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从无光的夜中飘落。像离家的游子，纷扰，迷茫，最终落入大地，被暖气所融化，流淌进一旁的排水道中。
　　颂歌声从远方的小教堂内传来，安详，平静。
　　今天并非什么节日，只是这里的人习惯这样祈福而已。
　　他们早上赞颂他们的主神——“阿芙丝”；而晚上，则是他们向这位主神所赐福的孩子——“圣子”们祈求祝福的时间。
　　他们在祈福。
　　祈求能安居乐业，祈求能幸福安康，也在祈求，这暂时的和平，能到永远。
　　这里并非什么神圣的场所。而是被称为“新时代奇迹”“永不陷落的要塞”以及“人造天险”的——“伏尔加格勒防线”。
　　这里是人类暴力与智慧的集合体。
　　三十米高的隔离墙拔地而起，各种明堡暗哨犬牙交错，鳞次栉比。内外三层的交互结构保证了即便一侧陷落也能被其余据点迅速夺回。
　　各式最新的火炮与火装遍布整条防线，配合上四周的S级威胁区，以及完备的后勤保障体系。这条绵延近百公里的防线，可以让任何来犯之敌都只能无功而返。
　　然而现在，这道为血与杀戮而准备的防线，却出奇的祥和。
　　“幸会啊。”绯雾向面前的老人伸出了手“久仰大名了，老板。”
　　面前的老人穿着一身酒保服，像极了某个古典小酒吧里的调酒师。实在难以让人将他和“军火大亨”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瓦尔基里介绍的人居然是如此青年才俊。”老板友好地伸出手去“这让我想起了一部老电影。那里的主角也是年纪轻轻就小有成就。”
　　“过奖，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充裕，不如我们直接聊正事吧。”
　　“直接了当。好。”老板一身令下，他周围的保镖们都退了出去。
　　两人会面的地方是一个小咖啡厅。
　　没错，前线居然有咖啡厅，甚至还修建了不少游客用的建议游览设施。
　　这里，或者说“凛冬”与“联邦”事实停火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双方更愿意将这种情况称之为“僵持”。但谁都知道，这就是在那位“菲”大人，也就是“圣子”的影响之下所达成的，奇迹般的理解与和平。
　　而这里，更像是这种奇迹的具象化，为信仰及崇拜着这一切的人们提供瞻仰和朝圣的目标。
　　当然，也是有好事者来此欣赏这少有的，反差且矛盾的奇观的。
　　这两人便是如此。
　　“听说您也有在做肥油果的生意？”绯雾没有打岔，直奔主题。
　　老板则是莞尔一笑“倒不如说现在，还有谁没掺和这桩生意。你也知道，‘大力丸’好卖到堪比违禁品。本身确是完全合法合规的产品。没有风险，却有着近百分之两百的利润。”
　　“没有风险？山贼们呢？我听说这一路的风险可是高的离谱。”
　　“山贼们对这种东西似乎没有兴趣，至少我的商队没有任何一次被截下”老板的表情相当玩味“你们天问不是有句俗话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们这些商人赚的就是这种钱。”
　　“那，你们的货源真的可靠吗？”
　　“你也想来分一杯羹？虽然有渠道的人不多，但看在瓦尔基里的面子上，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绯雾的眼神很坚定“我是说，这肥油果，真的安全吗？”
　　“不怕你说笑，老夫的夫人就是贝尔人，作为克拉米尔的特产，我想我还是足够了解的。”
　　“那这样的话，您就更应该感到可疑，明明只是普通食物，为什么会突然多出来如此神奇的功效。”绯雾说着，拿出了一张纸质的照片，那是云汉在卡拉米尔所拍下的。“肥油果的果树，可不长这样。”
　　老板看到相片后眉头微微一皱“你从哪里拿到的。”
　　“克拉米尔。”
　　“那里现在局势动荡，就连口岸都关闭了大半，你怎么······也对，毕竟是瓦尔基里的熟人，自然如此。”
　　“那么现在，我们还需要互相遮掩吗？”绯雾说道“您的货在七天前就停了，甚至还把收到的货全都退了回去。想必，您也察觉到了吧。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隔壁商队运货的人里面有个馋鬼，偷了客户的几颗肥油果解馋。结果，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您继续。”绯雾示意老板继续说下去。
　　“同行把消息捂得很紧，加上你我，知道这个事的人可能不超过十个。”
　　“那么个大活人，没有人问一声吗？”
　　“‘急性高污染综合症’有听说过吗？克拉米尔是高威胁区，出点意外很正常。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个‘中奖’的倒霉蛋，不会深究原因的。”
　　老板吃了块茶盘里印有“爱与和平”字样的蛋糕，继续说道。
　　“最主要的，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真的和肥油果有关。就算是吃蛋糕，一不小心吃到发霉的那块也会要了人的命。你所提供的这些照片，只是长得吓人，并不能够定这个东西的罪。”
　　“是啊，毕竟各种检测数据都是正常的。更何况如此暴利，甚至现在大力丸已经成了整个‘凛冬’扛过严寒的必需品，想挖出这个东西，谈何容易。”
　　老板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你想让我做什么？我虽然并不看好这种东西，但我毕竟只是个商人，我有自己的圈子，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这样一个没有定论的猜测和整个商界撕破脸皮。”
　　“您帮我留意一下就好。您那边很多一手信息都是我所需要的。”
　　“你是想发展我做线人？”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您，我想，您是个正直的人。不然，您也不会抛弃巨大的利益而选择退出。”
　　“正直谈不上”老板伸出手去“我只是个爱看电影的糟老头子罢了，在电影里，做昧良心的事，可是会被砍头的。况且，我也有兴趣，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布局。”
　　“那，合作愉快。”绯雾握住了老板的手。
　　十天后。
　　克拉米尔内战的消息传到了圣斯卡洛特斯的大街小巷。没人在乎这场战争究竟谁胜谁负，谁又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但他们在乎的，是随着战争的到来，肥油果，这一制作“大力丸”的原材料，自此成了抢手货。市面上大力丸的价格飞涨，甚至出现了囤积居奇的现象。
　　一时间，这个事件成了城内最大的新闻。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更大的噩耗在后面等着他们。
　　七天后。
　　一则新闻，将这个都市所有人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圣子会议”的成员之一，调停了“凛冬”与“联邦”战事的，“圣洁圣子”——菲，被发现死在修道院内。死因是枪击，从头到脚被大口径弹药扫射数发，其尸体被羞辱后弃置于修道院旁的垃圾槽内。
　　整个修道院，无人幸免于难。
　　这则消息很快被官方证实，并发布了文件，告知各个都市。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远在天问的“暗金”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只是感到了一丝惋惜，便开始寻找今天有什么好玩的娱乐八卦，整个首页都被各种诸如“男人都该死”，“外种人滚出天问”之类的热搜占领，让他扫兴而归。
　　他正在休假，告别了文山书海，这是他难得的休闲日子。
　　自从被调到了这个组后，告别了打打杀杀的生活，这种日子意外地适合他。
　　虽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出风头，按照小时候给他看过命的老瞎子的说法，他那一头飘逸的金发，就是以后成为英雄的证明，是所谓的“龙种”。
　　虽然这老瞎子胡咧咧的东西其他都没对上，但他对这点是深信不疑的。
　　能进特查也是他努力的关系，并不是因为有个高官父亲，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宁静，对五分钟之后的他来说，会成为长久的奢望。
　　“哎，也不知道‘枭’前辈他们怎么样了。我也好想出这种公差啊，可以和当红偶像卿卿我我，然后游山玩水什么的。”暗金突然一惊“啊！完了，忘了给绯雾前辈打扫屋子了，这都半个月了，那个进水的地下室恐怕要把东西淹完了吧，完了完了，他回来肯定要找我算账。”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终端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心灵感应成真了？”
　　看向联系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喂？”
　　“别说话，听我说。”电话那头的声音暗金再熟悉不过。
　　“科长？······”暗金的回话即将脱口而出，但他还是忍住了。
　　“去U132号安全屋，拿上里面的东西，到凛冬找‘绯雾’，立刻。这通电话别和任何人提起，数据阅读完毕后也按流程销毁。”
　　说完，那头便没了声音。
　　暗金一脸茫然。自己只是个文员而已，这种任务怎么也该是一组二组之类的先锋组该接的啊。
　　他一边怀疑这是不是新型的电信诈骗，一边打开了科长发送的地址。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住宅，只是距离相当之远。
　　“鸢尾？这可是要去联邦啊！开什么玩笑！死半路也不奇怪吧。”
　　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他还是做起了相关的准备。
　　“你最好是真货，不然老子绝对把你扒出来吊在路灯上。”暗金一边抱怨，一边踏上了前往最近枢纽卫星城的装甲车。
　　然后，两个小时后，他便不再怀疑这信息的真实性了。
　　一个重磅的消息在整个特查炸开了锅，科长，在办公室中心脏病发，抢救无效后死亡。
　　暗金清楚的记得，科长那通电话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且也没有听说过科长有这类病史。
　　大家普遍认为科长是积劳成疾。
　　只有暗金，默默延长了休假的时间，请了一个几乎是天怒人怨的长假。
　　命运的齿轮在一刻不停得转动着，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它停下，即便他所预兆着的，是全世界的灾难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