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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再也没有去过晩江镇吗?”麦麦认真地问他。
他的目光停在脚面,闪着很短暂的微光,不着痕迹地回答:“没有。”
麦麦虽然不知道晩江镇到底有多遥远,但她信他。
“可是你很想再去一次对不对?”麦麦自信的语调特意在提醒他。
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一掠而过,内心却兵荒马乱。他从容不迫地说:“无论你去哪一个目的地都需要理由,我没有那个理由。”
麦麦仍不示弱,继续追问:“你知道你这个人在撒谎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什么吗?”
“我在笑。”他立刻回答。
麦麦慢慢地摇头,“是你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攥成拳,虽然没怎么用力,但却非常警惕。”
“谢谢你提醒我。”他礼貌地说。
“你有什么习惯是后来改变的吗?”麦麦问。
“我戒烟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沉思了片刻,一丝暖意浮现在脸上,继续说:“我也尝试听一些当下网络的流行音乐,比如嘻哈风格。我也不再看动物世界纪录片,失眠也很少了。”
“你为什么同意跟我提起晩江镇的故事?”麦麦紧盯他的眼睛。
他只觉煎熬需要时间,可时间却并不是最好的良药。
他沉默不语,心里再一次弥漫昏暗的雾气。
“池小安现在20岁了吗?”麦麦问。
“对。”
“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念大学吗?”
“我没有再找过她的任何消息。”
“假如你再一次遇见池小安,你会对她说什么?”麦麦追问。
“说什么?”他自言自语:“我该说什么好?”
“你一定想说对不起。”
他动容地抬起目光,摇了摇头。
“还有你爱她。”麦麦自信地笑着。
“你问题的指向性太明确了,你看不出来吗?我如果爱她,我就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他简单明了地解释。
麦麦有些疑惑,“可是你这三年的时间每天都活在池小安的阴影里。”
“是。”他非常诚恳地承认。
“你想一辈子都背负这样的痛苦吗?”
“我想到池小安的时候没有痛苦。”他非常坦然自若。
“我可以替你去一趟晩江镇。”麦麦认真地说。
“池小安搬走了。”他低声说。
“那我也能找到她。”麦麦大声说道。
他有一丝不悦。
“你怎么知道她搬走了?”麦麦回过神来。
“我回青岛后,一直跟我的律师谈温念秋的案子,两个月以后宣判,温念秋没有上诉,判了四年。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宣判那天,她告诉我我走了之后家里着火了,超市烧没了,她养父带着池小安搬走了。”
他格外平静地看着麦麦。
“搬去了哪里?还在晩江镇吗?”
“我不知道。”他如实说。他从未再向任何人提起过池小安。
麦麦又一次信他的回答。
“你也许毁掉了一个女孩对生活对这个世界的信任。”麦麦毫不留情地说。
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就是利用这一点来接近池小安。从他在调查温念秋的身世里第一次得知池小安的存在,他就在预谋一场关于欺骗利用的相遇,毫无却步可言。
“池小安家的那场大火是你的错。”麦麦说完观察他。
他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他只是在想,当时他如此心急想要毁掉所有,仇人和池小安,都在毁灭中消失。
他从未感到后悔过,但他当年不够爱池小安,那样微小的情感完全不足以让他放弃复仇。他喜欢池小安,三年后的今天,他仍孑然一身,换了工作,来到天津。
天津没有BJ的干燥和禁锢,生活节奏减缓下来,他卖了青岛所有房产在天津安了家,换了新车,开了一家投资公司。
麦麦是他在天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的邻居。后来麦麦到了他的公司上班,麦麦阳光热情,聪明自信。两年多的时间她就从普通职员做到了项目总监。
麦麦很是欣赏他,俩人日渐熟络起来,除了工作之余,麦麦经常跟他谈论人生中所遇的种种困惑。
谈起感情话题,麦麦不由得感叹,他年轻有为英俊多金却没有伴侣,并从未看见他身边出现过任何女性,除了麦麦自己。
几次试探,他都闭口不谈。
今天麦麦像是获得奖赏,终于得知了他的秘密。
麦麦心想,他爱池小安,不是存在于过去的利用和复仇时刻,而是毁掉池小安后衍生成病态的爱和怀念。
他不想提起过去,并不是愧疚,因为他不曾后悔。而是他喜欢沉沦在这样扭曲的封闭的自我空间里。
麦麦得出结论,他非常享受这样自虐的情感。
麦麦比他年小一岁,目前单身,对他欣赏之后更想探寻神秘面纱。她想弄清楚他的病因好对症下药。
可如今,她叹息不该出现边缘徘徊的错念。
今天的聊天结束了,麦麦提前付了账,湘菜香辣软嫩,俩人并未饮酒,四菜一汤,共花费398元。
“我第一次发现,在你同意跟我聊起她的时候,你真的不像我的老板。”麦麦开玩笑:“为了回报,今天我请客。”
“你大学读心理学专业,搞投资浪费人才。”他笑着说。
“研究人性却没有投资赚的多,我不得不向生活妥协了,房贷车贷,水电费,物业费,还要请老板吃饭。这些哪里都需要钱。”麦麦临走前对他说:“改天我们继续聊池小安。”
他没有回应。
麦麦就在他面前离开了。
魏巡在座上安静地驻留二十分钟。心里一股无法言说的空虚若有若现,这些是他关于池小安唯一的仅有的秘密和回忆。
如今一切都从心底搬出,曝光,那些尘封已久,却满目疮痍的记忆。仿佛一本被烧毁后边角只剩黑烟的书,一张张一页页暴晒在烈日之下。
他守不住也护不住了,他想承认这个错误,也想让自己迈过那一步。
他想着非常清楚明白。三年前他并不是真的爱池小安,但他喜欢池小安。
三年后,这个世界开始变得兵荒马乱,人世无常。疫情,洪水,死亡,战争,让人世间的每个人小如一颗沙砾。
他总在一场又一场的梦里看到池小安在三年前的大火里诅咒他。
他会不得好死,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他根本不怕这种诅咒。
因为他在这三年的每一天都活在诅咒里。
假如他再遇到池小安他会说什么呢?这是麦麦留给他唯一的难题。
他特别执着这个问题,他在停留的二十分钟里,在驾车回家的路上,在洗脸时看着自己的镜子里,在躺在床上的每一秒钟里,在闭上眼睛的黑暗里。
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很可惜,他也一直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