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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年后……
翠屏这种小县城的春节无非胡吃海喝、走亲访友,毫无新意。
但彭阿红的这个年却食之无味,且“困”在家里,大门都没有出过。
年夜饭,两个妹夫都来了,大人小孩围了一大桌,其乐融融,唯有彭阿红落落寡欢。
其实饭局刚一开始,她也有说有笑,毕竟和家人也快一年没见了,跟两个妹妹更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她还给外甥们都准备了价格不菲礼物。
在外漂泊的人,更珍惜享受这种亲情的温暖。
但话题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转到了她的个人问题上了。
“妈,您放心,就凭咱姐的条件,我一准给物色一个让您满意的!”
在乡政府机关工作的二女婿,扶了扶金边框眼镜,瞟了一眼彭阿红。
二女婿叫张树荫,为人圆滑事故,极擅专营,年纪轻轻就当上科长,前途无量。彭母但凡有事,都喜欢找他商量,他俨然成了彭家的智囊。
“我看小汪就不错……慢点,瞧瞧你,都灌脖子里啦!”彭二红抽了纸巾替五岁的女儿擦拭。
“哪个小汪,干什么的,多大了?”彭母兴致高涨,双眼仿佛刚刷了遍漆。
“哦,规划科的!”张树荫的语气俨然是对方的领导,只要他一声令下,对方绝对赴汤蹈火的那种,“模样不错,业务也扎实,就是太老实了,不太爱说话……应该有……二十六七吧……”
“比阿红小这么多呀!”彭母摇摇头,一脸失望。
“这有啥,老话怎么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张树荫自顾笑着,用余光瞅自己的大姨子,心里却泛着酸。六年前,经人介绍认识彭家老二,一个月后就订了婚,但当他看见赶回来参加妹妹订婚宴的彭阿红,并得知对方仍待字闺中时,肠子都悔青了……随着自己仕途风顺,那悔意愈发深沉!
彭阿红脸色绯红,闷声不响地咀嚼着,仿佛食物是前世的仇人!听别人谈自己的婚姻,是她最厌恶却也是最无奈的事。
“瞧你说的什么胡话……”
说话的是彭家三女婿雷金宝。他生得五大三粗,性格也糙,嗓门更是粗,犹如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听着人心焦。
彭三红本来身段也挺苗条,如今也发得跟面团似的,和丈夫的身板一个样,夫妻“相”这事绝对是真的。
雷金宝是隔壁村的养猪大户,他的现代化养猪场还被报道,上过县电视,颇有家资。
“不知道用手抓呀!”雷金宝拍了下虎头虎脑正肯着鸡腿的儿子,接着反驳道,“我说兄弟,你别乱点鸳鸯谱,现在男人讨老婆都往小里找,恨不得找个学生妹才好……”
“雷金宝,你有病啊!”彭三红说着当胸捣了自己老公一拳。
“呵呵,妈,我没别的意思。”雷金宝憨笑地挠挠头,又撸了把黄灿灿的金表,“我意思是女人老得快,就像那离了藤的黄瓜,找个比自己小的老公不保险,我们村的孟大头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三天两头跟媳妇闹离婚……”
“金宝,你别说了。”彭母拉下脸,她素来不爱听这个糙女婿白话。
“这只是个例,不能代表所有人,再说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哪里知道个究竟!”张树荫面露鄙夷,剜出鱼眼珠送入嘴里。
“甭跟我扯这个,我跟孟大头光屁股玩大的,他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男人都一个鸟样。”雷金宝不甘示弱似地也夹了块红烧肉戳嘴里,大嚼起来。
这两女婿风格迥异,彼此看不顺眼,常在言语上争锋相对。
“好了,别吵了,政府机关的人好是好,但金宝话糙理不糙,女人找老公,还是得比自己大几岁的好,稳当!”彭老汉捋一捋山羊胡子,终于开了口。老汉偏向三女婿,喜欢他爽快直接的性子,顶烦二女婿的机关算计,他一向认为: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不过咱姐不用担心这个,咱姐谁呀,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女一个,谁娶回去还不当王母娘娘供着呀!”雷金宝用手背揩了下嘴油,三红嫌恶地递上纸巾。
张树荫冷笑,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雷金宝认识彭三红时家里只有五头猪,典型的穷**丝一枚,且其貌不扬,然一阵暴风疾雨般的追求竟俘获了彭三红的芳心。三红喜欢的是这个男人仗义爽直的个性,以及百折不挠的精神,前者从他在朋友中的威信中可知,后者她在被追求时深有体会,她相信这种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穷点没关系,还年轻嘛。
彭母虽百般不情愿,但经不住幺女的哀求,以及丈夫的支持,终究松了口。
结婚那天,见到传说已久、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大姨子,雷金宝惊为天人,心说:这他妈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也太好看了!
雷金宝心里有一丝后悔,虽然三红的样貌配自己已经是绰绰有余。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口袋越来越鼓,那丝悔意愈发幽深了。
听雷金宝称赞老大,彭老汉不无纠结的笑了笑,举起两钱的小瓷杯示意两个女婿后,一饮而尽。自己的三千金远近闻名,老大的容貌和大学的学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可她的婚姻也是最令他头疼的事。老大性格倔强,认死理,在婚姻大事上高不成低不就,虽说有条件挑剔,但毕竟年纪不饶人,眼瞅着过了年就叫三十了,在这个小县城的城乡结合部,成了天大的笑话,彭老汉没少因此受人冷嘲热讽,心里憋屈。有时老伴夜里想到老大的事抹眼泪,他恨不得立时去南方把姑娘绑回来,再随便嫁个男人得了。
晚宴一时冷场,都各自想着心事,彭阿红的脸色也稍微有所缓解,两个小孩吃饱了,围着桌子打闹,没人管。
感觉妻子在桌子下狠踩自己脚,雷金宝才会过意,赶紧搁下酒杯,清了清嗓子踌躇了一会说道:“爸,妈,其实还真有一个跟咱姐忒般配的,人前几天还向我打听咱姐来着!”
“是嘛?”彭母挪动了下身子,把靠在她腿上正拿玩具熊和外孙对打的外孙女推开来。
所有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比之满桌的佳肴,彭阿红的婚姻大事显然更胜一筹。
雷金宝飞快地瞟了一眼大姨子,发现对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这种事我怎会开玩笑!和我一个村的,也姓雷,叫雷富,外号雷大麻子……不过现在没人再叫了,人发大了,在县城开了家电动车专卖店,一年随随便便弄个几十万,咱村最贵的车就是他的……”雷金宝说得眉飞色舞。
“多大年纪?”彭母直问重点。
“三十七,属虎的,人也长得壮实,一拳能打死头牛!”雷金宝挥拳,隔空击向张树荫,对方下意识地躲避,嫌恶地瞪着这个连襟。
“怎么还没结婚?”彭母微微一愣。
“哦,他老婆去年得病死了!其实……”
未等雷金宝再说下去,彭阿红“啪”地一声将筷子摔桌上,霍然起身跑上楼去了。
雷金宝嗫嚅地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被岳父打断了。虽然女儿三十岁了,但想到要嫁个鳏夫,彭老汉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年夜饭没继续多久,只得草草收了场。
彭阿红躺床上,听着此伏彼起的爆竹声,想着方才饭桌上的情景,不禁流下眼泪……她决定明天天一亮就回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