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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李暠担心宋繇的时候,一队没有通关文牒的商队被挡在了敦煌城门口。宋繇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却被怀疑是伪造,闹的正凶,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手里拿着各国的通关文牒,把门口的守卫吓的不轻。
因为车和货都是秃发乌孤的人帮着装的,宋繇也不知道都有哪些货物,甚至不知道队伍里有些什么人,秃发鲜卑的人都叫这个女子做公主,她是秃发乌孤的亲妹妹叫做秃发雪。宋繇不敢怠慢,立刻将秃发部落的使臣和公主送进了驿馆。
公主身边除了一队的护卫,主要是两个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阿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官。这阿孟居然就是那混在柔然商队里拿着紫参问凌云四子要承诺的小姑娘,看来化妆成商队是他们常用的招数,尹玉成后来见到阿孟也顿时明白自己和慕容冲的承诺是被秃发乌孤给要走了,慕容冲就算了,签了马元正的名字,秃发乌孤找他,他肯定不认账。尹玉成就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要求兑现承诺了。
宋繇安顿好使臣和公主,又去太守府做了回报,立刻回了家。李暠见到弟弟平安归来,还完成了使命,差点儿就撒下男儿泪。之后,使臣去往姑臧见张天锡,公主就在敦煌住了下来。
李暠因为宋繇回来太高兴,原本定的去接乐知的事情,就交给索嗣去办了。原本想着这么简单一件事,索嗣肯定能办的很好,索嗣的确把乐知一家老小顺利接回敦煌,还安顿的井井有条,但是他同时还带回了一个人——马元正。这是尹玉成始料未及的,她不是能掐会算的郭瑀,她完全没想到,明明只要再等一天就可以尘埃落定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茬子。
马元正被拉到索家的时候,慕容冲正在金玉堂和尹玉成商量离开的事情。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连小茹都被尹玉成指使了出去。
慕容冲说:“阿秀,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今晚我就离开,按照先生说的去投奔我堂兄。你不知道,我原本从长安出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天地之大,何处可容身,那种感觉真的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到过这个世界。还好我在路上遇到了你,你带我来了书院。”
尹玉成说:“师兄,能够在路上遇见是注定的缘分。我们虽然才相认,也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却是这个世界上比亲人还亲的关系。”尹玉成拿出一个绸缎袋子递给慕容冲:“师兄,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这一点点细软你带着,路上或许用的到。”
慕容冲从长安带出来的银两的确已经花完,他和辛瑶合伙做赝品生意的收入都在辛瑶那里,他曾经让辛瑶把自己那份换成东珠,就是为了逃亡方便。现在他确认了自己对辛瑶的感情,就不打算再问辛瑶要钱了,他想都留给辛瑶。尹玉成现在给他的这带细软无异于雪中送炭,慕容冲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来:“师妹,多谢。这就当是我借你的,来日一定加倍奉还。”
尹玉成笑道:“那当然是要还的。全河西的人都知道我是最聪明的,我现在资助一个未来的帝王,将来他登基了,那我得到的还少吗?这笔生意十分划算。”
慕容冲说:“借你吉言,希望这次回到燕地能够一切顺利。阿秀,等我根基稳定了,就来接你去我的皇宫里做客。”
尹玉成说:“一言为定。”
慕容冲叹了口气:“我虽然到书院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却内心如此的舍不得。长安啊,我住了两年,除了仇恨还是仇恨。”尹玉成从来没问过他在长安城里的经历,他却知道只要说出他的名字,所有人都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心里脑补一出明君爱上男宠的大戏。那些人不知道他的痛苦,她却懂得。
尹玉成眼中有悲悯也有敬重,她说:“师兄,我都明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是真正从淤泥里开出来的荷花。”
慕容冲眼中的悲伤淡去,他调侃的说:“你这么好的女子,我怎么就没爱上你呢?”
尹玉成笑了:“因为我们是兄妹。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师兄。”
慕容冲说:“你还有很多好友,我竟然只能向你一人告别。听说宋繇安然回来了,索嘏还没有消息。我直觉书院里有奸细。”
尹玉成说:“我也这么想。师兄,你怀疑谁?”
慕容冲笑笑:“若是我离开了,自然嫌疑最大的人是我。但是你我都知道不会是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前秦覆灭。我,我觉得辛瑶十分可疑。”慕容冲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感情归感情,但是他从遇到辛瑶那一刻就觉得这女子十分的邪门,后来虽然为辛瑶所吸引,却还保持着对她的警惕。
尹玉成有些惊讶:“阿业也和我说要小心辛瑶。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怀疑她。我会小心些查查她。对了,你今晚离开的路线如何确定的?”
两人正在商量慕容冲离开敦煌的路径,小茹推门闯了进来:“姑娘,不好了。索嗣少爷带了人去水榭要抓马公子,说他是骗子。”
尹玉成站起来:“什么?”
小茹说:“我知道的也不确切。好像是说索嗣少爷带了另外一个马公子回来。”
慕容冲苦笑:“该来的总会来。看来我是无法安生的离开了。”
尹玉成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你哪里都不要去,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走。相信我。”
慕容冲点点头。
尹玉成带上小茹走了出去,来索家之后,第一次锁上了门。小茹十分惊讶自己家姑娘何时与慕容冲变得关系如此的好了。
尹玉成没有去水榭,她直接到了索家正厅,她很清楚,如果那个书生见到自己,或许会表现出见过自己,这样自己多少要受到索家的猜疑,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认清楚情势,再想办法救慕容冲离开。
正厅已经坐了许多人。索仙脸色铁青,索张氏正在劝他。真正的马元正坐在索仙旁边,脸色有些惶恐。索月带着小蓉也在,正怒视着那忽然上门的马元正。还有索英、索家的七大姑八大婶的都在。尹玉成悄悄的进去,在最边上找地方坐了。
索嗣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大声说:“二叔,这是我刚才去水榭找到的。阿元,不,那骗子应是准备逃走,故而东西都收拾好了。”
索月尖利的声音响起:“我不信。我不信。他不是骗子,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婿。”
索仙怒吼:“你给我住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索嗣看到了尹玉成,走到了她身边。尹玉成立刻站起来轻声问:“阿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去接乐知了吗?”
索嗣说:“我已经把乐知安排好了,你放心。我在去接乐知的镇子上见到了这个书生,他正在一边放羊,一边看书。我没见过这么爱读书的羊倌,觉得奇怪,就上去攀谈了两句,谁知道他告诉我说他叫马元正。”
尹玉成故作惊讶:“那个书生上次在莫高窟的时候我见过他,他当时也在放羊。他的名字也叫马元正?”
索嗣说:“不是重名。他才是真正的马元正。他有和索月的婚书,这个冒牌货说是婚书没带,放在扶风家中,全是一派胡言。”
尹玉成说:“那此事要如何定夺才好?”
索嗣说:“当然要正本清源,去伪存真了。”
索仙坐在中间也看到了尹玉成,大声说:“阿秀啊,我家的家务事,让你看笑话了。”
尹玉成硬着头皮回答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尹家也是一样。我是今天听到消息,有些好奇,就冒昧过来了,还王没有打扰到世叔。”
索仙说:“都不是外人,你就坐在那里听吧。”
书生马元正也看到了尹玉成,他记忆力极好,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掉,立刻冲着尹玉成喊:“姑娘,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索仙怀疑的看过来,索嗣立刻帮尹玉成解释:“二叔,阿秀前几日去莫高窟的时候见过马元正公子放羊,但是并不知道他是谁。”
尹玉成不能告诉别人她知道马元正的身份,否则就会被怀疑为何早不说,甚至为何要包庇慕容冲,慕容冲在回到燕地之前,他都有危险。所以尹玉成只能迎着马元正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是,我那日和马公子只是偶遇,并未互通姓名。马公子,请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马元正为人单纯,可是并不傻,他见尹玉成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愿揭破她,何况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于是紧接着说:“我并不知道姑娘是谁。愿意请教姑娘姓名。”
索仙和尹玉CD松了一口气,尹玉成说:“我是谁不重要。不知世叔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索仙和索嗣的态度是一样的,因为联姻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既然已经揭破慕容冲的身份,真正的马元正又找到了,那当然索月只能嫁给眼前这个马公子,索仙说:“此事虽然有些难看,但是还好在酿成大错之前就已经发现。自然是要将那个假冒者赶出索府和书院,请马公子住进来,择期迎娶索月了。”
索月立刻大声反驳:“不,我才不要嫁给这个来历不明,拿着封婚书就敢上门的人。他才是假的。”索月用手指着马元正。
马元正愣了一愣,立刻说:“这位是索月姑娘吧?若姑娘实在不愿意嫁给我,我们可以商量如何解除婚约的事情,但是我千真万确就是马元正。我还没有还完替人放羊的债,今日如果不是令兄听到我的名字,扔给债主钱,强行带我来敦煌,我还在放羊。但是并不能因此就抹杀我的身份和原有的婚约,只要我们的婚约还在,只要我们彼此不曾去世,姑娘此生就是我的妻子。”
尹玉成见过马元正一次,就知道他是个纯良之人,真正的君子,现在这番话说出来掷地有声,道理清楚,何况慕容冲抢走别人邀请函和包袱这等行径原本就是不合法度。索仙当下点了点头:“贤侄言之有理。我索家人失察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婚约我们是万万不会解除的。”
索月站起来说:“不行!婚约一定要解除!”
索仙见她这样不懂事,怒极就是一个打耳光:“混账东西!我和你未婚夫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索月虽然是被蒙骗,但是和假冒未婚夫的男子在一起相处月余,若是马家觉得她清白不保,不要她这个媳妇,索月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将来也无人敢娶。索仙见马元正没有毁约的意思,暗自为索月高兴,索月却还不懂事的闹腾,因为她想要的不是一世安稳,嫁人生子,她只想和那个皎皎如日月的男人在一起,别的人再好,她也不稀罕。
尹玉成只关心一件事情,她问:“世叔,请问那个假冒者抓到之后要如何处置?”
索嗣说:“临湖居的下人说他早饭后就出了门,我想他恐怕还不知自己事情败露,我们不如守株待兔,在府里等他回来再一举抓获。他如此辱我索家,我定然要报官,轻者杖责,重者流放。”在那时候流放者十有八九无法生还,相当于判了个死缓,何况慕容冲的身份如此敏感,想杀他夺图的人有之,想抓他回长安的人有之。故而听索嗣这么说,尹玉成打定了主意,为了保住师兄的命,只能对不起索家了。她只能维护他到底!
尹玉成起身说:“那包袱里恐怕有马公子的户籍身份之类的,还是交给马公子吧,免得再弄丢,他出门不便。我有些头晕,先走了。”
索月忽然大喊:“尹玉成,你这下高兴了吧?是不是你故意引我七哥去镇上找到这个人的?你说啊——”
尹玉成回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不可理喻。”
那边马元正一脸惊喜:“姑娘,你就是尹玉成?河西双璧的第一才女?”
索仙说:“好了好了,阿元她就是姑臧的尹玉成,现在暂时住在索家,也在书院念书。你休息两天就也去书院吧,以后聊天的时间多着呢。”
尹玉成离开了正厅,匆匆回金玉堂,她脑袋里转的飞快:“事到如今,该如何把慕容冲安全的送出索府。安全的送出敦煌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