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让晚霞荡漾出一片艳红。
　　群峰环绕之下，一条大长河流贯穿其间，偶尔激荡起的水花浇灌在两岸旁的田埂上。此时也陆续传来一些笑语声。不远处的一大片田地里，有十数名村民辛勤的劳作，也不忘朝落在最后边的一名青年打趣嘲笑道。
　　青年抬了头，一张平凡普通的脸晒在夕阳里，憨厚的笑了笑，眼睛往上瞧着那一片极为好看的天空，好似一生从未如今日这般开心过。
　　“大牛，想不到今日也轮到你结婚了哩，那时候哇，杨爷爷抱着你还没我家狗崽子大勒，今儿大牛就要跟宋家的小闺女结婚啦，时间可过得真快呀，杨爷爷也老啦！”坐在田坝上的一名老者抽起长杆烟，吞云吐雾的对青年说道。
　　周围一群人附和着，看着大牛的喜庆模样大伙也着实高兴，一壮汉贼笑着道：“大牛可知洞房咋办事？”
　　大牛窘迫的样儿让大伙欢笑不止，前头说话的杨老者冷哼一声，道：“猪蛮子你说啥话呢，大牛能不懂吗？我家狗崽子我都没教，它都勾搭上地主家的母狗了，你瞧，现在那只母狗一下落地四个崽子！”
　　“是是是，杨管家说得是，大牛啊，如今你杨爷爷替你做主呢，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他晓得不？”
　　青年忙不迭点头，手挠了挠脑袋，傻笑着望着那群欢腾的人们，只觉得心底十分温暖。
　　姓杨的老者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挥了挥手，喊道：“走，回村！咱们给大牛举办亲事啦！”
　　大伙收拾好锄地工具，气氛欢愉的簇拥着大牛往村里回去。一只手搭在大牛肩膀上，随即递来一个酒囊，一张嬉笑的青年脸出现在大牛视野里，道：“兄弟，紧张吧？不碍事，喝口酒就不怕啦，我去年也不是这么过来的吗？今年你也二十岁啦，二十岁都要面对这个的，我跟你说啊，结婚可好了，夜里可以跟媳妇，就是你漂亮的宋桂花，一起洞房……那个滋味啊，真是飘飘欲仙，欲罢不能啊！”
　　大牛接过酒囊憨笑的喝了两口，嘴巴扭捏成一团，忙道：“好难喝，好难喝。”
　　郑直接回酒囊，哈哈大笑揽着大牛肩膀，道：“告诉大伙，今天你开不开心？”
　　大牛愣了会，大声喊道：“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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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大堂里。
　　宋桂花父亲正坐靠椅上，眼睛打量跪在地上的大牛，这个生活在流沙村二十年没姓没名的青年身上，眼里闪过的鄙夷最后化为无奈，语气平淡地道：“你能否担负起照顾我女儿的责任？”
　　大牛将目光望向站在大堂上的杨爷爷，见他点头，将头磕在地上道：“我可以。”
　　宋远站起身，对着杨老者道：“希望这个傻子不要耽误我女儿。”
　　大堂里一片寂静。杨老者笑了笑，道：“怎会呢？咱们这村谁不知大牛的品性？”
　　宋远听完冷哼一声，拂袖回了后院，声音平淡传开：“简单操办就行了，别丢人现眼了。”
　　大牛将头抬起，目光望向正坐在大堂椅子上嗑瓜子的宋桂花，她昂起的小脸非常精致，满不在乎的望着天花板显得很随意，为什么她不将目光望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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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直，你把家里的蜡烛都拿过来了，你自己不用了吗？”大牛看着郑直提了大袋蜡烛过来，忙道。
　　郑直将蜡烛随手放在门口，拉着大牛道：“咱俩出去喝点吧，杨爷爷也在外边等你，蜡烛不够了可以再去县城里买，今日好歹你结婚了，晚点把自己房间都点满蜡烛，多浪漫啊……你要学会搞气氛知道吗？”
　　大牛点点头，对着房间里喊了声：“我……我出去会，很很快就会……回来。”
　　房间里没有回声。
　　郑直微微皱了下眉头，大牛对他笑了笑，两人走了出去。
　　“大牛，听说……宋桂花在县城里的城主府当过丫鬟。”郑直望着夜色道。
　　大牛点点头，道：“有什么事吗？”
　　郑直摇摇头，道：“没事。”
　　郑直拿过一个酒壶，递在大牛手上，道：“给长辈们先去敬酒吧，别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替你来！”
　　大牛认真点点头，将拦在腿前的长条椅拿开，接过酒壶走到杨爷爷那一桌，缓缓地跪了下去。
　　夜色极为浓郁，却也因天空悬挂的明亮月光照耀在大地上异常清晰，众人突然噤声，望着大牛的行为感到异常吃惊。
　　杨老者也是想不到大牛会如此跪地于他，连忙站起身欲将他扶起来，却听大牛朗声道：“大牛从小无父亦无母，多年来感激杨爷爷待小子不薄，及各位乡亲都诚然拿我当亲人，我大牛从心底感激你们，谢谢你们。今日大牛结婚，小子给杨爷爷行个跪拜之礼，望杨爷爷成全。”
　　杨重盛脸色凝重数分，此礼数可惟独其亲人长辈可受之啊，他深吸一口气，佝下身子将大牛慢慢扶起来，道：“好！好！好！杨爷爷就代你亲人受了你这一跪，从此你也就是杨爷爷我的家人，老朽也会拿你当亲孙子看待！”
　　大伙都站起身来鼓掌，笑声不断。
　　郑直眸子一转，跳了出来，道：“既然杨爷爷愿意将大牛当孙子，您就个大牛赐个名字吧！”
　　猪蛮子吼叫了声，道：“这个是必须滴，可别像我，家里人没给我取啥好听的名字，你看看你们叫的，把我叫得好难听。”
　　大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直至杨重盛举起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杨重盛严肃开口道：“大伙也应该知道杨某无后，如今这把年纪依旧是一个人。今日，既然大牛愿意认我这个老不死的，把老朽当亲人，那老朽给其一个名字又何妨！”
　　“好！”大伙拍手道。
　　杨重盛饮了一口酒，思酌半响，缓缓道：“杨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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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庄偏东地段，一座宽大的庭院里，一间安静的小黑房中，两个人默默对峙着。
　　“鲍虎，我女儿已经嫁给那个傻子了，您得偿所愿了？”说话之人缓缓走近，看着对面那人不满的道。此人正是白日宋家大堂里，宋桂花的父亲，宋远。
　　“咦，宋老弟说得哪里话，你女儿嫁给那傻子也是不错的啊，至少那傻小子肯听话不是？老弟你放心，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绝不会亏待于你。不过你也小声一点，别让我夫人听见了。”叫鲍虎的拍拍宋远的肩膀，微笑道。
　　“你对我女儿做出了那种不堪的事，宋某奈何不得你也是没有办法，可为何还要将小女嫁给那个蠢货？”宋远冷笑道。
　　鲍虎听完目光瞬间冰冷了数分，盯着宋远道：“这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我夫人表哥可是传说中的仙人，到时若是被她知道了，我定逃不了一死，当然你宋老弟全家也是一样。”
　　宋远走到门口，轻轻道：“我可不相信你鲍虎这么怕事，当年您父亲可是您亲手杀的啊……哼，别忘了我的报酬！”
　　鲍虎面色森然，盯着宋远背影目中闪过一道锋芒，“咔嚓”一声，手里把玩的烟斗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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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天，恭喜啊。”郑直揽着杨默天的肩膀认真道。
　　杨默天憨憨一笑，道：“还真不习惯，大牛也蛮好的。”
　　郑直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大牛以后就不能再叫了，以后别人问你名字的话，你叫告诉他，我叫杨默天。”
　　接着郑直仰头喝了口酒，道：“你知道吗？多少人都觉得你傻，可是我郑直不认为，杨爷爷也不认为，咱们村西的大伙都不认为，都拿你当亲人呢。”
　　杨默天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浅浅的笑了笑，道：“没事。”
　　郑直道：“你还记得当年把你带到流沙村的马屠夫吗？”
　　杨默天摇摇头，道：“只是依稀能记得一点，其他的没有印象了。”
　　郑直道：“也是，那时候你还太小，我也是。我是听我父亲说的，听说马屠夫当年在县城里也是有点名声的，给传说中的仙人当过下手呢，你听说过仙人吗？那种天上飞来飞去那种，能有排山倒海之势，挥一挥手啊，我们一天要干的活，他一个念头就能解决呢。”
　　杨默天睁大了眼睛，咂了咂嘴，道：“好神奇啊，为何我从来没见过。”
　　郑直哈哈笑道：“那种仙人是我们能见的吗？估计我们这辈子都见不着呢！”
　　“听我父亲说，马屠夫是将你从雪地里捡来的……当年整个什么什么州，就是咱们这种地方，说起来包括了很大很大一块地方，都闹了瘟疫死了很多人。也就是说，你的亲生父母应该不在人世间了。”
　　杨默天沉默了。抬头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光，逐渐将视线停留在那深邃的黑暗里，他一直都觉得，他是从黑暗里出来的，真的没有所谓的父母。
　　他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郑直，憨憨的笑了起来。