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新的，张哥新买的，昨天刚铺上，你睡会儿。”郑铠扶着手把手，没进去。
　　等欢颜进了屋，轻轻关上房门。
　　靠在柔软的床上，鼻端传来一种特别的新布料的味道。
　　说不上是香，但干净清爽。
　　张浩然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小时候爷爷就居着高位，也是众星拱月般被护在手掌心里长大的，今日能想得这样周全，也着实是花了心思。
　　
　　也是在向她表明心思。
　　张公子和孟公子像是焦不离孟一般的好朋友，可性子却大不相同。
　　孟公子时而会开开玩笑，去魔都那次的聚会，欢颜也看到他在朋友圈里轻松谈笑的模样，和那几个明显对他有意的女子，也是开得起玩笑毫不拘束的。
　　张浩然却又不同。
　　大约是军人家庭出身，他和同龄人比起来多了几分方正端严，做起事来总有点儿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样的人，就很难向一个女孩表白心意，更不会去搞什么小暖昧。
　　这也是林欢颜在孟公子出国这段时间，和张浩然一直“合作”很愉快的原因。
　　两个人像战友、像伙伴，有的时候也像兄妹，这感觉让林欢颜放心、宽心，也很安心。
　　不是完全没有一丝感觉，只是有点自欺欺人，总觉得能让这样的关系再保持一段时日，或者一直就这样下去。
　　驼鸟心态。
　　可今天这细致周到的安排，就很难再用朋友伙伴来解释了。
　　如果他真要挑明，要表明，该怎么办？
　　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从一开始就予她保护、助力的朋友……
　　下午还要考试，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欢颜强迫自己，收回心思。
　　书包在客厅里，而且临阵磨枪也不是这个磨法，考试当天再看书，怕是什么都记不住，只会把脑子越看越乱。
　　拉过叠在床头的薄被盖在身上，欢颜闭目养神。
　　什么都不要想，放空，放松……
　　隔了一会儿，又把被子拉到头上。
　　驼鸟就驼鸟，继续当驼鸟。
　　距离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没等妈妈来叫，欢颜自己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在闲聊。
　　见欢颜出来，郑铠去拿车钥匙，林妈问着睡一会儿没？歇没歇好，张浩然则去了厨房。
　　
　　再回来时手上端了只白瓷杯子，里边飘着咖啡的香。
　　“喝多了水怕耽误你下午考试，就做了半杯，喝了提提精神。”张浩然说。
　　郑铠在一边摇着车钥匙等着：“昨个跑了好几家店，最后在秋林才买到的咖啡机，我家里有咖啡粉，张哥非说那个不好，说不定是什么咖啡沫子磨碎了弄糊出来的。”
　　林欢颜接过咖啡杯，轻薄的白瓷器外加小半杯液体，拿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
　　冲张浩然笑了笑，欢颜没说什么，咖啡显然是掐准了时间备下的，不凉不热，温温的刚好入口。
　　欢颜以饮酒的姿势，一饮而尽。
　　张浩然接回空杯，放在桌上，又恢复了军人般的干练：“出发。”
　　
　　距离四十三中很近，再回到考场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进考场时还没打预备铃，监考老师也还没来，有一小半考生已经就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
　　回来的考生越来越多，教室里却极为安静，只有和林欢颜隔着一排的前后两个考生在小声交流，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之前就相熟的。
　　其他人都沉默着，面色大多也都挺紧绷。
　　在略为紧张的空气中，预备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准时走入教室。
　　那位主考的中年老师，进教室后第一时间就往林欢颜这边看过来，欢颜也正在看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又都匆匆移开。
　　接下来依旧是固定程序，对准考证考号，和上午比起来几位监考老师似乎都放松了一些，毕竟之前已经对过一回，他们对整个教室的考生也都有了些初步印象。
　　然后是发卷纸。
　　欢颜按照之前的习惯先把试卷整体看了一遍，这次心里也比上午两门考试时放松了一些。
　　一是上午的数学毕竟是第一科考试，难免有点儿紧张。
　　
　　第二科英语则是林欢颜所有科目里相对较弱的，虽然和展学霸同桌这一年英语成绩提升迅猛，但底子太薄，终归只能追到班级中上等的程度。
　　和展欢有个当外国大使的父亲，英语科班教师的奶奶那种先天优势生没法比，甚至和班里几个从初中开始英语就拔尖的比起来也终是差了些。
　　下午的这一科政治，却是林欢颜比较有把握的。
　　一是欢颜对于汉语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她总觉得中国字是世界上最美的文字，且不说唐诗宋词看上去就是比外国诗歌唯美深邃，现代文学哪怕是枯燥的政治地理历史书，读起来也能自有它的趣味。
　　
　　欢颜从小的记性就好，过目不忘是达不到，但凡是看过两三遍的文字总能记个八九成。
　　当然，这只限于汉字。
　　所以死记硬背的政治题，对她来说相对轻松。
　　还有一点，政治这一科目你只要抓住基本点，比如四项基本原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马列主义等等，只要不偏题，总能得分。
　　还有一些根本就是基础常识。
　　比如三座大山是什么？
　　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
　　
　　这还用费心想吗？
　　我党的执政理念？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还能是别的吗？
　　这一科林欢颜考得特别顺利，比压中了两道大题的数学还顺利。
　　写满了卷纸，检查了两遍，离收卷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
　　走出考场时，等在外头的三个人都看到她嘴角扬起的笑意。
　　一天考试结束，林妈终于敢问了：“考的挺好？”
　　
　　欢颜一扬头，带出点儿小傲娇：“不是挺好，是特别好！”
　　林妈拍拍女儿的胳膊：“那也别骄傲。”说是别骄傲，其实声音里比女儿还欢喜呢。
　　郑公子也跟着高兴：“那得去庆祝一下，会宾楼，我请！”
　　张公子习惯性地瞪他：“明天还得考呢，得好好休息，送欢颜回家，赶紧的。”
　　郑公子哎了一声：“那行，那明天再庆祝，一起庆祝。”
　　送了林欢颜回家，张浩然郑铠说好明天一早再来接她们，和今天同样的时间，就告辞了。
　　林妈边和欢颜往家里走，边说：“这又接又送的，中午还给找了地方休息，准备好了饭菜，让到家里来坐坐也没进屋。”
　　欢颜想了下，说：“家里现在租的地方小，也没添什么家俱，不来就不来吧，等咱们搬了新房子的，妈你做一桌好菜，我再请他们来。”
　　林妈点头：“哎，那是应该。”
　　老妈这一代人就是这一点好，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都能保持着一个相对单纯的心思。
　　比如今天张浩然这一番安排，又哪里是一顿家常饭菜能还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