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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连天,铮铮刺骨。长春大桥的湖水,早以结冰冽面,寒心魄神。
可在这寒月里,却还有人肯徐步于桥段之上。他宿着一身黑衣,用头巾掩着面容。手中长剑,更是血迹淋淋。他脚步不停点,很快就走去了寒桥之外。更因此,路上行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变了味儿。是一种可惧,又敬畏的神色。
在他迅健的步伐下,一串坎乱不一的步子,与它惬意附和着。身后忽有人叫道:“这位公子,您请留步。”
那黑衣人顿了顿,忙将手里的血剑举直。他稍稍回头,身后说话人,是个白鬓长须的老者。
见黑衣人豫然,身后老者续道:“老生看您剑宇潇眉,侠气横生,定是肝胆照义之士。不如您把您那生平事迹给老生通说一遍,老生回去后,给好大家传颂啊。”
黑衣人依然直举着长剑,漠然道:“我的事迹?只怕你听了之后,只会掉头跑了去,而不可能为我传颂。”
老者笑的很通彻,他说道:“不怕公子嘲笑,老生什么又没听过?夺命毒爪独孤搏,一叶花肖无梅,明孤星邱独恶,哪个不是江湖上的恨角儿。他们的事迹呀,全都是老生亲自,从他们嘴里问出来的。”
黑衣人紧跟道:“不错,他们在江湖中,却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高手,但他们并不为恶人。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看作是天大的笑柄,罪恶的化身。”
听罢,老者轻声道:“可公子您不予老生说,又怎肯定您的事迹在老生看来,便是天底下那为民除害,恃强扶弱的大好事呢?”
黑衣人不再说话,他继续向远处走起来。可那老者似乎不罢休,黑衣人走,他便跑。黑衣人走快了,他便拼命的跑。因为他实在跟不上黑衣人的步子,所以只能比黑衣人多吃些力。
“你不必跟我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黑衣人在一棵结了冰的树下停下,他拿起衣袖,使劲擦拭着已冻死在剑上的血迹。
老者使劲喘着气,他歇息一会儿,说道:“公子您如若再不停歇再走个几里地,只怕老生直接累死在这冰天雪地了。”
黑衣人还是那般冷漠,说道:“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快就问吧。”
闻言,老者嗖的捂住了嘴,生怕多嘴问错了。他想了几刻,便松开手道:“公子您可曾杀过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又恢复之前的冷漠,他举起手中那没有擦干净的剑,道:“杀过,杀过很多。有该杀的,不该杀的,侠义豪杰,歹徒恶鬼,我全杀过。”
老者跟道:“那您为什么要杀人。”
黑衣人没有犹豫,似乎想尽快摆脱这老者。但他回答时,却变得十分激动:“因为私仇,公仇,托人之请,受人之惑。因为想杀,因为生存,因为我已没有了依靠,只能靠杀人来慰藉自己……”他那激情四射的眼神里,露出丝丝忏悔之意。
老者继续问道:“您是否后悔杀人?”
这个问题,令黑衣人大笑了起来。他将擦净的长剑收回壳内,曳然道:“在之前,我似乎感觉杀人是件乐事,每杀一个人,便是一份荣誉。可在不久时,我忽然厌倦了杀人,感觉杀人是一件耻辱,对人格的耻辱。它让你变得暴戾,让你丧失本性,让你杀了不该杀的人。”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定,毫无怠慢。
老者陷入了沉思,他显然没有注意,这三个问题已全然问出。很明显,他被那动容的黑衣人所感染,无意又道:“难道公子不再打算杀人?”
黑衣人自然也没有察觉,这是回答老者的第四个问题,他坦然道:“是,我不仅不再杀人,我还打算为我所杀的人偿命。”
雪花落在黑衣人的手里,它没有马上融化,但在慢慢消融。这种冰凉的清爽,将他从自己的意境中抽出。
黑衣人向老者笑了笑,这笑容,显然带上几分柔情。他转身继续走起来,头也没回,只听他大声喝道:“孰在下失态,很久也没有与人如此坦诚谈过心。不知不觉,已经回答了你四个问题。但在下实有一事压身,前辈告辞。”
老者目送黑衣人走去,悠然道:“这普天之下,能够有如此豪情的侠客,恐怕没有几个。”
黑衣人恍然听到了老者所说之话,他也是违心一笑。豪情的侠客?世人对他的评价,只有是杀人不眨眼,卑鄙小人,人面兽心这些词。可从来不曾有人用“豪情”评价过他。
不久,脚步不点的他,路过一家酒馆。在这里,黑衣人突停下脚步,压声道:“既然跟了这么远,怎不出面一会?”原来从长春大桥开始,不,或许更早。黑衣人已然发现有人跟踪他。之所对甚才的老者百般提防,也是合情合理的对策。
毕竟江湖险恶,若不事事留心,迟早会死在自己的大意下。
紧跟着,就是佼佼几声嗤笑,从酒馆后那围墙外,悠悠走出一人。这人也是有趣,看他年纪似入花甲,却在脑后留着一耸翘辫,越过头顶,举在头上。他怂着肩膀,背着手臂,乐呵呵的嗤笑。
乐仙童老?
不错,这奇怪的老人,正是浮苏岛岛主,乐童孙。
黑衣人没有拜荐,可以说,他连看都不曾看上乐童孙一眼。
在江湖老一辈的口碑中,这乐童孙可也算得上佼佼者,如今却被一位小字辈放不在眼里。如日后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不过,当下这乐童孙却似乎不在意,不在意黑衣人的礼节过失。反倒他自己,倒莫名存着些畏然,敬意。
“林公子,您那饮血孤剑,可尝到了些新鲜的肉血。可您又知道,这有些人的血,是沾不得的。”乐童孙眯着眼,不多时,又多心的瞟着黑衣人,生怕黑衣人有所动作。
林公子?是,黑衣人确实姓林,不过自十年前开始,他就再没听人叫过他那姓,唤过他那名。
徘徊他耳边的,只有“无情客”,“杀人魔”。不论谁,都忘了他有个清俗的名字,叫做林莫依。
间或,林莫依抖了抖黑袍下的长剑,他屠然道:“可剑的主人想沾那沾不得人的血,它又怎能不从?再者说,如若我这剑想沾谁的血,那做为主人的我,又怎么忍心让它失望?”
乐童孙迅速拉黑了脸,也鼓足了声,大声喝道:“林莫依,不要以为你有一身好本事,就可以颠倒黑白,胡做非为。邱掌教那是一等一的侠义豪杰,不知你如何下的去手,竟杀了他。”
喘气时,林莫依动作好快,他在眨眼的瞬间抽剑出壳,将剑刃指着乐童孙脖子。
天下武功,只有无情客,杀人魔的剑法看不到破绽,寻不到死门。招招犀利,出手迅健,不留余地。
乐童孙只觉身前凉嗖嗖一片,紧接着,就为林莫依那高举的长剑倒吸一口凉气。
林莫依漠然道:“我为人而杀人,剑,自然也是为我而杀人。我本无情,刀剑,则更无情。”
“好,好一个无情客,你不予别人留情,谁又会为你留情。告诉你,江湖上那些有胆识的,有作为的,全然在筹划如何杀你,来为邱掌教祭奠。你快活逍遥的日子,不久喽!”话罢,那乐童孙身子一抖,将自己的脖子抹在了林莫依的长剑上,倒地而去。
他知道,如若林莫依今日想杀他,任由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林莫依却厌倦了杀人,他更不再会杀人。
只靠个人片面猜忌,便亲手送走了自己的性命。带来的,又是林莫依那杀人不眨眼的惘言。
林莫依被乐童孙的举动惊到,他也不知为何,杀人从来不猝手的他,在此刻竟害怕起了杀人。
林莫依擦净剑上的血迹,将乐童孙的尸体背在身上,跨进了身旁的酒馆。店里很嘈杂,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但没多少交情。小二忙乎着过来,他还没开口,就被林莫依背上的尸体吓住。
林莫依望着面觑不堪的小二,冷然道:“给你二十两银子,帮我找块好地,把他埋了,好好安葬,可以么?”
小二咽了一口唾沫,接过林莫依手中的银子,答应了。
安付好乐童孙,林莫依继续朝老方向走去。他准备做完最后一桩事,便随便找个地儿,了断自己。
林莫依。不,应是“无情客”,他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在许多名号中,他最看中这个。或许,他当真无情。也或许,在这么多名号中,只有这一个名号,没有过分诋毁他吧。
当然,如果一向便是义薄云天,侠义豪杰,那谁会百般诋毁他。唯独,他是一个受人之利,为人杀人的人。只要对方满足了自己的需求,这无情客,任谁也敢杀,而且从未失手。
但是,他所提出的要求,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
已是黄昏,大雪依然未停。林莫依的脚步也没停过,只是在一头山岗前,他放缓了步子。
放眼望去,那山岗后,是一座大殿般的宅子。宅匾上,风风火火攥着“归云庐”三大字。这给人的第一感觉,定是豪门望族,有权有势者。但在林莫依影响中,可与之完全不同。
至少这宅子中的人,也只算得上淫贼赌徒,街头无赖。连宅子,都可能是不知骗了谁,才得来的赃物。
见到宅子,林莫依清澈的眼神中,闪过屡屡后悔之色。
他自嘲:“难道我比这宅子中的人,还遭人可恨么?”
是啊,如果连宅子中的人都可比,那确实再没有活着的理由。因为那些人,已是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偷赌嫖毒,百做不厌。
现而说来,林莫依想做的,便是金盆洗手,不再把刀持行。可这时,却无意中有股不甘的冲动。
林莫依趔蹴几步,走在了归云庐门磅外。他不犹豫,伸手就扣门叫道。很显然,他不给归云庐丝毫面子。因为,林莫依认为留面子给他们,就等于是助肘为虐,危害苍生。
当然,林莫依一向便是这样的人。他性子直,却善恶分明。除了做自己本行买卖外,他决计不会滥杀无辜。
林莫依不停歇的扣门,他握紧长剑,不知是要拔出,还是紧按着不去拔出。
门内,很快也传出动静,过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白色道袍,手捧拂尘的道人。他,也是归云庐三庄主,无道子。
林莫依见到无道子,心中枉然便是一惊。如此之大的宅院,却是庄主亲自把门。难不曾他们都良心发现,把下奴都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