到他真实的容貌,可那双眼中的神采让自己至今难忘。然而七年不见,在这样的寒冬里,也不知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三餐有没有按时吃,而自己,却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思绪恍惚间,唇齿间似有一抹腥咸,史艳文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将嘴唇咬出了血。轻叹一声,史艳文自袖间取出丝帕,擦干嘴角的血渍,转身回卧房,卜卦。
史艳文会卜卦,而且卦象神准,这件事只有先帝一人知情。史艳文曾经靠卜卦帮助先帝逃过两次死劫,这也是先帝对他绝对信任的原因之一。
先帝驾崩,太子登基,转眼已过五年,身为两朝元老,史艳文明白,皇帝虽然表面上仍然重用自己,然而想除掉自己的心思却从未消减,只是碍于自己的声望而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史艳文行事愈加谨慎,虽如履薄冰,却也进退自如,从未给皇帝降罪于他的机会。然而最近,史艳文常常感到莫名心慌,他知道这是大事来临之前的预感,所以决定给自己卜一卦。然而这次的卦象,却让史艳文眼前一黑,险些昏倒。
“含冤而终,身败名裂,大凶。”
史艳文稳住身形,刚刚身体踉跄导致腰部磕在桌角,痛的他险些喘不过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却似无所察觉,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呆呆看着晃动的烛火良久,终于轻飘飘吐出一句话:“存孝,对不住,爹亲要先走一步了,今后你跟着烟霞姑娘继续追求武学的进步,保护好自己,爹亲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夜无眠。
深冬的江南依旧温暖湿润,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长街尽头有一家钱庄,占地面积极大,面向长街的是店面,后面则是帐房、书房、卧房、厨房以及仓库等等,钱庄大门口乌木的牌匾上“日隐钱庄”四个金漆大字写的格外豪迈霸气。钱庄内生意红火,顾客不断,掌柜和店员们虽然忙碌却依旧有条不紊。
而在钱庄地下,一间密室之内,两个人坐在桌边看着最新的情报眉头紧锁。其中一人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发丝黑中掺红,额前两缕白发衬着黑发红发格外显眼,抹额上的红色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另一人则是一名女子,面容清丽出尘,一头如雪白发以一根翡翠发簪于左侧头顶挽起一半,如同龙角,使她看起来更加不似凡人。
两人沉默良久,青年终于率先开口。
“师父,苍州知州吴顺连续五年贪污税粮,向百姓重复征税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我们要不要走一趟京城?”
“不必,先向知府举报,按灵渊国新律,知府接到百姓举报,必须立即立案调查,并且对案情保密。”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知府粱天元至今并无渎职行为,口碑极好,暂时可以信任。”
“嗯,我现在就着手写诉状,明日让剑无极拿去知府那里举报。他在钱庄里闷了快十天,估计已经发霉了。”
“哈哈哈,说的没错!”
“哈哈哈哈哈!那徒儿先告退了。”
“嗯,去吧。”
三天后,探子传来消息,知府已经立案,随后传唤苍州知州吴顺审问,然后就以证据不足为由……撤案了。
明白知府粱天元已经与吴顺勾结,史存孝与锦烟霞决定带上证据进京,然而此时,日隐钱庄所在的闵州城却以城中出现杀手为由,全城戒严,严禁出入了。
一片漆黑中,冲天火光突然亮起,大火吞噬了房屋,吞噬了生灵,吞噬了一切,火光中,能听见人们的阵阵哀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房屋倒塌时的碰撞声。史存孝想要救人,却在触碰到人身体的瞬间,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很快,街上再也没有活人,只有继续燃烧的大火,无边无际。
火光中,一人一袭白衣,黑发如瀑披散在身后,如同谪仙下凡一般缓缓向自己走来。史存孝呆呆看着,直到那人走到自己的眼前,原来是父亲,史存孝松了一口气,鼻子有点发酸。可是,史存孝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的装扮。他试探着走过去抱住父亲的腰,脸颊贴在父亲胸口,父亲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暖暖的,这是他记忆中最让他安心的味道。父亲抱住他,抬手抚摸他的头发,然而很快就放开了他,转身向大火中走去,史存孝慌了,狂奔上去想要拉住父亲,可是却只碰到父亲的一片衣角,父亲就这样在他的眼前消失在大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