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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佛魔无界 / 第四章恨意

第四章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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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青光习来,凝而不散,那隐藏在青光之中的长剑更是瑞气蒸腾,夺人心魄,看这气势,定然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瑰宝。
  但就是这样一柄世所罕见的瑰宝,此刻在墨魁眼中,却仿佛化作了这个世间最为凶恶的邪物,带着浓稠如潮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青光长剑尽皆倒映在他惊骇若死的眼中,急剧变大,阵阵凌厉气息,扑面生疼。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碎尸万段。
  墨魁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眼看那长剑就要刺在墨魁削弱的身体上,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小魁!!!”
  一声凄厉惊呼,陡然传来,响彻夜空。
  紧随而至的是一个白色身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兀而来,疾如闪电,却是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犹豫,毅然挡在了墨魁身前。
  那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皮肤白皙,眉目与墨魁颇有几分相像,青丝如墨,四散飞扬,一身白衣,在冷风中猎猎而舞。
  冷冷长夜,凄凄风寒。
  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啊!
  面对着眼前无情而来的冰冷剑意,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带着的,是深深直入骨髓的决然和坚定,仿佛为了身后的墨魁,就算魂坠九幽,神佛皆诛,亦是无悔。
  时光似乎突然静默了片刻。
  下一刻,冰冷的长剑贯穿了她的身体,剑锋险之又险的停了在墨魁眼前一寸之处。
  有腥红鲜血顺着剑锋滑落,淡淡温热,洒在了墨魁脸上。
  死一般的安静
  天地无声,暗夜萧瑟
  长剑倒抽而回,女子颓然倒下,现出了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手持青色长剑,此时,脸上满是讶异和难以置信,在男子的袖口处还绣着一柄青色仙剑。
  正是宋青明。
  但是,墨魁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一个刹那,墨魁眼中再无其他,只有那个凄美的女子,缓缓向着冰冷的地面倒了下去。
  从来没有过的。
  这一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墨魁有过这般深邃入骨的害怕,仿佛一瞬间坠入了森罗地狱,身边环绕的全是狰狞厉鬼,凶戾恶魔。
  仿佛,天也塌了下来。
  “不要啊!!娘!!!”
  墨魁嘶声厉呼,声音凄绝,闻者惊心,然后,他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前去。
  女子最终没有倒在地上,在最后一刻,墨魁用尽全力抱住了她,可他毕竟年幼无力,只能连同自己也一并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娘!!!娘!!!”
  他死死的抱着白衣女子,这般声嘶力竭的唤着,声声泣血,字字含悲。
  那伤到至深处的浓浓痛楚,将他层层包裹其中。他再也忍耐不住,早已发红的眼眶一瞬间殷红如血,滚烫热泪夺眶而出,还未滴落,便已化作冰凉,流过唇角,带着淡淡苦涩。
  “小…魁,娘…娘在……别哭……”
  仿佛是回应他的悲唤,那个心脏处被刺穿的女子,眼皮微微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道。
  她伸出手,苍白却布满老茧的手,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包着骨头,一看便是久病缠身的样子,如这般的一个苦命女子,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才能拥有先前那般速度和勇气。
  但就是这样一只柔弱的手,现下她全力以赴竟也无力再抬起,伸到半空便无力为继,颤抖着摇摇欲坠。
  墨魁一把抓住,贴在自己满是鲜血和泪水交织的脸上,一边用尽全力摇头,一边语气戚然道:“娘!!你不要死,不要,不要离开小魁好不好??”
  女子看着墨魁,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忽的竟有安详的笑容,凄楚夜色中,如昙花将逝般美丽炫目,她用力张开了嘴,断断续续道:“小魁…娘…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活下去,娘…好累……娘要去…找…找你爹了,可是……可是……娘还是舍…舍不得你呀!!!小魁……”
  抚在脸上的手,是那般的冰凉,一如墨魁在这个黑夜中,深深坠入万载寒冰深处的心,他全身上下再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一味的,用尽全部力气,抱紧了女子,竭声哭喊着:“娘…娘!!!”
  声声呼唤,凄凄惨惨戚戚,闻者惊心,听者落泪。
  可是
  那只苍白的手。
  最终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
  一同坠落的,似乎还有墨魁的心。
  在这一个瞬间,他心丧若死。
  夜色下,寒风中,女子脸含不舍,终于还是溘然而逝,缓缓闭上了眼,两行清冷泪水,顺着她眼角滑下,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向着冰冷的地面坠去。
  “啊……”
  黑云低垂,草木含悲,这样一个风声萧瑟的夜晚,天地凄凉,苍生静默,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双目血红,对着漆黑苍穹,这般凄厉的仰天长啸。
  宋青明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从他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甚至险些连剑也握不住,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起伏是有多么剧烈,仿佛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噩梦,久久难以醒来,以至于他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如梦呓般喋喋不休。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怎么可能没有被魔化…绝对不可能的……我杀的明明是魔物,怎么会…怎么会……”
  宋青明修道日短,至今不过十月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随师尊下山,更是第一次出手杀人,方才师尊以及一众师兄以无上道法,将村子中央聚集的魔物尽数诛灭,便各自散开,搜寻漏网之鱼,他虽修道日浅,但此时局势已经明朗,这种情况下,不说杀敌,自保之力定是有的,于是便毛遂自荐,往村子东面走了过来。
  不料刚走进这个小院,屋内忽有异声,他心中思及,这个小村早已沦为魔土,断不会有伤及无辜的可能,而村民经魔化后,力大无穷,速度奇快,凭他道行,唯有出其不意,方可速战速决,于是在门开的那一刻,一身道行毫无保留使出,猝起发难,不想,竟会是眼前这般结果。
  此时,他甚至不敢去看那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更不要说那抱紧女子,嘶声哽咽着的墨魁,静默半晌,心中此起彼伏,最终还是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
  谁料刚说出一个“你”字,墨魁却是霍然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宋青明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一双几乎全被血色覆盖的眼睛,宋青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怖的眼睛,仿佛是无尽九幽之下的狰狞魔眼,血红一片的眼眸中,恨意弥漫,甚至于他能感受到有若实质的杀意,正从那双眼睛中溢出。
  宋青明再次怔在了原地,他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惊天大错。
  墨魁死死盯着宋青明。
  他一向乖巧懂事,性格坚忍,在村中无人不知,他自小与娘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感情是极深的,娘身体不好,时有病痛缠身,他心中常常自恼,暗恨自己年幼,无能无力,也正是因此,故黄昏之际,为了那只灰毛兔子,便是连那阴森可怖的山洞,他也是毫不犹豫,咬牙而入。
  可是,现下,娘冰冷的尸体就躺在他怀里,平日里的温柔呼唤,慈爱面容,在这一刻,都归于平静,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了。只剩下那张苍白的脸,犹带不舍,却是双目紧闭。
  而他,这个杀害娘的凶手,却仍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手中拿着的是刺穿娘身体的凶剑,剑上残留的是娘的血。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般残忍?
  他突然有点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挡在自己身前,娘不会死,如果不是自己无能,娘也不会死,但他更恨,恨站在眼前的这个少年。
  就是这个少年,这个一身白衣,飘逸出尘的少年。
  是他,是他,就是他!!
  是他毁了他平静的生活,毁了这里所有的一切。
  这恨意来的如此剧烈,几乎让他为之窒息,这一个瞬间,忽的有着尸山血海,暴戾气息肆虐在他的脑海中,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黄昏时分,那个诡异的山洞中,那柄黑色的诡异的剑,发出刺耳的狞笑,吸引着他,魅惑着他,怂恿着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轻柔而诱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一经响起,便在墨魁脑中耳边反复不断的回响。
  然后,他用平生最温柔的动作,放开了怀中的女子,站起了身子,向着宋青明走了过去,坚定的声音低沉如铁,带了几分沙哑,从他口中传出:“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内心深处,仇恨的火焰猛然扩散,熊熊燃烧,一发再不可收拾。
  宋青明被他动作惊回神来,看着正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墨魁,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墨魁每走一步,他便后退一步,不远处这个身材削瘦的小童,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了他心中最为隐秘之处,给他以莫大压力,让他难以自持。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这一刻,宋青明突然想起了很多。
  他自小身世悲苦,无父无母,流落朝阳城中,乞讨为生,受尽欺凌,幸得师尊渡化,得以习道,从那时开始,他便立下宏图大愿,誓要拯救苍生,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他天资极佳,同门众多师兄弟中数他入门时日最短,却也数他最得师尊宠爱,悉心以授,道行进境一日千里,如今万事俱备,只待他道法大成,便可一展生平所学,实现心中抱负。
  而师门向以正义为先,最忌乱杀无辜,此等关键时刻,如何能犯下这种弥天大错?若是让师尊与众师兄知晓,他还有何面目立足师门?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墨魁,心中忽的掠过一个念头:或许,只要杀了他,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吧!
  此念一起,便再也挥之不去,瞬间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咬紧了牙,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化作冰冷,如同鬼迷心窍般,抬起了手中长剑,指向迎面而来的墨魁。
  青光陡起,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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