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母打开房门，看见殷凌正坐在床上，双目无神，正在放空。少年头部还缠着一圈圈绷带，隐隐约约渗出几丝血迹。少年听见响动，向房门看去。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醒了？头还疼吗？”殷母随手带上房门，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施施然坐下，脸上没有一丝担忧，保持着一贯的冷淡的优雅。正是这幅神情，让曾经的殷凌一点点地疏离了她——她仿佛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这个女儿的生死。
　　是的，女儿，一个短发、束胸、一米七二、身份证性别为男的女儿，顶替了自己双胞胎哥哥身份的女儿。她曾问过殷母，为什么。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当时的表情，还是那样的优雅从容。她是怎样说的？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殷家不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女儿费心。很抱歉，当时我无法负担你的治疗费……”她摊了摊手，“只能让你以你哥哥的身份回到殷家了，你妈我又不是什么要面子的人。”
　　殷凌每次回想起这一幕都会觉得很可笑，那个女人顶着这样一张无所谓的脸，用这样毫不在意的口吻说起那个抛弃了她的母族时，真的不会感到悲凉吗？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殷凌曾经是怨的，怨她的自作主张，怨她让她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了二十二年——从四岁车祸互换身份，到二十六岁因意外真相大白。直到她进了那个地方，除了殷母，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的时候，她隔着玻璃门，看着外面那张从来不会变的脸，那个被告知她疯了却坚持三年来看望她的人，在她最后一次被带进实验室时终于落下泪的人。
　　那时她已经没有感情了，却就是不想看到这一幕。
　　“……妈。”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扯出来一个微笑，却让殷母一下僵硬了身子，“那些人，怎么样了？”
　　这个时间点，是她刚上高二，忍受学业上的巨大压力和校园霸凌的时候。因为长得阴柔，而内芯又是一个女孩子，喜欢艳丽的颜色和帅气的男同学，而被当成弯的。从而经受了许多侮辱，终于因为一次施暴导致脑震荡住了院。
　　那这么来看，出了院，就该转学了？
　　“那批人稍微处理了一下，学校那边给了大处分，没敢闹起来。”殷母顿了顿，又开口道，“我给你安排了转学，在二中，还是理科。不过稍微有点远，你看看需不需要安排司机去接你……”
　　“殷家的司机？”殷凌冷冷地打断了她。
　　殷母默然。她总觉得殷凌醒来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往她必定是会恳求自己去殷家要些好处来的，可这也意味着伴随着相应的代价。家里不养吃白饭的女人……可她也不想给小凌找个继父什么的……
　　“妈，我们不求殷家了好不好？再也不求殷家了……”殷凌的眼睛逐渐变得幽深，少年的面容一下变得有些阴郁了。她就这样盯着殷母，直到殷母点头答应，少年才笑出来。
　　仿佛很开心的样子。
　　“呐，妈妈，我去找一找合租吧，肯定比请司机低调而且便宜的多。”少年眼神亮亮的说着，不容殷母置喙，“就这么说定了。”
　　殷母无奈地摇摇头，却没有反驳，想必是默许了。不过合租……希望合租的小女孩没有那么细心吧。
　　她却没想到，她家“儿子”是要找男生合租。那个看起来温和纯良，却心思细致的男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