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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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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只有一间雅间,红珠虽千娇百媚的讨好着众位公子,却是抢先提议将雅间让给姑娘们住。
  这番举措颇得几位姑娘的喜欢,尤其是方拾,瞬间就对红珠刮目相看。
  然而不论男尊女卑,也有身份在那摆着,林白菡自知自己家世如何,怎能与方拾同住一屋,于是言辞恳切的要了一间小屋,自去休息了。
  秦安、常叔也要了一间小客房,云极自小生在观中,于红尘俗物无感,住哪都是一样,当然不会计较,也住了一间小客房。
  行根儿、竹棋等是下人,自是不必计较其他,唯有姚玥、杨丵二人,很是让几个姚家人为难。
  姚玥自小虽不是锦衣玉食,可生长在姚府,纵使吃苦也不与旁人一般。
  眼下住进客栈,雅间的条件尚且委屈了公子,怎能再让他屈于小小下人房间呢?
  姚玥并不在意,于他而言,从前姚府如同冰窖,而今哪怕深山野地住在马车里,都是好的,他主动要了一间小客房,甚至提出杨丵也单要一间小客房。
  连日里奔波,好不容易住进客栈,怎好再让杨丵睡在外屋床榻上继续给自己守夜?姚玥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杨丵又不同意了,他虽没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脸色铁青,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姚家人这边左右为难着,方拾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从红珠手里拽了把小客房的门牌,将雅间的门牌子直接丢到了杨丵怀里。
  “给给给,为了间屋子你瞅瞅你那德性,怨气都能招鬼了……”
  杨丵接了牌子瞬间一脸奸计得逞的眉开眼笑,方拾见了,又后悔不迭,可是什么都晚了,杨丵拉着姚玥的衣袖就要上楼。方拾在后面看着,气的牙根痒痒,她恨恨道,“别得意,要不是看我徒弟的面子上,能便宜你?”
  “……”
  姚玥被杨丵拽着,不禁汗颜。
  ……
  ……
  ……
  雅间说难听点,不过就是多了一扇临街的窗子,大小都与其他房间无异。
  屋里只有一张床榻,案几上摆了几盆花草,装饰成景致的样子,床前立了一扇山水画的屏风,隔着屏风外头就只有一张矮榻,凄凉的很。
  姚玥进屋简单收拾一下,准备歇息。
  他刚坐在床沿上,就听见屏风外,杨丵抱着被子枕头在地上铺被子。
  “你……”
  “你……”
  两人突然一起开口,姚玥原本想说你不必睡在地上的,话到嘴边咽了咽,“你先说。”
  “……”
  屏风外,杨丵盘腿坐在被子上沉吟了半晌,终于犹豫的开口道,“你、你先睡吧,我想,出去一趟……”
  三更半夜,这个时候出去?
  可姚玥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杨丵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个修车的老伯。
  “……”
  他知道杨丵的脾气,若不去看看,今晚是睡不好的。
  “好,快去快回……”
  杨丵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声音里有几丝高兴,“那我走了,你早些睡。”
  说完话,只听房门一开一关,杨丵的脚步声已然消失在门外。
  “……”
  房间里,姚玥淡淡一笑,转头轻轻吹灭床头的蜡烛,倒身躺下。
  他很累了,也很困,可还是想等杨丵回来。
  然而他也知道,杨丵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于是,姚玥在劝说自己和继续等待中辗转反侧,竟久久不能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玥感觉身侧的床帐似乎微微一动,他睁开眼,黑夜中,却并未见到什么。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姚玥翻了个身,将被子拉紧一点……这一动作带起一阵风,风里,有一股甜滋滋的花香。
  “!!!!”
  姚玥兀地睁大眼睛,这个味道是……
  他还未作出反应,脑袋就昏昏沉沉的旋转起来。
  “……”
  姚玥想要张嘴,却连动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眨眨眼睛,下一秒,眼前就一片黑暗。
  姚玥在昏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雅间临街的窗子窗格,“吱呀——”打开的声响。
  ……
  ……
  ……
  杨丵赶到老伯家说明来意,然后在老伯惊诧的目光下叮叮当当就将木排车修好了。
  老伯很高兴,满口乡音非要拉着杨丵喝酒。
  “诶,急啥嘛,来来来,喝口酒,暖暖身子嘛。”
  老伯家的泥土房又矮又小,却生着暖融融的火,杨丵干活出了一身汗,被这热气一熏,登时又渴又饿又乏,老伯恰好端上来的酒肉小菜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不由得坐下来吃菜喝酒。
  “诶,恁这娃娃年岁不大,酒量还不错的嘛……”
  三杯两盏过后,老伯开始拦了。
  “不能喝了不能再喝了,俺这酒后劲可大,恁这娃娃太小,可喝不得这么烈的酒……”
  杨丵喝的高兴,吃吃喝喝间,竟忘了时辰。
  许是连日赶路,精力不济,酒过三巡之后,杨丵扔了杯子,趴在桌上冲盹儿。
  他梦见自己赶着马车在路上狂奔,姚玥就坐在自己身边,那家伙也不知为了什么一直在笑,笑的那么好看。
  杨丵盯着那张笑脸忘了看路,忽然马车就冲上一座土坡,车轮子一别,瞬间人仰马翻。
  “姚玥!”
  杨丵一惊,立刻醒了。
  他抬起头,脑袋里还混浆浆的,再看眼前一切陌生,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老伯听见动静过来看,“诶呦,醒了?就跟恁说少喝点,恁这娃就是不听……快炕上睡去,别冻着……”
  “我……”杨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搭着的被子,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在这的前因后果了,他抓抓头发,想起方才的梦,问了一句,“我来了多久了?”
  “诶呦……”老伯低头想了想,“修车就得有半个时辰啦,恁刚刚睡了一会儿,约摸快两个时辰了……”
  杨丵蹭一下站起来,“坏了坏了,太久了……”
  “咦——怕什么的嘛,在这睡是一样的。”
  老伯说着就要去铺床,杨丵赶紧拦住他,“不用了大爷,我得回去,晚了有人该着急了。”
  “这……”老伯见杨丵说的恳切又着急,也不好阻拦,倒有些不好意思,“还辛苦恁特意过来修车……”
  “没什么的……”杨丵笑了笑,“除此之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说话间他看见桌上没喝完的半壶酒,拎起来在老伯面前晃了晃,“您老不介意,就把这剩下的酒让我带走吧,我那儿还有一人,也爱喝酒。”
  “拿去拿去,路上小心啊。”
  老伯一直把杨丵送出了院门。
  离开老伯的家,杨丵也顾不得周围白灯笼引魂幡一口一口的黑漆棺材阴森可怖了,他抱着酒瓶撒腿狂奔,几乎喘口气的功夫,就跑回了客栈。
  上了二楼,打开雅间的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
  房间里静悄悄的,姚玥应该早就睡下了吧。
  杨丵算了一下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他踮着脚,小心翼翼进了屋,蹑手蹑脚的掩好门,将酒壶轻轻放在了雅间的桌上。
  杨丵怕惊扰了姚玥,不敢点灯,只摸黑悄悄蹭到自己铺好的床被前,掀开被子,刚要躺下。
  不知怎的,脑海里倏地蹦出梦境里的画面。
  那翻车的场景让杨丵心惊肉跳,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屏风,纵使知道屏风后就是姚玥,可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放心。
  嗯,看一眼,只看一眼,我就瞧瞧他睡得好不好。
  想到这儿,杨丵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在外头呆了一宿,身上沾着露水和潮气,别把凉意过给了姚玥。
  外衣都脱去之后,杨丵才踮着脚绕过屏风,轻轻伸手,慢慢撩开了一丝床幔。
  床榻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闻得到那熟悉的味道,是姚玥身上特有的,一股暖融融的淡淡的香气。
  只是……这香气似乎淡了很多……
  “……”
  杨丵微微蹙眉,他好像也听不到姚玥熟睡时那轻浅的呼吸声。
  杨丵一愣!
  下一秒,他呼啦一下猛地掀起床帐!!!!!!
  杨丵跪在床边伸手在床上一通摸找,除了冰冷的被褥,哪里有姚玥的身影?!!!!!!!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紧接着是汹涌而起的恐惧!!!!!!!!!
  杨丵翻身下床,急忙点燃屋里的烛台。
  火光照亮小小的雅间,却根本没有姚玥的身影!!!!!!!
  “妈的!!!!!!”
  杨丵一摔烛台冲出门外,“行根儿!!!!!!!!竹风!!!!!!!!!!”
  杨丵几声怒吼,把整个客栈都吵醒了。
  客栈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姚家人,林家人并着方拾、云极和红珠、店小二乃至后厨的厨子都出动了,挑着灯笼将客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根本没有姚玥的人影。
  “这三更半夜的,他能去哪?”
  所有人挤在雅间小小的屋内,撤去屏风,大家都看着空荡荡的床榻不知所以。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临街的窗户突然“嘎吱——”一声。
  杨丵循声看去,愣了半天,忽然他大步走到窗前,“啪!”一声推开窗户。
  窗沿上,几根未烧完的香零零散散的散着,风一吹,片刻就化为灰烬。
  “!!!!!!!!”
  杨丵睚眦剧烈,右手握拳,狠狠一拳砸进墙上!!!!!!
  墙面瞬间凹进去一块,待拳头提起时,雪白的墙面红艳一片,血迹斑驳。
  ……
  ……
  ……
  姚玥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在赶路,坐着马车,杨丵将车赶的飞快。
  马车一路颠簸,晃荡的姚玥五脏六腑撕碎一般痛苦,他想要咳嗽,忍不住,就咳了一声。
  然后,他就醒来了。
  醒过来的姚玥发现自己真的在赶路,却不是在马车上,而是马背上。
  “……”
  姚玥头冲下,肚子垫在马背上,只觉得这马儿跑的飞快,撞的他浑身骨头散架一般的疼。
  姚玥想起身,动动手脚,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着!!!!!
  与此同时,姚玥睁开眼看到一点细碎的光亮,他脑中一阵响雷,瞬间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条麻袋!!!!!!!
  他被绑架了!!!!!!!!!!!!
  正欲挣扎,马背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放荡不羁,一派得意洋洋,“开山门!!!!!!我给咱黑爷牵了头肥羊!!!!!!!!!”
  远远的,听见一个人的笑骂,“少扯你娘的皮了,还肥羊,这几个月连个靠扇的(乞丐)也劫不着,趁早麻溜儿的滚回你那洞里喝西北风吧?!”
  “去你娘的,老子的话你不信?!!!!!”
  马背上的男人更得意了,“回头别抛苏(哭)着叫爷爷赏你,今儿爷高兴,不光牵了头肥羊,还是个母的,哈哈哈,今晚爷可要好好乐呵乐呵,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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