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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北岸,东侧。
手持血狮令的黄神完颜对白神沧颜告别。
“女人在春熙国行走多有不便,特别是夜里,容易被人指指点点。”完颜已加披了一身男装,她拍拍沧颜的肩,“取回白神币后我会放在凤神精舍的。”
白神手指微曲,大拇指、食指和无名指,捻成花瓣状,花瓣的中心冒出一缕白光,照亮了自己的脸。
白神有一张跟黄神极其相似的脸庞,两人身高也相仿,仿佛孪生,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白神年长黄神完颜逾百岁。
白神将白光递送到黄神面前:“路上雾大,送你一盏白光。”
黄神摆手拒绝:“过了今日,你就要耗损神力了,就不用为我挂心了。”
“无妨。”白神将白光塞到完颜手中,握着黄神的双拳道,“只是你,寻完这一枚黄神币,真的要挺进千里天绝沙漠,去到华夏么?”
“我想了很久。”黄神低眸,“我们既然已被上神夺了凰籍,落世为人,那,神明二字,不过是我们修行路上的一场虚妄而已,既是虚妄,便该看破,便该放下执念,才可得见山石——”
“你前世,不应该跟伽罗山山神研究《天书》。”沧颜打断完颜。
所谓《天书》,是千年前,一个没有国籍的,自称山人的人,在枯林山的山石间刻下大量古怪符号,没人看得懂其中的奥秘。
山人死后多年,一个瞎子上山,他自称摸懂了《天书》,并将《天书》转为文字。瞎子死时,对徒弟们说,若我传对了山人的智慧,自己的双手该是不灭的——他死后,双手果然不腐不灭。
“不!”完颜的眼眸泛光,光泽顺着她细长的睫毛缓缓而上,“我研究《天书》一世,并未出世,反而更加入世!我更明白了自己该如何放下神的虚名,去做一个人!”
沧颜的嘴唇抖动,不知如何驳斥。
“寻币四千多年,居然集不满,我一直苦思不明,后来,我从《天书》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完颜眼中迸出璀璨的光芒,“我们做了数亿年的神明,又做了四千多年的半神半人,没有任何亲属做帮手——这乱世,上阵的都是父子兵。
“不过,这世界不只有幻境这一个空间存在,还有华夏。那么,我为什么不去华夏创造一个民族,创造一个帝国。到时,贵为帝皇的我们,只要一纸令下,便有亿兆生灵会帮我们寻神币!”
“创造一个民族……”沧颜摇头,“那也要跟自己爱的人一起创造才是。”白神又看黄神一眼,“完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其实曾在华夏跟不爱的男子创建过一个金朝,可最后毁于蒙古的铁蹄之下。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黄神静静听着,手不知何时沁出一丝汗,她嘴角微咧,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还想再试一次。”
黄神握紧白神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让我担心啊,当年为解冻冰湖,你曾让整个呓国陷入极昼,神力俱损,早逝百年。这一次,冰封寒江,真的不用浪费一世性命么?”
“那一世,我情绪失控,让呓国连续白昼五日,干枯了呓国最重要的水源:冰湖,致呓国拓苍平原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白神道,“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我只让春熙国寒江之上彻底无光,陷入低温……我估算过,大概要耗我五十年阳寿。”
“这样我就放心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前往风陵城了。”黄神道。
“珍重!”沧颜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少了沧颜温暖的手,完颜的手渐渐冰凉,可,天下就是这样,没有一双能永远温暖你的手。
完颜刚走两步,忽地停下:“一直有个疑问,从不曾问你。”
“你问。”
“当年,你举起白昼,解封冰湖,可是为了一个男子?”
沧颜一愣,接着竟如瞒着父母陷入初恋的女子般低下头:“是的。”
“伽罗山山神窥星,说你曾找到自己的幸福。”完颜一边走,一边道,“山神的窥星之术,果然独步寰宇!”
“那男子从冰湖中捞上来时,早已死尸一具,怎么算找到自己的幸福?”沧颜小声一句,抬头一看,男装的完颜已走进了迷蒙的雾气中。
…………
寒江,南岸,九铜旗下。
呓国主将解寄生站在岸边,他的亲兵们站在他的身后,成一字散开。
“我很奇怪,江对岸,刚才漫天纷扬,如同雪花一般的光芒是什么?”解寄生问。
“兴许真是雪花吧。”有亲兵答。
“现在才八月,怎么可能下雪?”副将谢天癸打着火把从亲兵中挤上前。
“其实,我更奇怪的是今天的雾气。”解寄生瞄了谢天葵一眼,“大家都说八月已是秋天,其实,这一百多年来,靖洲八月仍炎热不已,只能算是夏天——那么,夏天江面起雾,必在暴雨前后。驻扎十多日,未曾见雨,那么,便是雾后会下咯?”
“看来,我们需要准备雨具?”谢天葵问。
“不。”解寄生紧盯着江面,“我怀疑的是,为何血狮皇平叛南归的这一日,正好起雾,莫非,有人借着雾气,在江对岸跟血狮皇密谋什么?”
“将军,你说得如此玄乎,搞得这场雾,是有人召来的一般。”谢天葵发笑。
“我有时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雾,你看,这雾居然夹着暗黄色,像是白纸霉变——若真有人召来雾,大概还有人召来了黄色吧;另外,江岸边和江面不过几步之隔,温差却是如此巨大,仿佛江面已沉入无底深渊,可江岸却置身火炉之中。”
“报!”一个斥候跑来,半跪呼喊。
“说吧。”解寄生继续玩弄着江面上的雾气。
“属下沿岸,从西跑到东,又从东折返回来。”那斥候提了提音量,“只有将军面前的这块江面和敌军的营帐处起雾了。”
“你辛苦了。”解寄生道,“下去吧。”
“得令。”斥候离去。
“这场雾不简单。”解寄生喃喃。
“对,我也这么觉得。”沉稳如钟般的声音在解寄生身后响起。
亲兵们被这场大雾搅得神思飘远,竟没发现有陌生人靠得这么近了。
他们纷纷拔刀警戒。
解寄生却听出了来者是谁,脸上马上堆出笑来:“哎呀呀,主帅终于来了。”
“终于?”听出了解寄生话中的讽刺,白褚抓出这两个字来。
“我这是解不开气象之谜,盼望着你来,终于——有恨不得,马上,希望之意。”解寄生解释,脸上的笑却是不怀好意的。
白褚心知,这是解寄生在怪罪他,十天前,自己不与他联军踏过寒江天险,如今血狮皇平叛归来,形势堪忧。
也罢,确实是自己谨小慎微,失了战机。
白褚再朝前一步,站在呓国亲兵的刀锋之外。
“愣着干什么,这是两军统帅,最高军衔者,还不让道!”解寄生责怪亲兵时,在“统帅”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似有一将无能,累死全军的讽刺之意。
白褚心中怒火摇摆,却隐忍不发。
亲兵听出了话中的酸楚,暗自发笑,收刀。
白褚脸色愈发难看,终于忍不住,低头,沉肩,一把撞开收刀的亲兵,疾步至解寄生面前。
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火,解寄生突地躬身一个大礼:“恭迎主帅,恳请主帅赐教。”
“行事作风简直街头流氓。”白褚心想,可见解寄生行这样的大礼,又只好强压下心中怒火,“解将军,请起。”
解寄生嘴角轻扬,舌头舔了一下唇,狡黠地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时,又急忙抿住了笑意,问:“主帅,你刚才说这雾不简单,不简单在哪里?”
白褚将手探进江面上的雾气之中,捻了捻,收回。
“天气如此炎热,半日时间便起雾,该有急寒南下,可是,你们感觉到北风了么?”白褚自问自答,“没有,几天来,都没有一丝风。唯一的解释是,寒气是从天上垂降到江面的!”
谢天葵讶异白褚居然会得出天裂了一条缝的结论,不禁抬头看天,可是,头顶黑茫一片,看不出个所以然。
“主帅的假设倒是大胆!”解寄生也瞄了一眼天,面色渐渐沉重起来。
白褚察觉到解寄生神色的变动,知道解寄生的话不是讽刺,他继续道:“更奇怪的是,我从铁林城方向而来,那边早已放晴,可愈往北天色就愈暗——”
白褚说着,取下自己的头盔,置于江岸边的沙地上,继续道:“这让我感觉,江岸附近被笼在一个密不透风,也不见天光的头盔之下。”
“你意思是?”解寄生盯着白褚的眼。
“有人施法!”白褚道。
“施法的目的?”解寄生问。
白褚不接话,反问:“将军比我先抵江岸,先前雾气可曾缭绕至彻底看不清对岸?”
“先前不曾。”解寄生道,“不过,先前雾气中带着一丝黄,现在没了,只剩雾气。”
“那么,先前还隐约看得见时,可曾看见战船?”白褚问。
“不曾。”
“那么,血狮皇如何渡江?”白褚的食指敲了敲头盔问,“游过来?”
“此处是离寒江北岸最近的地方。”解寄生道,“可也绝不可能游过来。”
白褚笑了。
解寄生狐疑地看着白褚莫名的笑意,也跟着笑了:“主帅会笑,该是知道这雾气的来龙去脉。”解寄生又躬身假装卑微,“请主帅赐教。”
白褚微敛笑意:“我笑,是因为我有求于你。”
“有求于我?”解寄生不解。
“传闻呓国擅经商,皇室更是诸国之中最富有的……”白褚的笑竟有些腼腆,“不知,解将军这次出征,可有带钱?”
“有。”解寄生道。
“大把的钱。”白褚加重语气。
“五万两呓国金圆券,够么?”解寄生反问。
“再多一点。”白褚道。
“十万两?”
“再多一点。”
“你直接说多少吧?”解寄生反倒有些厌烦白褚的闪烁其词。
“五十万。”白褚道。
解寄生张大了嘴,可他知道白褚不是那种在两军对垒之时,会开玩笑的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买一条情报。”白褚说着拾起地上的头盔。
“什么情报这么贵?”解寄生困惑。
“刚才所有对起雾的分析,都不是出自我的口。”白褚道。
为将者,大多贪功名,断没想到白褚如此坦白,解寄生突地多了一丝敬佩之意。
“看来,分析起雾原因的人,给主帅上了一道免费美味的头菜后,要主帅先买单,才肯上后面的菜?”解寄生问。
“不,头菜不是起雾。”白褚道,“头菜是血狮皇在铁林城中的秘密。当时还没破铁林城,他要收我三十万两,我没买。”
“既然,这个人的讯息这么厉害。”解寄生道,“那么,这第二道菜,我买了!”
“谢解将军!”白褚将头盔戴上,站直身姿,左手指向南面,“那人远在二十里外的一家酒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