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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熟悉的轻柔声线让辕瞑眼光微微闪烁,脚下力道不由自主一松,那一直紧紧拽着他的火焰锁链当即意图将他拉扯回去。
“心无旁骛!此刻怎能容我分心。”辕瞑深吸一口气,抽动着颤抖不已的手臂,止住退势。所幸的是万真先前受天二等人所扰,使得加持在火焰锁链的神念少去许多,在辕瞑紧咬牙关发力之下,后仰的腰杆再次挺得笔直,重新目视前方,颤颤巍巍的便要迈出步伐。
眼见用尽全身气力发出的乞求之语,根本换不来辕瞑的回应。穆月痛苦的闭上双眸,不断挣扎的身子渐渐变得无力,三千青丝悄然垂落,遮掩住了她那失去往昔光彩的容颜。
“滴答……滴答……”清脆的水声让奋力前行的辕瞑一愣,一滴滴晶莹的光点滴落在泛红的地面之上,最终在火光的照耀下,化为一缕缕白烟升腾而起。
辕瞑吃力的抬起头来,刚想要朝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的穆月看去,一阵如丝如缕的哽咽声便已幽幽的在他耳边响起:“辕瞑……我求求你……停下来……好不好?”
刹那间,辕瞑浑身一震,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失神。旋即,在赤红长剑撕裂疾风的爆裂声中,辕瞑也因一时松懈,整个人猛地被火焰锁链拉扯着朝后退去。
“喝呀!”辕瞑定了定神,断喝一声,后脚跟死死地抵在地面上,在刺耳的裂地声,再一次将身形止住。此时,那赤红长剑已然临近,相距不远。其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铺天盖地的朝两人压迫而来。
突如其来的风浪让辕瞑感到身子一沉,在脚下地面的微微颤动间,整个人渐渐被逼退着。辕瞑低下头来,凝望着缠绕于双臂上的火焰锁链,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沉声道:“对不住了,穆姑娘,请原谅我……做不到。”
“啊啊啊……”言毕,辕瞑怒吼连连,脖间青筋乍现,浑身灵气鼓荡:“区区锁链,也想拦住我辕瞑的步伐!?”
如同猛龙出世,束缚于辕瞑身上的火焰锁链发出一阵酸牙的悲鸣,顷刻间被拉扯的笔直无比,巨大的力道更是让锁链上燃烧的火焰抖落下来不少。
在愈发朦胧的视线中,纵是穆月心中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改变不了那道伟岸的身影横立于身前,携着惊人的气势迎上那赤红长剑。
“不要啊!!!”穆月惊恐的张大双眸,脑中渐渐变得一片空白。而辕瞑此刻已无暇顾及身后穆月,紧紧盯着飞逝而来的赤红长剑,失去瀚澜剑的他唯有空手以对。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胆怯,辕瞑单手紧握成拳,不避不让,一拳朝那一点红芒砸去:“道法不易,真我永存。”
在辕瞑敏锐的战斗本能下,来势汹汹的赤红长剑被辕瞑这一拳正正击中,霸道的道易决更是其剑势为之一顿。见此,辕瞑眼中精光一闪,化拳为爪,趁机一把将赤红长剑抓在手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然将身上那火焰锁链视为无物。
飞驰而来的赤红长剑,带起的那一阵炙热风浪,迎面朝辕瞑而来。辕瞑伸手另一只手挡在身前,无形而锋利的风刃将坚硬的地面撕裂,也让他整只手臂变得血痕密布。
鲜红的血滴与纤细的发丝,纷纷从辕瞑眼中掠过,朝他身后飘荡而去。这并未使得辕瞑面上泛起一丝波澜,任身体上的痛楚如何加深,辕瞑依旧只是死死地盯住手中牢牢紧抓的赤红长剑。
抓住赤红长剑后,辕瞑也不可遏制受其强劲的冲势所影响,缓缓地朝后退去。在嘈杂的声响中,辕瞑试图稳住身形,止住退势,却无奈谷道地面不争气,直接被两者纠缠散发的余威震碎,根本没有留下一点儿让辕瞑用以借力的地方。
辕瞑心道:“不行!这样下去,定然会伤及穆姑娘。”思量至此,辕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焦躁,然而刻不容缓,辕瞑来不及细想对策,决然道:“既然停不下来,那么你就给我就此消失吧!”
“给我……碎!”辕瞑将用以护体的灵气全数抽回,一同注入到右手掌中,五指紧收,悍然发力。
“咯吱咯吱……”随着辕瞑的舍命相搏,推着辕瞑朝前推进的赤红长剑剑身慢慢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而失去灵气护体的辕瞑,挡在身前的手臂当即鲜血四溢,皮开肉绽,骇人至极。若非他自幼服用各种天材地宝淬炼自身,只怕早已在风浪的绞杀中,化为齑粉。
“不够!还不够啊!!!”辕瞑心中连连怒喝,希望借此让自己施展出更多的力量。然而,尽管他将道易决运转到极致,他的手臂还是不可避免的颤抖起来,显然再无半分余力。赤红长剑虽有破碎之势,却也固执无比的带着辕瞑朝穆月逼近过去。
“难道我辕瞑真的要命丧于此?”不断流逝的鲜血,以及愈发沉重的身躯,让辕瞑的脑海愈发清明。这一刻他想起了他心中一直牵挂的那个人,那个他曾经许她一生一世的人:“是了,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不仅仅是为了穆姑娘,更是为了她。那个苦苦等候着我归来的可人儿……那个我辕瞑曾发誓要陪伴一生一世的人!”
“萱儿!”在“咔嚓”一声清响中,赤红长剑剑身上细小的裂痕极速蔓延着,转眼间便遍布全身各处,那升腾的火焰光芒也变得黯然下来。
辕瞑痴痴地念着这个亲昵的称呼,在恍如未觉中,将赤红长剑捏得咯吱作响,整个人随之缓缓地停滞下来。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万真面色微变,先是升起一丝狐疑之色,旋即立马手捏灵决低喝道:“三分化炎,炎化三分,爆!”
眼见辕瞑手中的赤红长剑便要就此瓦解,辕瞑却是感受到眉心一跳:“这是……道易决的警示!”毫不犹豫,辕瞑一把松开赤红长剑,飞身朝后退去。
待辕瞑刚刚退至穆月身前几步开外时,赤红长剑那如同蛛网般的剑身泛起奇异的红光。说这红光奇异,是因为本来火焰腾腾的长剑就是赤红之色,但是这光却能给人一种全然不同的色彩,看似皆为红,却非属同色。
红光现,焰浪起。赤红长剑光芒大盛,化为一大片火焰,悍然朝辕瞑两人扑来。前有焰浪,后有火墙,两者将辕瞑两人夹在其中,顿时让穆月花容失色。
“不要啊!”微微昂首仰视宛如泰山压顶的焰浪,辕瞑面上没有一丝惧色,也不去分神听清身后穆月沙哑不已的话语究竟为何,将双臂交叉于胸前,另双足深深地踩入地面内。任它火焰锁链绷得再直,勒得再紧,也丝毫动摇不得他的身形分毫。
“嘭!”待辕瞑刚刚做好这一切之时,焰浪已然扑在他的身上。辕瞑交叉于胸前的双臂灵气浮现,一面薄如蝉翼的屏障凝聚成形。霎时间,辕瞑便宛如激流中的一块磐石,坚不可摧,一举将滔滔焰浪一分为二,使其重重的砸在两侧的火墙之前,相抵相消。
“呼呼呼……”炙热的风吹动着穆月柔顺的青丝,一向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早已泪痕满布。在青丝飘然间,那星星点点般的晶莹之色,于两旁分流而过的火焰照耀下,便真的宛如繁星点点洒落在长空之上,凄美之极。
这时候的穆月多么希望那火焰锁链具备无上神力,能一举将辕瞑拉开。纵然因为这个男子的缘故,她并未受到一点火焰灼伤带来的痛楚。但是,同样因为这个男子的缘故,她切身体会到何为万火加身的煎熬。
汹涌的焰浪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四周一片焦黑之中,唯有辕瞑脚下这方寸之地与众不同,显得极为显眼。
此刻,硬受此击的辕瞑只觉喉咙一阵发甜,一口热血从口中吐出,却被辕瞑的一声闷哼中,硬生生被他咽下。虽然辕瞑知道若是强行压制伤势,定然会让他留下严重的内伤,但是他别无选择。现今,深陷重围,这一口血便宛如一口气般,如果就此吐出,就等于将自身的气势卸去,那可就真的是妄想离开此地了。
“咳咳咳……”辕瞑压制住体内沸腾的气血,不由得轻咳几声。随即辕瞑缓缓地放下双手,任由其静静地垂落,本来密密麻麻的伤痕也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得血肉模糊,配上通红无比的肤色,好似根本看不出是何等严重的伤势。至于手臂上那玄冥丝制成的衣袖,号称‘水火不侵’的玄冥丝,也因为达到它所能承受的界限,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辕瞑拖着沉重的身子转身朝穆月走去,待他临近穆月身旁,穆月却依旧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辕瞑抬起手臂,一把抓住穆月身上残存的几根火焰锁链。同样拜那焰浪所赐,这堵截谷道的火墙,也只余下穆月身后这刚好能容纳一人大小的一面了。
“断!”随着辕瞑的低喝,萎靡的火焰锁链应声而断。从获自由的异样感觉,让穆月渐渐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之人时,那煞白的小脸顿时恢复几丝红润,二话不说直接一头栽进辕瞑的怀中。
“咳……穆姑娘?”穆月骤然的动作让辕瞑微惊,同时又是感到胸前一阵剧痛,忍不住轻咳一声后,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穆月没有回应辕瞑,只是将螓首伏在他的胸膛之上,环抱于他腰间的双手也是在辕瞑说话间,愈发收紧,使得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
辕瞑还保持着扯断火焰锁链的动作,双手高举于空,不敢将手搭在穆月身上。因为此刻刚刚直面焰浪的他,浑身还升腾着白色的雾气,炙热无比。若不是道易决玄妙,他早就小命难保了。
害怕灼伤到穆月的辕瞑缩了缩身子,试图从穆月的拥抱中脱离出来。但是辕瞑刚一动弹,穆月便抱的更紧了,使得辕瞑根本不敢再动。
正想要出声时,辕瞑只觉胸膛之上传来一阵冰凉之意,就算是身着玄冥丝所制的衬衣,辕瞑还是清晰的感受到这温热而冰凉的气息。
同时,在辕瞑耳边亦是响起了穆月抽泣的声音:“这是真的吗?穆月不是在做梦吧?辕公子,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穆月一面说着,一面死死地抱着辕瞑,好似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这个男子便会消失不见。
辕瞑感受着腰间那愈来愈强的力道,那紧绷的心弦慢慢的松弛下来,怀中佳人带来的那令人舒适的冰凉之意,也使得他炙热的身体变得清凉不少,闭目笑道:“傻姑娘,放心吧。辕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
这熟悉而温润的声线,让穆月惶恐的心绪安定下来,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与辕瞑相拥着,贪心的将他宽厚的胸襟占为己有。
气氛瞬间变得宁静下来,如果没有那群黑袍人便更好了。辕瞑高举的双手微微一动,正想带着穆月一同趁机离开。
却听见低垂着头,望不见神情的穆月幽幽道:“辕公子,若有来生,不知道你可还会去往那兰临镇吗?”
辕瞑一怔,说道:“穆姑娘,你在说什么呢?这……”
话还未说完,便让穆月轻柔的声音打断:“会吗?”
穆月所言虽短,却是让辕瞑心中一软:“当然会!”
穆月低声道:“纵然在那儿你会遇见那个始终连累你的……”
这一次,未等穆月说完,辕瞑直接出言打断她的话,用坚定不移的语气续道:“我一定会去的,因为……那里有你。”
“辕公子……”穆月轻抬螓首,注视着辕瞑,只觉得鼻间一阵酸涩。而这时辕瞑似乎感觉穆月的目光,忽的低下来头来,顿时两目相对。
辕瞑微微一笑,轻声道:“穆姑娘,你知道吗?那微凉树荫之下的你,永远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