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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川对于尹玉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仅是因为她救了他的命,更因为尹玉成是吴川整个少年时代遇到的最美好的女子,是他灰暗生命里见过的唯一一抹亮色,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她就此香消玉殒。
就在吴川靠近的时候,本来应该已经昏迷的尹玉成忽然一扬手,向他射出了一蓬银针,吴川不愧是身手了得,一个鹞子翻云向后倒去,躲开了大部分的银针,尹玉成咬牙又扔出一把,终于有数枚扎进了吴川的膝盖、手腕和眼睛,吴川立刻失明,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这就是郭瑀和尹之耀当年商量的让没有武功的尹玉成练习的银针防身之术,尹玉成以学习绣花为名,练习了数年,她总是随身带着一把绣花针,没想到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尹玉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满脸是血,她踢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吴川一脚,她知道自己的银针只能自保,对于吴川这样的人不足以致命,她从吴川身上摸出铁笼子的钥匙,走到笼子外,先把吴川锁在了里面。然后走到自己三哥的尸体旁边,慢慢拂过他脖子上那致命的伤口,然后轻轻的合上了他那依然睁着的眼睛。尹玉成到又来到另外一个铁笼子边,她看到那门没有锁,就直接走了进去,她用尽力气把芳姨的遗体拖了出来,放在三哥旁边。芳姨的肚子上有一个依旧在汩汩冒血的大洞,却没有看到凶器。尹玉成一路都在掉泪,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悲惨的时刻,她的痛苦简直难以形容,她无比的后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年要求二哥放掉强盗的弟弟?
紧接着她把脸朝下趴着的辛瑶的身体翻了过来,辛瑶明显还有呼吸。尹玉成松了口气,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叫着:“阿瑶,阿瑶,你醒醒。”忽然她看到昏迷的辛瑶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沾满了鲜血。尹玉成想到芳姨肚子上的伤口,立刻后退到一边。辛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尹玉成悲愤的看着她:“阿瑶,你为什么要杀芳姨?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还是她亲自接生的,如果不是她在,你当时就没命了。”
辛瑶冷冷的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当时她也在给你阿娘接生,她先照顾你阿娘生出了你,然后再来照顾我阿娘,所以虽然最后保住了我,我阿娘却去世了。所以,尹玉成,我和你,和她之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我要抢走你所有最心爱的东西,让你活着也生不如死。”
尹玉成愣住了:“谁告诉你的?这不是事实。”
当然是奶娘告诉辛瑶的,她在辛瑶心中从小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尤其痛恨尹家。辛瑶笑道:“不是事实?那你来告诉我真相如何?”
芳姨在救治尹玉成的时候,告诉了她当年的真相,可惜辛瑶杀了她,不能听她亲口讲述,尹玉成坐下来告诉辛瑶往事。当年两人的母亲关系很好,还加上芳姨,三人是结拜姐妹,辛瑶的母亲是个混血美人,芳名远播,却因为出身只能给辛瑶的父亲辛纳做侍妾。尹玉成的母亲是尹家正妻,连生了三个儿子之后,很想要个女儿,两人前后差了不到一个月怀孕,都对彼此腹中的胎儿指腹为婚。而当尹玉成母亲生产之时,辛瑶母亲过来帮忙,却忽然胎动,即将早产。辛瑶母亲让芳姨先照顾尹陈氏,等尹玉成出生之后再来看她,却已经突发血崩,命悬一线,她选择了保住孩子,之后抱着孩子含笑去世。两个孩子因为都是女儿,所以出生下来就义结金兰,成为姐妹,不过之后尹家搬离天水,辛瑶嫡母又不让她抛头露面,才往来变少了。
尹玉成说:“阿瑶,当年你母亲生你时候是早产。事出突然,连芳姨都手足无措,所以你母亲的去世只能当做一个意外。你母亲为了保住你而牺牲了自己,你是因为得到爱而出生的,你为什么不能快乐阳光的活着,就当做是完成你母亲留在这世间最后的愿望呢?”
辛瑶也忍不住落泪,她甩掉泪水说:“你不用假惺惺的和我说这些。我们两个同时出生,注定了我们是天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尹玉成说:“芳姨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就是我母亲和你母亲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我叫尹玉成,你名瑶字玉娘,我们的名字如此像,是因为我们是在这世上的亲人,我是你的表姐。”
辛瑶听完狂笑:“我不信,你在骗我。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比你强。”
尹玉成见无法说服她,叹了口气说:“你和吴川是一伙的吧,一起设了这个局。可是阿瑶,你恨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来杀死我三哥呢?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永远都在对别人笑,不忍伤害任何人。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昨晚还偷偷画了你的画像,藏在身上。”辛瑶听了这话伸手去摸尹之灿怀里,尹玉成低声说:“别碰他,你不配。”尹玉成从尹之灿怀里拿出一幅画,展开,画上女子反弹琵琶,音容宛然就是辛瑶。辛瑶已经变得狠厉的心忽然就觉得一痛,尹玉成把画拿过去,用力撕碎,一扬手,纸片飞舞在山洞里。
尹玉成说:“你恨我,你想抢走我的一切,你就来拿啊。我三哥也是你亲表哥啊,你的心真狠,他那么爱你,甚至超过我。”
辛瑶终于放声哭了起来说:“阿秀,我总算有一点是强过你的了。我已经不能回头。你也是。”
这山洞的位置实在幽深,里面闹腾到现在,外面李暠才带着人找了过来。他一进山洞就看见尹玉成双眼紧闭的靠着山石壁坐着,心中一惊,立刻本能反应的上前去扶尹玉成。尹玉成睁开眼睛看见他,欣喜的说:“玄盛,你终于来了。芳姨和我三哥躺在那里好重,我一直在等你来帮我把他们带回家。”
李暠满眼痛惜的点点头:“好,交给我。你能自己站起来吗?我们回家。”
李暠把尹玉成拥在怀里,尹玉成低声说:“吴川被我锁在那个铁笼子里了,他杀了我三哥,替我杀了他。”
辛瑶慢慢的走过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看着李暠:“玄盛,吴川的事情,别忘了我们商量好的计策。”
李暠点点头,对尹玉成说:“阿秀,吴川手底下有一千马贼,如果他死了,群贼无首,四处流窜,一定会为祸百姓。大局为重,辛瑶会劝降吴川。希望你能理解。”
尹玉成眼睛猛然睁大,甩开李暠的手:“不,我不管。吴川他必须死。他让我三哥挑断脚筋、手筋还一刀杀了他。我好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心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我三哥。李暠,我恨你。”其他人都不知道尹玉成隐秘的心事,她当初也是个小小少女,在李暠面前那么毫不犹豫的请求二哥放了吴川,未必没存有在李暠面前表现的意思,事到如今,她不能不痛悔,却也于事无补。
尹玉成再次滑坐在三哥的遗体旁,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我对不起三哥。三哥一直对我最好,你们都不知道,我三哥原来并不是一个话唠,我到三岁都不会讲话,他就一直一直不停的给我讲话,教我说话,等我学会说话了,他话唠的毛病就去不掉了。”
尹玉成神情恍惚的一直坐在那里对着尹之灿的遗体说话,李暠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只能一直凝望着她,那目光里有着最重的深情。辛瑶在一旁看着,心里想,若有人这样对我,我就算为他死了也是值得的。
尹玉成刚刚康复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而昏了过去,一直目光没有离开她的李暠,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过去接住了她。李暠揽着尹玉成,发号施令,暗卫把铁笼子里的吴川押出来带走了。李暠对着辛瑶说:“你这次算是一箭三雕,既除掉了吴川,又保住了自己的底细,摆脱了做前秦棋子的命运,还借机报了私仇。然而我很不满意你私自行动,暗藏阴谋,尹之灿和芳姨究竟死在谁手里?”
辛瑶一笑:“我只能告诉你尹之灿的死和我无关。我可不舍得杀一个我的倾慕者。芳姨也是小旋风抓回来的,我也没有干系。”
李暠说:“你这种心机不做政治家真是可惜了。”
辛瑶说:“以后跟着你,发挥的机会应该很多的,不是吗?你我是最好的盟友,希望以后都合作愉快。”
当天晚上,当尹玉成在金玉堂醒来,想到三哥之死伤心而再次放声大哭,此后一生,午夜梦回,三哥的英年早逝,都是尹玉成心中永远的痛。
李暠来到尹玉成屋里,很认真的告诉她:“我要和辛瑶成亲了。对于你,索嗣才是良配。”
已经是溃烂的伤口,忽然又被撒了一把盐,尹玉成看着李暠说:“李暠,我不管什么大局,你放过吴川,我恨你。你背信弃义,我恨你。你把我推给别人,我恨你。你知道吗?当我躺在床上全身瘫痪的时候,支撑我能够站起来的力量都来自于我希望能够站在你身边,陪你看这万里河山。李暠,我终于懂了,你才是我的生死劫。从一开始我就该远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