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天摸了下干燥起皮的嘴角，“迟峻被叶明瞻从玉露蟾嘴里推下来后昏迷了一会儿，醒过来干的头一件事就是去捡那截断牙。他还没上桥，我就知道他回到这儿会干什么。”
　　“你跟他没私交，倒能猜透他的心思。”靳风半笑不笑。
　　“神经病的心思还用猜？他犯病的时候就想伤人，跟你饿了就想吃东西一样！”
　　“你根据什么判断迟峻犯病了？”
　　“我……”沈浩天一拳砸在地上，“眼神！我看他眼神不对劲。他一犯病眼神就不对劲！”
　　“眼神啊——”傻子都能听出靳风语调里的挖苦。
　　沈浩天的话叶明瞻也半信半疑。不过，抛开别的不说，沈浩天说迟峻有精神病，他多少还是有点信的。
　　这个迟峻确实挺符合“间歇性精神病”的特征。
　　昨天他们第一次在监测站主楼背后见面，到进入玄武窟的外周蜜场时，迟峻都老实巴交，被那个眼神不好的老太太又打又骂，也只会嘟囔求饶。
　　可大家在外周蜜场被雪灯蛾袭击后，迟峻就变得怪怪的，动不动就看仇人似的瞪叶明瞻不说，还缠着靳风嘀嘀咕咕。
　　迟峻会犯病，没准是因为雪灯蛾。
　　叶明瞻还记得当时在外周蜜场，他让迟峻赶紧背着那眼神不好的老太太折回通道时，迟峻都被吓傻了。
　　这家伙是不是被雪灯蛾的凶暴严重刺激到神经，所以才犯了病？
　　“沈浩天，你真觉得迟峻是病？”靳风抱着胳膊问。
　　“不是病是什么？”沈浩天白了靳风一眼，“我们几个师兄弟都吃过他的苦头。这一秒还好好说着话，下一秒他就出手伤人了。有一次这小子无缘无故就突然把我推进河里，另一次他把我们一个师弟的鼻梁骨都砸断了。拿烟灰缸砸的。”
　　“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叶明瞻说。
　　靳风不吱声，又直勾勾盯着沈浩天。
　　沈浩天别开视线，把掉到脸颊边的玉米穗似的黄头发别到耳朵背后，“不信算了，随你们。”
　　“我倒真想信。”靳风笑了一下，“可惜‘精神病’是块万用挡箭牌，我本人就是它的长期受益者。”
　　“他真有病！他……”沈浩天骂了声娘，“干脆都告诉你们算了！”
　　“洗耳恭听。”
　　“你们俩带着茧回来之前，死在通道里那些人全都是扛不住辐射翘辫子的，只有一个人不是。”
　　“谁？”叶明瞻问。
　　“王玉英，那个唠叨得要死的老太婆。”
　　“是那眼神不好的老太太，你们的老师？”
　　“嗯。”沈浩天点下头。
　　“不是因为辐射，她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迟峻杀的呗。”沈浩天哼哧一声。
　　“天！”叶明瞻一阵愕然，年纪那么大的人，还是自己的老师，迟峻怎么下得了手？不用说了，这家伙绝对有病，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难怪——”靳风摇摇头，“在通道里虽然答应西日莫带十个人走，不过我看了一下，你们这帮人里，能撑到我们带着空茧回来的也就七个：你、西日莫、姚莹、迟峻、那老太婆，还有王志刚和他的一个跟班。我算好了，所以在茧巢里只弄了九个兵蛾茧，我和明瞻一人一个，其他的带回来给你们。结果回来一瞧，只剩六个人了。”
　　“王玉英是迟峻掐死的。”沈浩天板着脸说，“要不是西日莫拦着，他把那小丫头片子也掐死了。”
　　“什么？！”叶明瞻跳起来，冲到躺在西日莫隔壁的姚莹跟前。
　　姚莹的脸色比刚才好，眼睛下方的黄斑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叶明瞻把她抱起，“姚老师？……小莹，小莹！”
　　怎么喊姚莹都没反应。
　　他抬头看着靳风和沈浩天。靳风挑挑眉，笑了；沈浩天撇撇嘴，转开了脸。
　　叶明瞻拉开姚莹羊绒裙的高领，一眼就看到她咽喉两边的皮肤上有几个青红色的指印。
　　是真的！迟峻竟然对小孩儿下这种毒手！！
　　叶明瞻又惊又怒，想起他和靳风从茧巢返回通道时，姚莹人事不省，紧紧攥着他给的β灯。
　　β灯上的金属扣把她的掌心都扎破了！
　　被迟峻掐住时，她有多疼？多难受？他背着她去角水间，又把她抱到万水间来，一直隐约闻到她身上有股尿味儿。
　　迟峻掐她的时候，她肯定失禁了！
　　这禽兽不如的混蛋！叶明瞻浑身的血一下都冲到头上来了。
　　他把姚莹放回地上，跳到迟峻跟前，弯腰一把揪起这混蛋的衣领，抡拳就打。
　　“别！”沈浩天一把抓住叶明瞻的裤管。
　　叶明瞻没搭理他，拳头结结实实砸在迟峻脸上。
　　昏迷的迟峻哼了一声，鼻子里又流出了血。不过，还是没醒。
　　一拳根本没法平息叶明瞻的怒火，他又扬起了胳膊。
　　“别打了，我已经把他打够了。”沈浩天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干这些缺德事的时候脑子不清醒。他疯了！饶了他吧。”
　　叶明瞻盯着眼前这张满是血污，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样的面孔。
　　靳风吹了声口哨，“他脑子有病，杀人不犯法。他有块万用挡箭牌。”
　　叶明瞻的目光始终盯着迟峻，这混蛋的鼻梁断了，从他肿得发亮的“兔唇”缝隙里，可以看到原本长着门牙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截参差不齐，还在渗血的牙根。
　　血块，像变质发黑的草莓酱一样覆满这混蛋的牙龈、嘴角。鼻血流下来时，和这些恶心的血块混在了一起……
　　叶明瞻胃里一阵翻搅，放下拳头的同时，松开了迟峻的衣领。
　　迟峻像死尸一样又倒回地上。
　　“明瞻，你什么意思？”靳风问。
　　“我不想碰他，这人太恶心了。”叶明瞻说。
　　“这样啊——”靳风笑着拔出腰间的军刺，“我倒不嫌恶心，我给你的小女朋友报仇。”
　　“不要！”见叶明瞻不想再揍迟峻，刚松开他的裤管靠回背包上的沈浩天慌忙又坐了起来，挣扎着想拦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