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郭叔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盏烛台，送到梁景充跟前，小心翼翼地说，“外面的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不我给这姑娘收拾间屋子……”
　　
　　    “郭叔，你给她拿些银子让她去住客栈。”梁景充语气冰冷，毫无人情可讲。
　　
　　    “是……”
　　
　　    “我不走！”离欢的声音足以让梁景充听见。
　　
　　    “姑娘，”郭叔以为自己听错了，“从这宅子出去左拐，走个百十来步就能看到一个客栈……”
　　
　　    “郭叔，我想住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离欢再一次申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相信娘说的话，找不到哥哥，哪怕找到养鬼的人也好，只有他们才不会把自己当疯子看。
　　
　　    “这……”郭叔为难地看了看桌后的主子。
　　
　　    “赶走！”桌后冷冷地甩出一句话。
　　
　　    离欢也来了劲，坚定道：“打死也不走！”
　　
　　    郭叔实在是为难，再怎么也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思，更不能和一个小姑娘动手。
　　
　　    “这是我的家！”梁景充忍无可忍，站起来嚷道，“我让你走你就得走！”
　　
　　    离欢见他认真了，怕他动手，也站起来，做出开溜的阵势，“走就走，我会把你养鬼的事告诉外面的人听！”
　　
　　    郭叔惊讶地回头看主子，不知发生了什么。
　　
　　    “站住！”梁景充急了，一脸怒气地指着她质问道，“你……你说什么？”
　　
　　    离欢走到门前，带着几分得意，又提防着他来阴的，仰头道：“你不仅养鬼，还纵鬼害人！”说完她就开门往外跑。
　　
　　    “你……”梁景充被她这威胁吓到了，赶忙指使着郭叔去把人带回来，自己也没歇着，跟着跑出来喊道，“我收留你就是了，赶紧回来！”
　　
　　    离欢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笑道，“这还差不多！”
　　
　　    “呼……”梁景充长出了口气，忍着心中的不快道，“要住这儿可以，但只能和我睡一间屋子，我睡床，你睡地。”
　　
　　    “这么多屋子……”离欢环视一周，似是不情愿。
　　
　　    “你也看到那些鬼了，他们夜里饿了把你吃了可别怪我！”
　　
　　    “嗯嗯嗯，我睡地！”离欢连忙点头。
　　
　　    三
　　
　　    玉簪花绾起的发髻下，几丝碎发散落在两颊，一对杏花眼目光柔和，樱桃小嘴拖着一只再恰好不过的悬胆鼻。
　　
　　    重画一遍后，这画中的女子更有一番神韵，而后，只剩下这下身的衣着需要细细描画。
　　
　　    离欢拖着下巴，在梁景充身边安静地看了许久，亲眼看到这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被描摹出来，心中颇为感叹。
　　
　　    能把脑海里的一位姑娘画得这番神似，想必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极其重要吧。离欢这般想着，倒有几分羡慕。
　　
　　    “研磨！”梁景充突然命令道。
　　
　　    “哦！”离欢一惊，下巴滑离手心差点磕到桌子上。不知不觉走了神，现在才手脚错乱地拿起墨锭，对着砚台乱磨一阵。
　　
　　    “行了！”梁景充皱皱眉，指了指他刚刚用来蘸墨的杯子，“把墨水倒进去。”
　　
　　    “哦……”离欢照做。
　　
　　    梁景充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轻轻拆开，往杯子里倒了些灰，系住锦囊，又揣回怀里。离欢心想这定是香料，还俯身嗅了嗅，却只闻道一股呛鼻的味。
　　
　　    梁景充随手拿起手边的匕首，在左手中指尖处划了一刀，眉毛一挑，随口一问，“好闻吗？”
　　
　　    离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不好闻。”
　　
　　    血液从刀印处慢慢渗透开来，顺着指尖滴落在混了灰墨的杯子中。“那是骨灰。”
　　
　　    “啪！”她手里的墨锭跌落在地，碎成两截。
　　
　　    梁景充脸黑了一半，“那是徽墨！”
　　
　　    梁家世代相传画魂秘术――用死人的骨灰同墨水搅拌一处，加入画魂师独有的血液与其混杂成魂墨，再由画魂师用这种墨描画成死者的肖像，那死者在外游荡的鬼魂自然就会被召唤而来。
　　
　　    至于召唤来这些鬼魂做什么，也就看这画魂师的意图了。
　　
　　    梁景充收着画尾，也就把自己的意图同这个好奇心泛滥的丫头说了。
　　
　　    “有些人入土难安，带着前世的恩怨逗留在阳间，依靠吸食人的精气增加自己的阳气，祸害人畜，我之所以要把他们召唤来也不过是为了用自己的血液供养着他们，防止他们害人。”
　　
　　    “你这么养着他们，他们就不去害人了吗？”离欢提防着周围小声问道，生怕这画结尾了，突然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我的血液是天地精气幻化而成，比那些普通人的精气有用。”
　　
　　    “那你的血液可以救人性命吗？”
　　
　　    她问起这个，梁景充脸色突然沉了下去，“不能！”
　　
　　    离欢有些失望，心想这大概不是救她性命的养鬼先生，“那你知道除了你们家，还有什么人能养鬼吗？”
　　
　　    “除了梁家的画魂术里有养鬼一说，别的门派也只是捉鬼降妖，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更加失望，“我爹娘说，我出生时就咽了气，是一个养鬼的先生用自己的血液救了我……或许，你也不知道这种人的存在吧？”
　　
　　    “我们梁家的血液可不是乱用的，就算可以救人，也绝不可以改变人的命数。”梁景充画完了最后一笔，抬起头来，“一旦改了，有害无益。”
　　
　　    “我听不懂。”离欢抓了抓脑袋，也抬起头，提起戒备心。
　　
　　    空荡荡的客厅突然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声。
　　
　　    “哗啦……”一阵风吹开了窗子，惊地离欢躲到了梁景充身后。
　　
　　    风来得怪异，把外面的雪沫都刮了进来，许久，也不见鬼影。
　　
　　    “来了吗？”离欢悄声问道。
　　
　　    梁景充没有回答，心中也有所疑惑。
　　
　　    “来了吗？”又一个疑问。
　　
　　    “不对！”梁景充掏出怀里的锦囊，“这个锦囊里的东西不是她的！”
　　
　　    离欢小心翼翼地问：“那是谁的？”
　　
　　    “苏影！”梁景充喊道，“赶紧出来！”
　　
　　    她不知道他在喊谁，躲到一旁，有些惧怕。
　　
　　    梁景充本着铁青的脸，从一篮子画轴中抽出一幅画，打开看看，扔在一旁，又抽出一幅，展开画就冲着画像喊道：“苏影醒醒，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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