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雷击了，都遭雷击了，一个个都想不到，看上去就很文静淑雅的少女，居然会喊出这种话来。
　　难道她真的以为，她所面对的这个身着西装的女人，仅仅是一位有权有势的面试官？
　　“你疯啦！她可是帝国元帅！你怎么能……”所长一见少女竟然敢对穆勒出言不逊，连忙大喊。只是才喊了没几句，就被穆勒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了。
　　然而，穆勒是帝国元帅这一信息，没有让少女迟疑半秒。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与上次听阿道夫发言不同，之前她被民族沙文主义侵入时，还保存有一丝理智。
　　现在，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了愤怒。
　　“她是帝国元帅？又怎么样？别说元帅，哪怕是皇帝——在做出了那样的卑劣的低贱的行径之后，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歹徒！自始至终的骗子！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自天堂堕落的魔鬼！”
　　在少女的眼中，这位姓穆勒的面试官兼任元帅的人，已经不是“人”的形象，而是四双眼睛八条腿的非人生物。魔鬼、恶魔之流，大概都长那样吧……
　　她毫无顾忌地、口无遮拦地宣泄愤怒，不再去思考今后将会被怎样对待。无论在哪个时代，痛骂一位德高望重的帝国元帅……哈哈……
　　等她清醒了，可能会瑟瑟发抖地忏悔吧……
　　于是，倾听了少女长达一分多钟的“贬义词大全”和“放狠话大全”后，穆勒元帅也趁着对方换气时，用一声呵斥阻止了对方毫无意义的“倾倒垃圾”。“够了！”
　　少女往后一缩，眼神充斥着恐惧。
　　她的愤怒就这样被吓得灰飞烟灭了，如同她曾经的生活。
　　每位位高权重的人，都会有一种特殊的“被动效果”，威慑力。这种效果往往不是从位高权重者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地位低的人自己吓自己。不然为什么有些人就能不卑不亢，有些人却只能卑躬屈膝呢？
　　像契诃夫所著的《一个文官的死》中所描述的庶务官一样——她被吓到了。当然没有被吓死的那位那么严重，只是她心中对于“元帅”一词的恐惧，瓦解了她的抵抗。但，并没有完全左右她的意志。她不是那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也绝对不会成为那种人。
　　那一声呵斥的负面效果，仅仅是让她害怕起了自己将会被元帅如何对待；而正面效果，让她从毫无理智的愤怒中脱身，以相对理智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我一身正装来这里，可不是听你骂我的。”穆勒元帅扭了几下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同时也十指相扣，把指节捏出一连串的爆响。“更何况是用辞这么可怕的毫无逻辑可言的谩骂……你能忍受吗？”
　　少女保持沉默。她没有什么话可说，没有什么话可以在此时此刻对这位位高权重且德高望重的穆勒元帅说。
　　“不说话啊……”元帅很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我就说了。我来这里为的是解决我们之间的隔阂，而非增大我们友谊的裂痕。否则，我大可以叫卫队把你证件缴了，然后把你扔在柏林街头自生自灭；一个黑户能不能在柏林安稳地度日，我相信任何人都知道吧。”
　　都胁迫到那种地步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友谊可言吗。少女在心里默默嘲笑道。
　　“我，和海军，具有相当大的诚意，来弥补这一过错。”
　　元帅开始介绍起了她的补偿方案。“现在的你可以加入正规舰队。在舰队服役后，只要是后门能通向的职位，我们都能为你安排；你将以那个职位作为起点，在军中平步青云。”
　　“或者，你可以前往柏林军事学院，乃至任何一所高等军事院校进修。我们将为你制造一个全新身份，你将从那里开始全新的人生。”
　　“怎么样？两个方案，由你真正地自由选择。你选哪一个？”她问道。
　　原来你也承认了之前的胁迫不是自由选择啊……少女又一次在心中嘲笑道。
　　不过……也挺好的。前往舰队服役，即使不是亲手用舰炮掀开塞壬的装甲板，也可以指挥麾下舰队暴揍塞壬。复仇是绝对可以达成的事项。而继续进修，更是一个优秀的决定——再硬的后台，也弥补不了她只是高中毕业生这一事实。如果是本科毕业（注1），怎么说都比高中生受待见吧。只是要继续当学生当个三四年，还是女学生，可能有点过意不去。
　　而且，无论是去往舰队服役，还是军事学院进修，她都有铁血帝国的强大的海军，名扬世界的公海舰队作为后盾。北海将是她的海滨浴场，波罗的海将是她的大型浴缸；作为海军力捧的对象——她没有理由平庸。
　　只是……
　　少女喃喃道：“这是施舍吗……”
　　“什么？”
　　“我说……这是伟大的铁血帝国海军元帅，对于一个可怜的失败品的施舍吗？”少女从床上下来，站在地面，仰着头，用灰色的漂亮眼睛直视元帅的那双青色的深邃眼睛。
　　“不，你误会了……”穆勒沉吟了片刻，“这是弥补，是我们海军对于我的过错的最大诚意。”
　　“呵呵，好……那就暂且听一听您的所谓弥补。”少女轻盈地笑了笑，这种非常态的表现让元帅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咳咳……除了先前所说的，我们还有经济上的弥补。考虑到你的家庭状况，海军方面特别决定，从海军军方中抽取一笔资产，给予你支配使用。它可以是一处房产，一份终生支取的年金，一支上市公司的股票，甚至是一张面额十万马克的支票。你的家庭的收入，似乎在明年就要锐减了对吧？”
　　元帅说得对。仅凭母亲一人在纺织厂做工的收入，绝对交不起两间军校的学费。父亲在1924年失踪，一年后被判定牺牲。母亲用抚恤金买了一份五年期的年金，今年已经支取了最后一次。
　　塔路拉德指望着成年的纳尔能够从军，用军饷补贴家用。或者上一所公费军事学院，从学校赚取大额奖学金支撑开销。
　　她也是笃定了自己能够赚钱之后，才敢像普通家庭一样开销。因为她的学费不高，海娜的那间私立军校的学费却高得吓人。
　　“对。”少女下定了决心。“但，我仍然拒绝承认这是诚意。”
　　“你怎么这么倔强呢……”元帅很苦恼地笑着，她仍觉得事情发展处于她的掌控之下。“这不是施舍，是我们最大的诚意——我们真心希望你能从阴影中走出来……”
　　“您说的对，正如我不是人类，而是人形战舰一样——”她抬起右手，三指并拢，拇指与小指相扣。纤细的手指置在耳侧，她的嘴角翘起了一个绝望的下弧度。
　　“我发誓，自从您七月十九日的那次欺骗之后，我不会再相信您嘴里的半个字。”
　　说完，她就快步向前走，故意用力撞了一下元帅的手臂，然后走出这间发生过太多事情的休息室。
　　阿道夫见状想去追，却被元帅伸手拦下，“你不用去。”
　　她朝着阿道夫说完，又转身朝所长道：“让外面的人也不要拦住她。”
　　“为什么？”所长无法理解这个命令；那可是适格者，还是独一无二的改造失败案例，难道就这样让她跑掉吗？
　　“她会后悔的。”
　　“……好，我去通知守卫。”
　　所长小跑出去后，汉斯慢慢地走了过来。“穆勒姐啊，你来的可真不巧。要是你不来……那孩子可能已经是我们议会的人了。”
　　“哼，”元帅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如果不是我打断了阿道夫，她可能已经是帝国近卫师里狂热的一员了。”
　　“哈哈哈……阿道夫阁下的说服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啊。”
　　“她曾经的副业可是演说家，不像某位无业游民。”
　　“喂喂！换个好听点的词！是自由职业者！”
　　“嗯，自由无业游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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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事实上，高级军事学院毕业的学生并非本科生。只是为了便于理解，在此处用“本科生”代指。另外，现实生活中，无论怎样，军中高级职位的人年纪都很大的。像当初被称作年轻有为的图哈切夫斯基，那时也有三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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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周二一调，请假几天来复习。大概到周五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