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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的春天总是十分迷人,任何人若是在春天到南诏,便绝对不想离开了。但在南诏少年心目中,比起春天更迷人的是南诏第一美人梨如月。
每年春天,梨如月都会到滇池赏花。当然,因为受到中原的美学思想,也有许多其他人也来滇池赏花以陶冶情操,这种赏花的习惯自如月公主出生后便一直延续至今,已经有十六年了,现在已渐渐的成为了南诏的风俗。
湖边的花数不尽也看不完,不过,梨如月年年都看这些花,虽然很喜欢,但并没有特别新奇的感觉。她的目光早已转移到停在湖心处的一艘渔船上。
渔船上有一个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如闪电一般,身材雄伟,笔直的立着,动也不动,他大概以为梨如月在看着他吧?
可梨如月看的偏偏却不是那少年,而是船头正盛开着的七色菫。
七色菫是传说中的一花七瓣分别为红橙黄绿蓝靛紫色,传说每摘下一瓣许愿就可以实现一个梦想。梨如月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真的有七色菫,而且开的格外美丽,就在眼前。
人们渐渐发现了梨如月目光所及之处,纷纷赞叹自然的奇迹,有个公子哥故意感叹道:“这样美丽的七色花一定是为如月公主开的。”
这句无心之话却被众人承认了,他们谁都没有看见过,只有公主来了才开的,也只有公主这样美丽的人才会花见花开。
梨如月却知道这花不是为她而开,她只是幸运的看见了。她想,只有人才会区分丑陋和美丽,或许,在花儿看来,所有的人都一样丑陋,都是自私的,他们以为那些花开得好看就是为了他们,以为花开得好看就是为了招蜂引蝶。其实,花只是为了自己才开得美丽的,人不也如此吗?
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盆七色菫,进入了无限的想象,这种专注欣赏的表情足以使人神魂颠倒,那种欣赏美和感受美的美女竟然如此有魅力。
船上的少年此刻似乎也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吸引了,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要看过来了。可他一眼望去,便知道了梨如月目光所及之处望的并不是他,内心突然不自觉的有一点点失落,但是当他仔细看见梨如月后便不想转移目光了,内心的那点小失落已经被眼前的美深深地覆盖了。
他――一个南诏无人可及的剑客,竟然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痴迷于梨如月的美丽。
这种痴迷在此刻竟甚于他对剑道的追求,这或许是因为此刻他的那把小木剑不在他手上的缘故吧?
许久,梨如月才注意到船上的少年在看着她。不知为何,也许是七色花的原因吧,她竟然也望向少年。她发现这少年有一股侠士之风,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气场,这气场将她深深地吸引过去。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仿佛两种电荷相碰,火光四射。这种感觉使梨如月害羞的转过了头,脸红彤彤的特别迷人。柳飞雪也紧张得忙低下头,不知所措。梨如月往回走了几步,忍不住再回头偷看一眼,柳飞雪却依然低着头。他若是看见她偷偷回头望了他一眼,该是怎样兴奋呢!
梨如月回去之后,满脑子都是渔船上的少年,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叫柳飞雪。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梨如月默默念道,她觉得诗经中的这句用在自己身上很合适,又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王羲之道‘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一点都不假。”古今女子对爱情的感觉也许是一样的吧!
她想起今日春游,想起与那少年的相遇,心儿怦怦直跳。她又有些责怪自己不够主动。她突然特别佩服《思帝乡》中的少女。“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她想到诗中少女的主动,她感觉她堂堂南诏公主竟然如此害羞,毫无南诏女子的豪放不羁。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梨如月暗下决心,明天若是见到那少年她一定要跟他对山歌。那少年在船上,她在岸边,这种距离正好可以听得很清楚。
对山歌是南诏人的表白方式,她一定要仔细的想歌词,可是她不知道该唱什么。
第二天一早,梨如月便打扮个不停,事实上,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她一直在想象明天的对歌。
时间过得很快,等梨如月换完衣服已经过午,梨如月匆匆忙忙赶的滇池,发现那个少年仍旧站在船上,似乎没有离开过。不同的是,船头的七色菫已经不见了,而他的手上带着一把短木剑,这让他看起来像个侠士,有几分潇洒,任何少女都无法抵抗这种这种带有侠士之风的英俊少年。
梨如月已经彻底的败了,此刻,她心里想对少年说:“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梨如月没有想到那少年好像真的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他从湖上几步便踏到岸边,站在梨如月眼前。
他比梨如月更加紧张,甚至都不敢正眼看着她。从背后拿出一枝七色花,结结巴巴的对梨如月道:“你……你喜……你喜欢,送…送…给…给…给你。”
梨如月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慢慢的接过七色花,看着少年,又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低下头看看花儿,才发现这其实是木头做的,十分惊奇。又抬头问道:“你做的?真好看!我……我很喜欢!”
“不是,是我爹做的,他是个木架师傅。”少年答道。
过了一会儿,梨如月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这时已经没那么紧张了,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叫柳飞雪,我每年春天都在滇池种花,这些花都是我爹和我种的,我知道你是如月公主。”
梨如月这时才知道,这些花的来历,便问道:“你也喜欢花?”
柳飞雪道:“我很喜欢花,因为我爹也爱赏花。”
梨如月突然对柳飞雪更加喜欢了,她想跟着柳飞雪便借故道:“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你爹谈谈花卉。”
柳飞雪脸上却掠过一阵忧伤,看着短木剑,缓缓道:“可惜我爹早已不在人世,不然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梨如月意识到话题不对,便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柳飞雪道:“没关系的。”他发现梨如月道歉的样子十分可爱。竟然盯着她不动了。
梨如月被盯红了脸,望着柳飞雪深情的眼,扑到了他怀里。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勇敢的一次了。
柳飞雪紧紧地抱着她,他们心跳的声音连滇池旁的花儿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阵拥抱过后,柳飞雪将梨如月带到船上。
在船上,他们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偷尝了禁果。
这对年轻人,竟然如此冲动,如此不顾一切,这或许就是青春,就是初恋吧!
这种热情,这种放肆,这种无所顾忌,但也不成熟的爱情也只有青春的少男少女才有的吧!如月公主回去后便要求国王将柳飞雪封为金刀驸马。
梨如月和柳飞雪的婚礼轰动了全国。全国所有的人都祝福他们,他们为此庆祝了三天三夜。
但之后一切都恢复平静,柳飞雪与梨如月渡过了一阵甜蜜时光后,便一直想去中原武林。他想要挑战中原武林高手,成为天下第一剑。这是他父亲给他做短木剑时对他最大的期望,也是他最大的梦想。
梨如月知道柳飞雪的梦想,她不想挽留,只希望他快去快回。
与情人相伴,日子总过的飞快,又是一年的春天。
柳飞雪终于还是决定要走了。
离别对于新婚不久的梨如月来说是何等的感伤,她一直跟着柳飞雪想尽量多送他一程,可一条不知名的小溪挡住了马车前进的轨道,她只能送到这儿了。
柳飞雪下了车,梨如月也跟着下了车,仆人牵来一匹马,到柳飞雪跟前。
梨如月忙拥上柳飞雪,挤挤的抱着他,仿佛把他抱住他就不会离开似的,颗颗泪水滚落在他背上。对柳飞雪道:“我等你!”
柳飞雪的心在那一刻又有些微微为之一振,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的负责还是怜悯又或者是爱,他保证道:“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梨如月这才慢慢松开手,道:“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柳飞雪这时才有一丝丝愧疚感,这时才感到有些不舍,但再多的不舍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何况他认为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想了想,道:“还是你起吧?我不过是个武夫,不识几个字。”
梨如月还是坚持让他起,他想了许久,道:“我一生追求剑道,我听我爹说中原武林曾有个一生求一败而不得的剑魔叫独孤求败,他的剑法叫独孤九剑,我十分崇拜,只希望自己能够做到他的十之一二,不如就叫柳一剑?”
一听到“剑”字,梨如月便有些不悦,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实在很爱他。
“那要是个女孩呢?”梨如月又问道。
“女孩的话你给起一个。”
梨如月思索良久,望着溪边柳树,道:“我听汗人有一首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欲雪霏霏。’你看这歌中有你的“雪”字,是驻守边境的士兵常唱的,以表达他们的思乡之情。若是个女孩,就叫柳依依吧?我希望你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想起南诏,想起我和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梨如月这么一说,他自己也有些感伤,甚至还没有离开就有些想家了。
他又对她说了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便一步上马,骑过小溪,始终没有回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迟迟不愿离开,等到她看不见他的背影,她还在往前走了几步,直直地望着。直到仆人拉了她一下,她才慢慢回头。上了车,她还在打开帘子朝那个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